话说早上叶辰走后,冷寒衣照例到叶瀚那读书,却总有些心神不宁,心中来来回回都是叶辰临走前的那句话,以及他出发前在书房里接到的那通电话。
“云彩的忌日我当然记得。”
她从未见过叶辰有如此凝重的神情,放下电话后他久久不说话。
这世上,除了他和薛冷,还有第三个那么在乎云彩的人吗?
他们会相遇吗?如果相遇,薛冷会告诉他真相吗?
冷寒衣不敢想,拿起手机拨打薛冷的电话却是无人接听的状态。
如果他们见面,叶辰就一定会知道所有的事情!冷寒衣不敢想象,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几乎要无法运转,脑中乱成了浆糊,心脏也几乎要跳到嗓子眼处。
可未等她静下心来疏离情绪,却被菲儿一通电话叫回了清云。
“你是把我们都忘了吧?”菲儿生气地瞪着寒衣,她的精神显然不错,就连生气,也格外有力有神。“你是不是准备和叶辰造小人了,整天都不回来?!”
刹那间,冷寒衣的脸像是被火烧一样,气恼道:“不可能,没有的事!”
“怎么不可能?”菲儿摇头晃脑,打算继续调侃,却被颖彤制止住了。“你要是再口无遮拦,小心她以后都不理你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性格,这种玩笑能随便开吗?”颖彤拉着菲儿小声告诫,“到时候,谁都不替你说情!”
菲儿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又拉着寒衣撒娇耍赖,“我这是想你了,谁让你都不回来,我好久没见着你了呢。”
寒衣拿她没办法,也不好和她生气,静了片刻问道:“急着叫我回来什么事?”
“是这样的,”菲儿肥猫一样从床边趴过来,眼中闪着狡黠的光。“那个,校长的女儿牧初灵你知道吧,她要办一场毕业展,正在全校选模特。”菲儿推了推寒衣,“你条件这么好,要是参加的话肯定入选。”
寒衣皱眉,“又和颖彤打赌了?”
“哪有的事!”菲儿一下子跳了起来,“是她整天为了那个许君彦魂不守舍,我想让她正常点,这才想到的。她不是一向喜欢和你比嘛,服装秀这样隆重的场合,她当然不会让你一个人占尽风头的。所以……”菲儿又用手指戳了戳寒衣,讨好地看着她,“所以,你就答应吧。”
“是这样吗?”寒衣问雅雅。
雅雅看了眼寒衣,知道她是有意拉拢自己,不让自己被晾在一旁,便挑挑眉道:“确实这样,而且,我看菲儿这个方法可行。”
“你看你看,雅雅都这么说了,你就答应我吧。”
寒衣无奈,只好先应承下来。
“不过你说实话,除了刚才的理由,是不是和颖彤在较劲?”
发觉被识破,菲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谁让她嘲笑我胖啊,还跟我唱什么卡门。我比不过她总要找个人把她给比下去啊,你说是不是?”
看着菲儿嬉皮笑脸的样子,寒衣不客气地给了她一个爆栗。
“话说,我可真羡慕这位牧小姐。”菲儿摸着额头,噌噌噌地窝到寒衣身边,“全清云也找不出第二个比她身世还好的人了,父母哥哥外婆表哥都那么厉害,以后你嫁到叶家,还会成为她的表嫂,真是好命!”菲儿说着说着,人就撅起了嘴,“我都羡慕她。”
“你这话,小心让你哥哥听到。堂堂一个大医生却被你嫌弃。”
菲儿舒了一口气,“我这个哥哥,没什么别的缺点,就是人比较冷僻,我都有些怕他。”
“对了,他现在在干吗?”
冷寒衣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么问,只是突然想起叶辰早间接的电话,等反应过来,话已脱口而出。
“他啊,”菲儿叹息了一声,“今天是我那未过门的嫂子的忌日,他肯定去祭拜她了。早上出门时,还说约了位老朋友。但其实,他哪有什么朋友。”
菲儿的话像炸弹一般在冷寒衣的胸腔心口炸开了!
他要和他见面了!
冷寒衣缩在袖底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窗外人间的四月天却陡然间变得冰冷异常。冷寒衣已不记得自己那一天剩下的时间是怎么过的,太阳刚刚开始西沉她便赶回了叶家。
叶辰还没有回来,鹿鸣在院子里和白馒头玩的不亦乐乎,陈简像往常一样指挥着用人有条不紊地准备着晚餐事宜。老太太在和什么人打电话,听说话称呼应该是子陵的母亲。看得出来,母女二人并不很亲近,这位从未谋面的叶大小姐甚至连春节都没有回来,独自一人在海外。
但此时,寒衣并无多少心情去想这些,只是时不时地望着大门处,看他的车是否回来。
“你怎么了?”老太太放下电话,显然已察觉出了寒衣的异样,“怎么魂不守舍的?”
冷寒衣歉然地收回目光,坐好。
“你记住,”老太太目露威严,“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要轻易地泄露了自己的情绪,尤其是不安的情绪。再怎么害怕担忧,也不能表露出来,无端地没了底气。”
冷寒衣一怔,没有说话。
叶辰的车终于乘着最后一丝夕阳余晖驶进了园子。冷寒衣却依然端坐在座位上,双手紧紧绞在一起。老太太却也不催她,悠然地喝着她的茶。
“二少爷回来了。”陈简已迎了过去,接过叶辰的外套。“晚餐已经准备好了,老太太在等你。”
叶辰侧身,目光从寒衣身上扫过。“不用。我在外已经用过餐了。”说话间,他神色如常,鹿鸣带着白馒头往他身边凑,想要跟他展示自己训练白馒头的成果。
“不错。”他难得地赞叹,伸手摸了下白馒头。
鹿鸣开心得不行,抱起白馒头就跑向陈简那炫耀。
寒衣却没有鹿鸣的好心情,攥着手心,
心不住地往下沉——他知道了,四年前,那个夏天所有的故事。
园子的花都开了,花香随着夜风被吹进房子内,冷寒衣看着叶辰拾级而上寂冷的背影只觉得心口被石头堵住了一般。
该来的终于来了。
冷寒衣走进叶辰的书房,心中所有的不安、慌张都被清冷的容颜掩盖,除却眉心间的郁色,她看起来依旧素淡静冷。叶辰从身后抱住她,温热的酒精气息在她脸侧散开。
“你不能喝酒。”冷寒衣转过身向后退了一小步,“你胃不好,不能喝酒……”
“冷寒衣,”叶辰打断她的话,钳住她的肩,“我放你走好不好?”
冷寒衣呆住,惊讶地看着叶辰,就连目光都微微颤抖。
“你不是一直躲我吗,现在,我给你机会,我放你走,你觉得如何?”他轻缓地说着,即使有酒精的作用,也无法削弱一丝他此刻的认真。“媒体那边我会处理好。”
冷寒衣仰着头,凝神望着叶辰,凄然地笑了起来,“好,那谢谢叶总的安排。”说完,便转身拖着虚浮无力的步子往房间走去。
叶辰凛然站立,目光冰寒。那一刻,他的眼睛里结冰了。
“有件事,”冷寒衣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叶辰,向来冷幽的眼中已盈满泪水。“当年的事……”
“不用说了!”叶辰突然吼道,“不用说了。”他低着头又重复了一句,语调降下来,“什么都不用说,不用说……”
他拖着低沉而哀伤的嗓音说着。
冷寒衣望着他,心如刀绞,泪如雨住。她是不该再说了,可有些话,如果此时不说,此生只怕也没机会了。
“我知道我是个谎言,所以不能作为一个谎言跟在你身边。可是,我又怕你忘了我,所以,我把身体交给你,是希望你能记得我,哪怕分毫也可以……”
话音刚落,叶辰突然上前一步拦腰钳住她,随即而来的便是粗重而绵热的吻。他用力箍着她的腰,在她的唇齿间用力地肆虐。他将她抵在了墙边,按住她的肩,绝望地啃咬着。
嘴唇被他咬破了,冷寒衣痛地睁开眼睛,却瞥见了叶辰额头凸起的青筋,他像是一头愤怒却压抑的狮子,噬咬着他的猎物、仇敌。
这样也好,藏了多年的秘密终于被揭开。
冷寒衣惨淡地笑了下,双手环住叶辰的脖子,迎上他的吻。
“冷寒衣,冷寒衣……”叶辰的手箍在冷寒衣腰间,紧紧地抱着她,几乎要把她碾进自己的体内。他不断呢喃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我想要你。”冷寒衣伏在叶辰肩上,轻轻啮咬着他的耳垂,“算是告别的礼物。”
眼泪滴在叶辰的肩上,他幽深的眼眸黑沉如海,压抑着即将翻涌的波浪。两人跌进沙发前,他什么话都没说。
“以前,我总不知道你一直躲着我的原因,现在我知道了。”他俯身看着她,眉心间堆满了翻涌的痛苦与愤怒。“当年,你的出现对我而言是意外之喜,所以,我从未把你和薛冷联系到一起过。”
冷寒衣凝视着叶辰,眼泪顺着眼角滑下。
叶辰的眼睛泛红,强忍着情绪。“我一直以为如果我努力,就可以给你一个完美结局的故事,可如果这故事的开头就是错的、是谎言呢?所以,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