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变当然是个笑话,不过也说明了一件事。
灵魂状态的强弱差距非常明显,按照严实的比喻来讲,就好比银河系与太阳系!
大小,质量,密度,辐射强度......统统不在一个层面上!
这让他惊讶无比,也给了他巨大希望,虽然前路漫漫,但只要有路可走就行,他可不想一失足成千古恨!
身为理工男,他对于鬼神之说原本不屑一故,但在经历了如此奇妙的旅程之后,他开始明白。
不是鬼神之说太荒谬,而是人类科技太渺小!
“七情圆满是什么意思?”
“喜,怒,忧,思,悲,恐,惊,合谓七情,既是我们的魂力来源,又是砒霜毒药,区别在于能否驾驭。修行并不为了断绝七情六欲,而是让它们各安其所,各司其职。”
“意思是说,情绪是我们的能量来源,必须控制得当才行,太少就会懒惰或者麻木,太多就会溢出,甚至爆炸?”
“禅宗里有当头棒喝一说,即‘主人翁何在?’,用以敲醒执迷不悟之徒。可惜世人皆以妄想执着为念,并不清楚‘法无自性’,也就不能理解‘空’的含义。”
“‘空’不是没有,而是不确定,对吗?好比量子态中的叠加效应,只有被观测到的时候才呈现确定状态。”
“其实以你的资质,再加上这片虚空里的魂力支撑,修行起来事半功倍。可惜,心中执念太强,强留不若放手而为。”
“谢谢!大爷你现在处于什么状态?”
“原本想让你喊声‘师傅’来听听的,想想还得改口钱,算了。你大爷我圆寂之后又修行了二十二个甲子,目前正处于第三境第一重天,还有两重天即可到达彼岸。”
“哇,师傅你好厉害,能详细介绍一下吗?”
“唔,第一境即是修七情,五重天。第二境是修六欲,四重天。第三境嘛......等你我因缘合和时,再说也不迟!”
“师傅我觉得和你聊天好有趣,舍不得走了怎么办?”
“你以为师傅没有七情六欲,会赶你走?错了,我这就去把门关上!”
“师傅我错了还不行么?”
“修行没有世人想象的那般枯燥无味,也没有师傅口中说的那么简单明了。修行的法门千千万,但除了‘用心’二字之外别无捷径,你若能在七年内修得七情圆满,再续前缘也未尝不可,如若心中仍有魔障,强行附身只会引来反噬!”
“弟子谨记。”
“那就去罢!”
“不是说好了七天的吗,这么快?”
“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堂。掌心握无限,刹那成永恒。”
“师傅我还有很多问题!”
“我这有本《金刚经》,送你当入门教材。”
“怕是看不懂啊,有没有通俗点的?”
“你会看懂的,只要用心。”
“师傅我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
“名字只是个代号,叫我阿南好了。”
......
阿南?
阿南??
怎么会!!!
严实再度醒来时,只觉得后背一身冷汗,似乎身体里的每个毛孔都在透风一般,凉到了骨髓里。
周围仍然是一片漆黑,就连星星点点都没有!
一股恐惧骤然袭来,带着潮水般的杂念,迅速淹没了意识。
出于自我保护,他又闭上了眼睛,可就在睡意朦胧的时候,星星点点忽然亮了起来!
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了上来,他觉得自己好像从河里走上了岸,静静地看着即将退却的潮水,和散落一地的泡沫。
看着看着,泡沫逐渐变大,炸开,迸出一条条信息来。
明天又要早起......
上班迟到会扣钱......
新来的领班会不会给我穿小鞋......
顾客为什么那么多事......
“唔,这都什么玩意!”
瞧着瞧着,严实终于忍不住睁开眼睛,嘟囔了一句。
旋即泪流满面!
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了!
我能听到自己的声音了!!!
可是,为什么声音如此陌生?
“我,我,我是谁?”
为了找出更多的信息,严实又说了一句,不过这次还没等他仔细琢磨一番,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你是隋云东,儿子别怕,妈在这呢。”
声音实在难听,再加上周围一片漆黑,严实吓的又闭上了眼睛。
我是隋云东?
隋云东是谁?
“我是隋云东,你是谁,为什么出现在我的梦里?”
又一个陌生的男声响起,不过这次没有声音,只有一个大大的泡沫炸开。
有过之前的经历后,严实不那么惊讶了。
入世修行原来是这么回事!
附身?鸠占雀巢?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算了......还是主动沟通一下,省的主人家情绪太激动,出了岔子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是另一个你,多重人格听过没?”
“听,听过,我病了吗?要去医院打针?不,我害怕!”
“靠,你都多大了,怎么还像个小孩!”
“我才21岁啊,不要!怎么会有人在我脑袋里?难道我得了精神病?”
严实刚想解释,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怎么身下涌出一股热流?
难道.......不要啊!!!
“喂,你别这么激动行不行?”
这次却没有回应了,严实只能一脸苦逼,默默忍受。
21岁了居然尿床......天啊,这货难道是个精神病!
师傅你坑我!
“儿子你醒了吗?”
正不知所措,不远处又传来那个沙哑低沉的声音,仔细听的话好像还起身了。
严实真心背不动尿床这口大锅,为了避免心理阴影,忙道:“我,我还能再睡会!”
“唉,听你在那翻来覆去,妈也睡不踏实。要是睡不着别勉强,咱俩说说话。”
一听这话,严实只觉得心中一酸,不由自主地说道:“妈你还是再睡会吧,我能睡着。”
“嗯,好吧。”
心酸之后是疲乏,仿佛整个人都被抽干了力气,再也动弹不得。
严实尝试了几次都没能叫醒身体的主人,想试验着自己起身,结果依然失败。仔细思量了一番,结论很不乐观。
虽然他在精神层面比这具身体的主人强大的多,但在如何控制这具身体上却笨的像个初生婴儿,除了五感正常之外只有语言能力还算差强人意。再加上原主人的恐惧心理与排斥反应,他所能做的事情变得非常有限,修行更是毫无头绪!
这种状况好比软硬件不兼容,强行启动的结果除了死机之外别无可能。
只能先当观察者了!
......
当墙上的时钟已经走过七点半的时候,隋云东才打着哈欠起身。
严实也忍不住想打哈欠,为了尽快适应这具身体,他在岸上看了半宿的潮起潮落,花谢花开。结果还不错,潮水中有不少可供阅读的记忆,泡沫里提供的信息也很有趣。虽然缺乏连续性,完整度差很多,但也足以打消最初的疑虑了。
这具身体的主人既没有精神病,也没有智力上的问题,目前这种状况多半是环境与教育综合作用的结果。如果是个小孩子也就罢了,偏偏又是个刚进社会的弱冠青年,如此脆弱的心理去面对成人社会的各种规则,哪能不处处碰壁?
碰壁——逃避——换个地方继续碰壁——换种方式继续逃避......仿佛死结一般,如何解开?
与他恰恰相反,隋云东睡醒之后就把多重人格这种事情扔在了一边,没事人一样躺在床上看了会天花板。
由于两人一个没睡好,另一个压根没睡,共用一具身体的情况下,能量消耗颇大,于是大清早起来就昏昏沉沉的。这种情况下想要通过思考来找出问题关键,显然是件强人所难的事情,何况还有尿床......
出乎严实的预料,面对这种难以启齿的事情,隋云东只是有些羞愧,并没有惊讶恼怒之类的反应,也没有收拾一番洗洗床单衣裤的打算。若不是同住一屋的女人早起上班去了,他实在难以想象会有怎样的场景出现。
21岁还会尿床,这母子俩过的到底是什么生活?
随着隋云东起床换衣,洗漱打扮,他对两人的生活状况有了大致了解。
住的是老式筒子楼,约莫三四十个平方,两间屋子一大一小没有封闭空间,中间只隔了道一人高的墙。家当普遍有些陈旧,可能是租的别人房子,厨房小的可怜不说,卫生间简陋到让人心酸。
居然连个门都没有,就挡个布帘子?
穷人的孩子应该早当家才对,这位爷怎么看也不像啊!
长象还算说的过去,但也不用照上十分钟的镜子吧?
个人卫生问题就不说了,桌子上的早点吃了一半扔下,居然返回床头找了包薯片嚼了起来!
吃着吃着,突然抬头一瞧,惊呼出声,“靠!”
又是一阵忙乱之后,隋云东穿着一件皱巴巴的衬衫,蹬了一双满是尘土的皮鞋出门了。
出门之前居然还记得往头上喷发胶?
严实强忍住吐槽的念头,也没有试着沟通,他把自己高高挂起,俯视着那双看不见的手在沙滩上忙碌。看的多了,他对大脑这台量子计算机的工作原理有了深入了解。
情绪正常的情况下,潮水涨落有序,节奏感十足,配上BGM都能唱一曲《大海》。这些潮水里面既有各种记忆,又有即时信息,还有不知从何而来的泡沫。沙滩就像CPU一般,接纳潮水,留下泡沫,在潮水退去之后迅速变干,好迎接下一波冲击。
负面情绪来临时,潮水上涨的速度有时变快,有时变慢。
快的时候潮水涨的太猛,泡沫既多又杂,经常出现一堆泡泡集体炸开的状况。慢的时候沙滩上多半时间都被潮水覆盖,退去之后留下的泡沫倒是不多,只是个头又大又亮,让人忍不住想瞧瞧里面的内容。
由于没有其它参照物,宿主的情绪又以恐惧居多,严实没有急着下结论。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
摆在他面前的难题非常清晰——怎样克服这种无处不在的恐惧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