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八)
那一年,我十二岁。家姐,比我大两个时辰,我们是双生花。京都数千里,很少有人知晓莫府二小姐,莫嫣;却也同样很少有人不知莫大小姐,莫语。
每到年节时,父亲总是会将阿姐喊至跟前谆谆教导,明明是一样的面容,阿姐确是如此的优秀,优秀到一个我无法企的高度。
阿姐最喜郊外的舜英花丛,她说舜英是最圣洁的花,是她的梦,我却觉着阿姐比舜英更洁,更清冷。
今年庙会,父亲破例允了我出府,熙攘的人群总会在不经意推搡到我们身旁,阿姐总会皱皱眉头,微微让开。阿姐喜静,却因我爱闹便陪我来了。
还离得老远,我便见着了诗会的热闹,我想上去瞧瞧,可主办方说上去便得做诗。我从不爱这种文绉绉的东西,只想凑个热闹罢了,便低咒了声,酸腐。抬眼时,却见阿姐嘴角微微挑起,轻声道,阿嫣,等我一会儿。
我不知道,她是去干嘛!我只知道,在她赢得满堂喝彩后,徐徐向我走来时,步步生莲,轻笑着将夺魁所得之礼送与了我,仍是清冷清冷的,“阿嫣,给!”
那一刻,我只觉得她眉眼是如此好看,那天,我记住了我平生所记得的唯一一句诗“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很快我的注意力便被花灯所吸引了,我想同阿姐一起去时,阿姐却似在寻找什么人,我便自己去了,我许的愿是,我与阿姐能永远一起幸福快乐的生活着。
我转过身去,却未曾见着阿姐,有的只有一个身着一袭青衫,身材高挑的面具男子。明明多不知他长相如何,是好人家的公子还是只是一个市井百姓,却让我有一种安心的感觉,第一次懂得了脸红。
就让我任性一次吧,阿姐,阿爹。我牵住了他的手,我不知他面具后的脸上是什么表情,但我知道在我抬眸偷偷瞄他一眼时,我脸上浮现了一抹小女儿的娇羞,以及我的手暖暖的。
我们去闹了诗会,看着一大波文人才子在后来追赶着却追不上而毫无形象的大笑;我们去逛了夜市,为在黑心老板那儿坑到了一把匕首而偷乐,此时的我就只是我,不需要笑不露齿,不需要身份有别,也不是千金小姐……
夜渐渐深了,我同他背靠着背准坐在屋顶看着星星,我跟他说了阿姐,说了阿爹,说了阿娘,也说到了我的贴身丫鬟洁玉总被我的恶作剧给捉弄……他给我吹了一首曲子,有些凄凉,像是呢喃,很快,我便入了睡。
第二醒时看到他站在前面,不知在想些什么,我总觉着有些什么似乎不同了,却又不知是哪儿的问题,我悄至他身旁,突的一声,便扯掉了他的面具,他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脸若刀削,鼻梁挺而高,薄薄的唇,深邃的眉眼。我对他扮了个鬼脸,他并没有同我想的那般同我嬉闹,脸色却阴沉得紧。
我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冷芒,他暼了眼那边的大榕树,将一支木簪丢至我怀中,便运功消失在我的眼前。走至家门口时,我才陡然发现,除了阿姐外,我于任何人似乎都只是一个过客,俗话说,雁过还会留痕,我却什么都没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