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族里开会时,族长只开了一个头,立即群情汹涌,不仅老人,就连青壮年也坚决不同意毁去罂粟。
“凭什么啊?人家租我们的地,想种什么不是随人家吗?”
“就是就是,管他种什么,又不是咱们自己种的,咱们收租金就好。”(说这话的人全然不管租金为什么这么高。)
“好容易种上了,也长出来了,”说这话的绝口不提地里种的是什么:“咱们把它毁了倒容易,可是已经过了节气,还能种什么啊?今年的地可就荒废了!”
“地荒了倒是好说,在地里种点菜,大家勒紧裤腰带勉强也能活下去......”
说这话的人立即被人怒目而视:“黄狗子,你家倒是有余粮,能活下去,你就不替别人家考虑一下?张大爷和武老四一家怎么办?还要不要活了?你养活他们啊?!”
黄狗子灰头土脸地连连摇手:“我还没说完,你们听我说,最重要的不是地,而是咱们收的钱和东西,怎么赔给人家?”
这话一说,所有人都沉默了,就连金同和一时也无话可说。
当初收下的大笔金钱,许多人家都已经用来翻修房屋,更不要说那些吃的用的物资,更是早已下了肚或是穿在身上,即使还在的,也已经用得旧了。
沉默了一会儿,金同和小声说:“要不,咱们报警?”
一个青年说:“报警?那警方万一说咱们这是赃款,要咱们交出来怎么办?跟这些人还有点商量,警察那边可没法商量!你们忘了去年柚村的那件事?”
提起柚村的事,所有人都不吭声了。
一个小偷潜入柚村一户人家偷东西,还顺便偷窥女主人洗澡,被男主人发现后,追出二里地,村里的大部分人都参于了捉贼的行动。
小偷被身后追着的一大群人吓坏了,看见前面有一条小河拦路,竟然完全不顾自己不会水,一家伙就跳了下去,结果......
小偷淹死了,小偷的家人把被偷的那家告了,最后那家的男主人竟然因此被判刑,并且赔偿小偷家人经济损失。
好好的一个家,因此家徒四壁。男主人服刑期间,媳妇不堪生活的压力,扔下刚刚五岁的孩子悬梁自尽,孩子靠着东家一口饭西家一口饭地活着,去年冬天被山里饿急了的野兽攻击,也丧命于兽口,找到时,内脏已经被吃完了。
这件事情在附近的十里八乡都很有名,原本还有人倾向于报警的,小青年提起柚村的这件事,那些人也默默地点头,一片七嘴八舌的声音:
“是啊,不能报警,万一跟柚村的处理一样呢?”
“据说那也是依法......”
“这法也是奇怪了,他偷东西没事,咱追他就有事了,是他自己跳下去的......”
“嘿,警察办事又没谱......”
“吭吭!!”
眼看着会议的主题偏离了方向,族长干咳一声,抬起手向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那你们说,怎么办?”
“怎么办?赔钱没有,报警不敢,反正那玩意儿也不是咱们种的,咱们就给他来个闷声发大财,假装不知道就是了!”
众人纷纷附和:“是啊是啊,假装不知道就是了。”
“最多明年不给他们种了。”
“明年把地收回来,今年就这样吧!”
看样子也只能这样了,族长无奈地宣布:“好了,大家回去再考虑一下,有什么办法,今天就先这样了。”
然而开会的内容不知怎么的就传到了那伙人的耳朵里。当天晚上,便有人提着大批的礼物上了族长家的门。
礼物的内容五花八门,大笔的现金,昂贵的服装,名贵的补品,药品,还有族长最喜欢喝的名贵茶叶,礼物的最后,是一盒子弹。
送礼的人微笑着说:“你们村里共有一百二十九口人,这是一百二十九粒子弹,你也知道,做我们这行是要判死刑的,人命在我们这里根本就是小事一桩。要是你们报警的话,我们死之前多拉几个垫背的倒也不算什么事,只不过你们村里老的小的这么多人一起陪葬......啧啧,真是可惜了......”
族长:“......我们都已经说好了,你们种什么是你们的事,这边是不会管的,东西你都拿走吧,我不要。”
来人还是淡淡地笑着,走的时候,只拿走了那盒子弹,其它的东西都留了下来。
“那第二年呢?”田小橙听到这里,忍不住问:“第二年你们把地收回来了?”
狐妖凄然一笑:“如果真是那样,我也不必求助于你们了。”
随后的日子里,大笔的金钱和大批的物资源源不断地运进村子,分发给各家各户,如果说开始时还有人存着犹豫之心,那么不久之后,所有人都沉溺于这种不劳而获的奢侈生活。
成天吃饱喝足闲着没事干,大部分村民都染上了赌博的恶习,因为输赢经常打得不可开交,一时间村子里乌烟瘴气,乱成一团。
“那你男人呢?他也赌博吗?”田小橙忍不住问。
狐妖摇头:“他没有......”
一直规规矩矩地坐在后座上不作声的金宝儿骄傲地接过话头:“我爸没有赌博!我爸每天带我去打猎!他的枪法可好了,只不过后来那些坏人就封了村子,谁也不让出去了......”
半年之后,村子里唯一还坚持要赶那些人走的,就只剩下金同和一个人了。
他隔三差五地去找族长,要求把那些人赶走,即使报警被警方惩治也在所不惜。可是族长知道这是一帮亡命之徒,为了利益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更何况现在村民们一心向着那些人,许多人已经开始去给他们帮忙以挣取丰厚的工资和分红了。
族长也知道这样下去整个村子就毁了,可是想到那一百二十九粒子弹,他还是好言安抚金同和,让他不要多管闲事,独善其身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