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洁的书房里,对面的书桌上,摆着一本夹着书签的厚书,这边的书桌边坐着没有授过课、上过课的师生俩。
“你怎么知道的?”
端着咖啡的彭伟国没什么表情,坐在他对面的陶昊看不出老师有什么异样,也不知道该不该跟他讲。
“我问你,你从哪听到的?不要告诉我,你真是从服务员那听到的。”
为难的陶昊挠了挠头皮,央求道:“彭老师,你别问了行不,反正我不会骗你的。”
“你觉得我会信吗?”
面如止水的彭伟国放下咖啡杯,伸手去桌上拿烟时,才想到那包大中华被这惫赖小子给揣兜里了,不禁觉得好笑得摇了摇头,又从书桌柜里拿出一包。
“陶昊,这事很重要,容不得半点闪失”。
想起昨夜接待时的小心,陶昊只好对那两妹子食言,将早上被逼着拿钱封嘴、吵架的破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他。反正自己没拿高脚跷的钱,帮她保密是人情,并不是欠了她的。反倒是彭老师帮他很多,上次小清的事,自己还没张嘴,他就问自己要借几多钱。
这也是彭伟国为什么对这小子另眼相看的原因,除了两人的老家只隔座山外,其实这个原因更为重要。这小子油滑成性,而且精明远超同龄人,但非常晓得感恩,用他们老家话来说,这小子是个良心伢子。就如他将自己当成了长辈,就会事事为自己考虑,哪怕自己婉拒帮他搞工作,他可能无法理解自己的难处,但听到点他觉得有用的消息就来报告,生怕自己吃亏上当。
可是,抽着烟的彭伟国仍然面无表情,只透过袅袅青烟,玩味得打量着这小子。不收人家的封口费不难,这伢子本就是大富人家的孩子,一个小姐又能掏出多少钱?昨夜那四个小姐,他没见过,也没兴趣去见,但能让眼光不低的闵总留下,肯定有其出众的色相,而这小子居然有定力拒绝诱惑?
“陶昊,还记得‘食、色,性也’吗?”
在彭伟国面前,陶昊是不敢耍心眼的,因为他知道耍不过人家,所以他承认动过念头。如果不是因为高脚跷认出了他,不是因为怕彭伟国和孙国春还在山庄里,说不定他就真那个了。
这时,陶昊才发现,他拒绝那妹子勾引时,压根就没想起过小清。
这小子够坦诚,彭伟国古怪地提醒道:“你不是因为胡小清?”
上当了,可后悔也没用,光棍的陶昊干脆道:“彭老师,我又不是太监。”
“以后讲事要注意方式、分寸,这么大的人了,连这都不晓?”
陶昊又挠了挠头皮,恬着脸皮道:“还不是你硬要问,反正我也骗不了你,我还不如实事实讲,省得你笑我。”
“行了,这事我晓得了。滚蛋,还想我请你吃夜饭?”
“哦”
“回来”
陶昊又连忙坐回来,彭伟国又示意他滚蛋,这伢子估计没跟柱伢打电话,就跑到自己这来报信了。算了,这伢子屋里有的是钱,也不在乎这些顺风财。
见彭伟国一点也不担心,陶昊也不再关心这事,揣着那包刚顺来的大中华走人。人家是名牌大学的硕士,还当得了这么大的官,这些事还要他一个考农专都要加50分的人来操空心?
出了大树参天的地委家属大院,陶昊骑着他那辆破车到了繁花似锦的地委大院,迎面碰到了正从旧桑塔那里出来的团地委二孙。
一个是正科级的团地委宣传部长,职务好听其实没什么鸟权,另一个是主持工作的办公室副主任,管着二十几号人的吃喝拉撒,应该算是大权在握。可手里有实权、且只差一级的孙国春,对孙部长的态度十足十的下级对上司,看得蹁腿停车的陶昊直想笑。
“孙部,春哥,你们这是从哪视察回来?”
“哟,刚从书记那拍完马屁?”
人情练达的陶昊,掏出刚顺来的大中华,一人敬了一支,扯起虎皮当大旗道:“春哥,你这话太难听了,什么叫拍马屁?我那叫串门,顺便搞包好烟抽抽”。
手里捏着顶头上司的私烟,以前跟他们班起过冲突的孙部长,不禁对这小子客气几分。要知道,彭伟国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但手段和城府都极为了得,三下五除二就把两个兼职的副书记镇得服服帖帖,老老实实地呆在各自单位,不敢再来这边使唤人。
可彭书记就一点不好,做起事来太公事公办。明明当着袁工集团上市领导小组办公室副主任,还是主持工作的副主任,偏偏一点内幕消息都不给弟兄们透露,搞得单位上一帮人心里象猫挠了似的,还没人敢去他面前打听。这小子跟书记关系不错,还能跑他家去串个门,说不定能帮着打听点消息。想到这,孙部长连忙笑道:“桃子,帮哥个忙?”
人家是当官的,自己就一个学生伢子,能帮得上他什么忙,陶昊连忙拱手道:“孙部,您就饶了我吧。有事您只管开口,只要办得到的,小弟绝不含糊。”
“走,哥请你吃饭。”
吃人的嘴短,即使落后人家一步的孙国春不停地使眼色,人情练达的陶昊也不会去吃这顿饭。这家伙可不是个什么度量大的人,上次因为踩在花圃里照相,跟一炮起了冲突不讲,还嚷嚷着要处分人。交朋友不能交这种朋友,大家相互认得,有个熟人面子就行。
“孙部,今天有点急事,改天我请您吃饭。”
大周末的,一个学生能有什么急事?被人奉承惯了的孙部长很不高兴,只是顾忌到这家伙是彭书记的学生,才笑着调侃道:“怎么?瞧不起哥?”
生气了?至于吗?算了,本就没想过交这朋友,只不过不想得罪人而已。
“嘿嘿嘿,今天可真不行。改天,改天,我一定请您吃饭”,陶昊好象很为难的样子陪着笑,脑袋又往旁边扭,好像是想往后看什么似的。
骗得了谁啊?彭书记有事,不找孙国春这样的心腹,还找一个学生去办?
不识抬举!
孙部长冷哼一声,转身去了办公室,落在他后面的孙国春气得脸色发青,用手指遥点了点陶昊,恨不得冲过来踹这混小子两脚。好不容易让孙部长答应帮忙,这下好了,好话白说一箩筐。
孙国春那脸色和举动,让陶昊觉得不对了,虽然这家伙不太沉稳,但也不是蠢人。莫看孙部长是正科级,他只是个副科级,但他是彭老师的心腹,怎么可能对孙部长这样奉承?
疑惑的陶昊骑着车出了地委大院,突然想起了以前孙国春讲的,他说团地委是个出干部的地方,不晓得几多领导把子女塞进来,莫非孙部长也是哪个大领导的崽?
对啊,陶昊停下车子,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以孙部长那样的德性,居然还能不到三十岁就当到团地委的宣传部长,不是哪个大领导的崽才怪!
脸皮够厚的隐昊连忙回转头,准备去问问孙国春,可别在牛仔裤兜里的BP机响了。找了个公用电话回过去,陶昊刚听两句便将古怪的孙国春扔在脑后,骑着他那辆破车一路急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