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三,陶昊同学在彭处长门口站了三次岗后,估摸着彭处长的气应该消了,连忙给处长同志作了次真正意义上的认识深刻的检讨,并发誓日后不再犯同样的错误,这才被领导同志高抬贵手,让他滚回去复习功课准备期末考试。
转眼间,期末考试也考完了。
终于熬过去了,这个多月来,不但是大出风头的陶昊过得辛苦,连他们班上的同学都过得辛苦。
孙国春不是君子,李小波更是小人,他们没有顾忌脸面的打算。以前大家逃个课、自习时看个小说听个音乐、或是睡个懒觉、宿舍脏点乱点,那都不是什么事,现在都成了奢望,他们整个班都成为被殃及的池鱼——校学生会的重点检查对象,恨不能拿着放大镜来给他们挑刺。
这样也好,有了学生会的高压,陶昊他们班的宿舍从猪圈变成了窗明几净,期末考试也全部过关,不象隔壁的园林班七八个人挂科。
从老师那打听到了分数,大家都收拾东西准备回家过年。鉴于陶昊同学的恶劣影响,王韧他们几个决定只给他留张车票钱,剩下的都得吃光、喝光、抽光。
没问题,陶昊就不是个小气的人,何况他确实连累了大家。可搜遍了这小子的抽屉、口袋,也只搜到一张车票和九块五,减掉回县里后的车票钱,也就够这小子路上买几个包子,一干人只好悻悻作罢。
“桃子,彭处有请!”
隔壁班的许铭是只乌鸦,只要他一出现就没好事,他这一嗓子,正闹腾的宿舍瞬间安静了,看这小子不顺眼的王韧还阴阳怪气道:“我说今天怎么这么背,原来门前有只乌鸦叫。”
人家也识趣,站在宿舍门口来了这么一嗓子便撤,王韧的嘲讽算是白说。
陶昊也觉得这许铭是乌鸦,而且是会拍马屁的乌鸦,成天往老师那蹿不说,还经常打点小报告,难怪被隔壁的那帮兄弟选下去。可蛇有蛇路,乌鸦也有乌鸦的办法,班长当不成就挤进校学生会当干事,成天跟那帮学生精英厮混。
操,什么世道?
被扰了兴致的陶昊暗骂了一声,从抽屉里找出那几张照片,又劈手从王韧手里夺过自己的红牡丹,把盒子里十七八支烟倒得只剩一支,还把新盒子揉皱一点,惹来室友们的偷笑。
彭处那人有风度,能坐视孙国春那鸟人针对性检查,也能偶遇时跟陶昊打个招呼。被整的陶昊也不怵,只要彭处一打招呼,他便主动敬支一毛五的牡丹烟,而且还恬着脸弄几支一块七毛五一根的中华烟抽。事后,还跟同学们吹牛逼,说这叫输人不输阵,反正穷学生的面子不值钱,被老师修理了就要往回捞点什么。
不紧不慢地来到办公楼,嘴皮子利索的陶昊揣着照片一路招呼过去,还主动跟老师们报告说彭处长有请,肯定是他陶昊同学哪又错了,他是来接受批评教育的。
陶昊同学出的风头大啊,自学校有史以来,敢在学生处大吵大闹的仅此一位,敢明目张胆跟学生处对着干的也仅此一位,老师们想不知道他是谁都不行。见这油腔滑调又脾气火爆的学生又要去学生处,年轻的想看个热闹,老成的则暗暗苦笑。这学生不好管啊,孙国春紧盯他一个多月,除了一次被他们处长毙掉的事外,愣是没抓到一点毛病。
也不能这么说,园艺系的几个主任、老师还是很喜欢陶昊同学的,虽然说话不着调了点但做事妥当。只要是老师交待下去的正事,从管理果木到花卉种植,这小子是认认真真地做,稳妥得很。
因此,路过园艺系办公室时,听到这小子声音的钱主任特意把他叫住,声音很大地让他不要老是跟学生处拗着来。
“知道了吗?”
“您放一万个心!”
“赶紧去,你们同古今天还有车吧?”
“谢谢钱老师关心,钱老师对我们学生可真好,真是爹亲娘亲不如钱老师亲……”
大上午的,肯定有车喽。明白老师好心的陶昊没口子感谢,听得好心的钱主任只起鸡皮疙瘩。
“活该,滚蛋!”
“是是,我这就滚。”
马屁精样的陶昊连忙滚蛋,他现在不讨厌军训时整治过他的钱主任了,反而很尊敬这位钱教授。他跟学生处交恶,还两次当众告黑状、无数次拿孬烟换彭处的好烟,连赵总支书都跟他划清界线,生怕得罪那位有背景的彭处长。钱主任却有事没事去班上打个转,镇一镇那帮狗仗人势的学生会干部,这才是当老师的样子!
又是一路招呼一路报告,诚心悔改的陶昊才到了三楼的学生处,礼节周全地敲门,笑得很真诚道:“张科长好、游科长好、孙科长好,先给您三位拜个早年,祝您三位身体健康、生活愉快、心想事成。”
这孩子挺好的嘛,坐在最里头、面向办公室门的张副处长笑了笑,骂道:“滚”。
“哎,小的这就滚”,陶昊的真诚立即变成了油滑,点头哈腰得象足了电视里的狗腿子,让张副处长和游科长觉得好笑,却让背着门的孙国春脸上发黑,立即站起来想教训教训这小子。
刚作完检讨才几天,又这样油腔滑调,不长记性是吧?
可惜的是孙科长晚了点,确实是来问候的陶昊转身就去敲斜对面开着门的处长室,大声道:“彭处好,您有什么指示?”
一声彭处,让气得脸色发黑的孙国春立即停步,在同事们鄙夷的目光中坐了回去,更让同事们鄙夷。不是这些同事刻薄,实在是孙国春做事龌龊了点,上次那几本淫秽书刊哪来的?旁人不知,他们这些学生处的科长们还心里没点数?也就是陶昊那小子守纪律,不象其他学生那样进了学校门就撒欢玩,否则还不知背了多少处分。
却不曾想,没一分钟,刚才来打招呼的陶昊又进来了,还象电视里样摆了个请的姿势。
“孙科长,彭处有请。”
黑着脸的孙国春连忙起身,也压低嗓门狠声道:“小子,你给我当心点!”
不就是捉痛脚吗?
操,还有完没完?都给彭处作了检讨,还当着你这狗操的面作了保证,还想老子怎么样?
觉得对方食言的陶昊可不会小声,声音大得连对面办公室都能听到,只差是嚷嚷道:“谢您老人家惦记,您放心,小子一定会遵规守纪,平平安安毕业的。”
操!
脑壳上冒青烟的孙国春恨不得……,面子又掉了一地的孙国春一到处长室门口,黑脸立即成了笑脸,看得陶昊一愣一愣的,连忙大声求教道:“孙科长,您这是怎么变的?这就是传说中的变脸?教教我?”
“彭处,您找我?”
听听,听听,同龄人之间还用敬语,真是有礼貌啊,求教不成的陶昊不禁夸奖起来,却听‘咚咚咚’的敲桌声响起。
“陶昊,我叫你来,可不是想听你说相声的。”
说完,彭处只见人家的孬烟已经递到自己面前了,好笑地接过又随手从抽屉里拿出两盒中华烟,拆了的扔给陶昊,没拆的扔给脸上很精彩的孙国春。
“谢了,还是彭处有风度,赏烟就赏一盒咧”,沾了人家45块钱便宜的陶昊连忙卖乖,接住烟便想去对面办公室敬,结果让特意叫他来的彭处叫住。
“别丢人现眼了,把门关上,给你们说点事。”
晓得小鬼只是难缠阎王能要人命的陶昊,连忙把门关了又将口袋里的照片拿出来,讨好道:“彭处,您就尽管吩咐,我在系里是有名的落实领导指示不过夜。喏,本来有人想到您这检举,我特意把人拦下来了!”
三张照片都模糊不清,但都可以看出来跟一个女孩牵着手或搂着腰的人是李小波,看着这三张明显是偷拍的照片,孙国春不禁脸上直发黑。
不知死活!知道有人盯着他,还敢去卿卿你我?
这就是块滚刀肉,彭处长有些无奈,却又不好训斥这混小子。以这小子的混账性子,搞到了这种东西没有让人暗中捅出去,而是送到自己这来,把处置的权力交给学生处,这已经算是态度很端正了。
接过照片扫了两眼,彭处长随手交给孙国春,让他秉公处理。
“领导?”
连一点自制力都没有,这样的学生干部也值得培养?彭处长挥挥手,示意孙国春照办后,又道:“给校长室打个报告,有些不合时宜了的校规要修改了。”
“是”。
“还是领导英明,其实我也不觉得李小波搞对象有错,但规矩就是规矩,要不”
“停!”
彭处长立即打断这得了便宜还不卖乖的混账小子,要是任这混账小子吹,还不得吹上十几二十分钟?
“国春,陶昊,今天把你俩找来,是有点其他事”。
这话可不能乱接,陶昊连忙帮着点烟,油滑道:“您也太客气了,有事您尽管吩咐,只要我陶昊办得到的,一定给您办得妥妥当当”。
听听,这混账东西话是好听,但等推开陶昊递过来冒火苗的塑料打火机,彭处长拿起自己的银质Zippo火机点燃手里的孬烟,又将火机扔给站在办公桌前的孙国春。
“国春,我要走了,留个念想吧。”
孙国春连忙接住领导的打火机,小声道:“处长,您?”
斯文的彭处长笑了笑,眼睛看向正吃惊的陶昊。以前这小子还算把自己当朋友,在这第一次遇到自己便主动来打招呼,知道自己是处长后才疏远但也算是有礼貌,而且还有点不攀高枝的小骨气。自从自己帮国柱诈了他一回又拉了回偏架,这混账小子就成了滚刀肉式的牛皮糖,逮住机会就要恶心恶心人,还偏偏让人挑不出错来。
其实也算不错,这小子虽然混账了点,但敢为不认识的人两肋插刀又肯为同学扛事,称得上是义气当头。如今这世道,象这种人不多了,彭处长赞许地笑了笑,温言道:“陶昊,你虽然混了点,但也算是个有种的男人。这样吧,你跟国春握个手,以前的事就算了。”
“哎”
“领导?”
两人同时出声,彭处长却示意孙国春和已经主动伸手的陶昊握手。不是他想当这个和事佬,实在是这两人的底线都太低,要是任他们这样闹下去,又没自己杵在旁边,迟早会搞出大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