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月红唬得魂飞魄散,她一边喊着邓光明一边跌跌撞撞朝屠八妹家冲去,半路上被一邻居拦住。邻居告诉她邓光明夺下了屠八妹手中的刀,屠八妹这会正赖在厨房地上撒泼嚎啕大哭呢。
虚惊一场。
余月红转回家跟邓科长叨咕,“光明也是的,不知他瞎积极什么,你说他该不会是还在和她家老三好呢吧?这你得管管,子不教,父之过。”
邓科长点燃一支烟,两眼看着电视屏幕,慢悠悠地说:“事情没搞清楚前不要随便妄下定论,改天等我先问问他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你少给我打官腔。”余月红挥手把邓心武赶去旁边板凳上坐,而后自己侧身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我跟你讲,这婚姻可是一辈子的大事,要是讨错老婆儿子一辈子过得不幸福我可不答应。”
邓科长徐徐喷出口烟,仍慢条斯理地说:“他俩要真还好着你急也没用,这事只能慢慢开导,越急越乱。她家老大不就是个例子,她从晚饭前闹起,结果呢?这都差点动上刀了。这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家老三进咱家门?我也不是不通情达理非要干涉儿子婚姻的人,她家老三要是个温柔贤淑的,跟老大一样那么能干,又是个正式工,那我能拦着他们吗?”
“说实话,我也不看好她。别的不说,就冲她那天跑来揭穿你这事,这就反映出她目无尊长。”
“就是。”余月红敲敲茶几,“既没礼貌又缺家教。”
“我还没说完。”邓科长不满地斜她一眼。
“你接着说。”
“这目无尊长,她要进了门势必跟你搞不好关系,这你俩搞不好关系,家里就会鸡飞狗跳,哪还能有我的安宁之日?”
“不管怎样,要坚决阻止他俩好,她屠八妹知道闹难道我就不会?许她瞧不上女婿就不许我瞧不上儿媳妇?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你方唱罢我登场,到时看谁厉害!”
邓科长差点让口烟给呛着,他一边用手指点着她,一边急忙把烟摁在烟灰缸里,咳了两声后,他说余月红,“你呀,前一秒还在说婚姻是大事,后一秒就当儿戏,还你方唱罢我登场,怎么着?我听你这意思是要摆擂台跟她比比看你俩谁更泼?”
最后邓科长以一句“乱弹琴”结束了和余月红的谈话。
快十一点时邓光明才回来,他一进屋余月红就迎上前,“你是不是还跟顾建新好着呢?”
邓光明说:“如果我没说过跟她不好那就是还好。”
“你糊涂。我跟你说啊,我和你爸都坚决反对你跟她好。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复习考电大,男人三十而立,你十九都没满难道还担心将来讨不到老婆?听妈妈的,跟她断掉。”
“儿子又没说现在结婚。”邓科长插进一句。
余月红不满,“你这立场得坚定,你不也赞成儿子跟她分手,怎么儿子一回来你立场又变了?”
邓科长说:“我刚那话是赞成他俩好?怎么听话的。”
邓光明说:“妈,我的事你就别操心了,上回因为你她都好些天没理我。”
余月红说,“不理正好,我巴不得她、不对,要贴也应该是她跟个狗皮膏药似的贴着你,怎么你倒反过来去贴她?她哪样值得你放下身段去贴她?”
“建新姐姐好漂亮,就是太凶,我也不喜欢你俩好。”邓心武看完电视过来爬上他自己的小床,两兄弟床对床,中间隔着一矮衣柜。邓光明从衣柜里取出内裤,直起腰顺势抬手摁在邓心武脑门顶上,晃了晃他脑袋,说:“你个小毛孩知道什么漂不漂亮的。”
邓光明说完走去外屋拿脸盆和毛巾,外屋双人木沙发边摆着木制洗脸架,最上面一层搁着邓科长和余月红用的脸盆,搁在中间那层的脸盆是邓光明两兄弟用的,最下面则是冬天时全家人共用的洗脚盆。他拿了脸盆和毛巾,一转身,余月红险些撞到他胸口上。
“儿子啊。”余月红苦口婆心,“我这都是为你好,我和你爸我们都是为着你将来的幸福着想。你要不听劝一心孤行,那我可告诉你,不是只有她屠八妹会撒泼,我要撒起泼来连我自己都害怕我告诉你,你别不当回事。”
邓光明把毛巾甩在脸盆里,而后抬手搭在余月红肩上,“我妈从前不这样唠唠叨叨,她优雅高贵,知书达理,麻烦你帮我去找她回来。顺便转告她,说我很想她,嗯?”
邓科长一脸深以为是的点头,余月红正被邓光明几句话噎得无言以对,于是邓科长顺理成章的成为替罪羔羊。平时什么事余月红都有进退,独在儿子的婚姻大事上她是寸步不让。最后邓科长被她念烦了,发脾气说:“关灯,睡觉。”
夜静下来,繁星点点,河岸草丛中蛙声一片。
猫耳独自坐在溪边青石板上又吹响《莫斯科效外的晚上》。
泛着幽光的河水在星空下静静流淌。
月色将猫耳身影在溪畔鹅卵石上拉得很长、很长……
吹累了,他垂下头,盯着清幽的河水出神,随后又接着吹。他那里不知疲倦,一遍又一遍吹着口琴,却不知道,刘大妈站在马路边的河堤上默默注视着他。夜风吹乱她满头白发,她一动不动站在那,早年生下猫耳没出月子就受过风寒的身子骨,要如何禁住漫漫长夜无情的风霜?
刘大妈病倒了,凌晨五点猫耳回来,她躺在床上呼吸急促,猫耳背上她出门时,一夜未眠在厨房铡猪草的顾拥军闻声行至外屋,被一脸怒色的屠八妹下床给拦住。
“刘伯伯好像出事了,我出去看看怎么了?”
“不关你事,我跟你丢不起这人。”
顾拥军直勾勾地瞪着屠八妹,不等屠八妹再度开口她便转身,屠八妹以为她死心又去铡猪草了,哪里料到她竟走后门翻菜园朝三食堂那边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