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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远山

远山崛起 摇曳的梦 5684 2022-11-09 07:28

  人们惯常用好山好水,青山绿水乃至于江山如画来形容一地之山水丰沛,林木荫郁。而这些话对于那些常年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之中的人们来说却是不恰当的甚至是失真的,画怎敌得江山之美,随你万千着墨却也无法勾勒出江山之美,山水之色。因此这些就只是那些闲来无事的文人墨客的自我陶醉之语,却是当不得真的。

  因此,自古美只存在于现实和脑海记忆之中,人们往往想用画笔或者照相机来记录一路风景,却是引人遐想连篇,无法确定具体风物,惹人贻笑大方而已。

  梅山省龙岭市远山镇坝岭村却就是这样一个所在。坝岭村不是依山傍水,而是四面环山,山势巍峨陡峭,村中溪水潺潺,水塘遍布村子各个角落,你永远无法得知这水是源自于什么地方?据说是地下有暗河与山后的靖水河相连通,因此而得以生生不息的往返活水,其实本地人还知道,在村子四周的群山之中还有许多潺潺溪流在草丛和密密麻麻的灌木丛中从山巅或者山涧往下奔流而来,汇聚在村子中央。

  整个坝岭村是一块平坦的超过二十平方公里的坝子,而四面环山,所以坝岭由此得名。坝岭和市政府所在地龙岭采用同样的命名方式,但经济状况却有着天壤之别。坝岭和龙岭城之间隔着的就是那一座山,山后是常年奔腾的靖水河,和龙岭隔靖水而望。

  从坝岭通往龙岭只有一条细窄的弹石路面,经年累月的人走马奔,弹石路面更显光滑亮光照人影,留下许多笑声伴随着岁月的痕迹隐在那些光滑的石头缝里或者路边的草丛中。

  从四周山上径流而下的溪水汇合着西边巍峨山崖下龙潭水在村子里面七绕八转,四处分支,把整个村子浇灌环绕,最后在西南边从人们认知当中的暗流中奔赴靖水,随靖水向南溜走,汇入八大河,流进珠江,走进大海!

  七月的太阳光悬挂在西山之巅,把周边的云彩晕染成五颜六色的画布,时间亦步亦趋的走着。上山放牧的孩童或者老人吆喝着牛儿哞哞羊群咩咩的往山下细心的走来,逶迤成一条长长的线条,仿似在山体上画了一条弯弯曲曲的线条一般。

  马蹄声得得的敲打着晚归的人们的心弦,大家不约而同的日出而作日息而归,此刻正是天色渐渐向晚之时,村子里面四处都是袅袅升起的炊烟和着晚归的鸡鸣声,乡村如此多娇!这么多的人和牲口,家禽往家的方向奔来,却一点不显得喧嚣吵闹嘈杂,相反此刻的坝岭村安静、宁谧,正是牛马入圈鸡入栏人归家的时候,捧起大搪瓷碗喝一口凉茶水,饮一飘龙潭水,摸摸小儿的粉嫩脸庞,看一眼贤惠妻子,问候一声年迈的父母的向晚时分,太阳跌落在山后,西边一片金黄,黑夜终于来了!

  戏水的孩童们在母亲的呼唤声中,背着空空的竹篮,手中却提着一尾或者两尾正在扭动身躯的鱼儿在村子中疯跑,把正在缩手缩脚往家走去的公鸡母鸡吓得扑腾扑腾的乱跳。

  四十八岁的张明忠坐在堂屋中间咕嘟咕嘟的吸着水烟筒,烟雾完全将他笼罩了,看不出喜怒,边上坐着他的两个儿子,女儿和妻子正在准备一家人的晚饭。

  火塘里面的柴火吹起了一声尖锐的口哨声,按照当地的传说,柴火笑了,有贵客临门,一家人不经意的往外边张望了一番,然后沉默继续,门外只有渐浓的夜色和风在呜咽。

  大儿子站起来把松油点燃,这样的夜晚松油是坝岭的光明。瞬间,松油味就弥漫在整个堂屋里。柴火又一次吹起了口哨,张明忠用力的吸了一下烟筒,打破了许久的宁静。门口传来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一家人的眼睛再次飘向门口,终于,一个身影把漆黑的夜撕裂,在他的身躯周围似乎有一圈光晕环绕。原来柴火欢笑是为了迎接他的到来。

  他一步跨进高高的木门槛。只见他身材魁梧结实,蜂腰虎背,面庞黝黑,一看就是经年累月的劳作在田间地头之人。一米八五的小伙子一进门就喊道:“爹,妈,哥哥,姐姐!”俨然是张明忠最小的儿子张东生。

  张明忠一家子点点头,却是没有人回答他的话语。屋子里面的气氛明显的压抑,张东生拿过一个四方木凳子坐下之后,柴火又一次吹起了口哨,“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张明忠又一次深吸一口烟,慢慢喷出浓浓的烟雾,大哥张福生说话了却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考试成绩怎么样了?”

  “我考了六百四十七,北大应该没有问题!”张东生很肯定的回答。今天他是去看高考成绩的,他填报的志愿是北大中文系。

  经过这么一说,人们不禁一滞,这还是一个刚高考完的高中生啊,怎么看上去像二十六七的年纪呢?

  只能说生活如此多姿多彩,我们都需要磨练自己,他只是过多的磨炼了自己,使得自己更加成熟而已。

  张东生今年十八岁是家中第四个孩子,上面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大哥今年三十岁,已经结婚,有一个孩子,二哥今年二十五岁,说得隔壁村的流姓女子为妻,原本计划开年结婚的,可看现在的情况,怕是结不成婚了。姐姐今年已经二十一岁了。

  一家人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下,虽然他们不知道北大意味着什么,因为张东生是村子里面这么多年第一个上完高中并考上大学的人。二哥张汝生很认真的说道:“东生你好好读书,将来一定会比那个狼心狗肺的人强多了!”

  张东生这才知道,一家人正在生二叔的气,二哥口中的狼心狗肺正是二叔的代名词。一家人再次陷入了沉默之中。

  忽然张福生喊道:“东生你怎么了?”

  一家人手忙脚乱的把张东生放平躺在堂屋中间,好在这是七八月的天气,不至于受凉。

  只见张东生双目紧闭,嘴唇发黑,满头大汗,人事不省。这可如何是好,一家人想尽一切办法呼天抢地,这真是祸不单行,好端端的怎么就晕倒了呢?

  好在这样的时间不是很长,张东生慢慢的睁开了双眼,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家人,他有些发愣。这是什么情况,怎么爸爸妈妈哥哥姐姐都在呢,而且这里这么昏暗,但看得出家人都年轻了不少。

  张福生把张东生扶起来,做到凳子上,张东生却不说一句话,眼睛在家人身上游走,又在屋子里面看来看去。这是老家,还点着松油的时候,堂屋里面还是火塘,柴火烟雾熏着眼睛,有些疼。

  我这是怎么了,张东生默默的想着,我死了么?可我不是正在埋头写材料吗?想来真是笑话,自己一个堂堂北大中文系高材生,回到当地在机关干了二十一年,还是一个基层干事,连股级干部都不是,还得熬夜给二十三岁的镇党委书记写材料,这还弄死了,是猝死吗?

  张东生有些慌了。可眼前这一切不像是梦啊,这么真实。他悄悄的掐了自己一把,疼,很真实,再掐一把,还是真实。

  莫非......?

  传说中的重生?

  我重生了?这是什么时候?仔细思索了一番,刚才说道:“高考成绩!这是刚高考完,七月二十号,高考成绩刚出来!”

  那今天这情况是?张东生看了看大哥和二哥,大哥结婚分家了,一般他不会坐在这边的,肯定是有事!

  张东生不敢声张,仔细辨认确认,最后确定自己这是重生了,环境真实,记忆清晰。

  家人关切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张东生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大哥想了一下说道:“可能是刚才走路走急了!”

  张东生也不再说话,突然就多出二十三年的记忆,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记忆的闸门慢慢的打开,四十多年的记忆潮水般涌来,往事历历在目。

  这个时候应该是一九九三年的七月二十号,自己知道高考成绩,也是坝岭村第一位高中生考上大学。而今天,又是全家的一个大坎。

  去年龙岭地改市,二叔张明权从地委办被派往溪岭县去暂时主持工作,建设新城市,准备组建班子,大展拳脚。张明忠收到消息,跋山涉水去到城里面找到自己的二弟,承包了新城市的绿化肥料收集工作,按照口头协议,要在一个月收集一千吨腐殖土。这东西坝岭四周的山上多得是,张明忠一口答应,保证不让二弟难做,会收集最好的最适合植物生长的腐殖土。包括运输上的困难都坚决不为难二弟,一家人该找人找人,该走关系走关系,因为沿途还要过村串巷,得要和相关部门打招呼。而最主要的就是从坝岭后山运出去要从靖水穿过。

  靖水河面宽三十多米,没有大船,只能用小船运过河对岸再装上大卡车,走公路运往新城市。上小船的时候为了防止四处撒落,张明忠让儿子们在龙岭城边的一家化工厂购买了一大批编织袋用来装腐殖土,这样方便运输装卸。

  忙忙碌碌,一家六七口人还外带请了二十多人在山上忙活了一个月,车子轰隆隆的运到新城市,打电话说先卸在一个地方,等后面一起处理。

  按说这事没有那么多门道,但事情总有一些意外发生,在张明忠带着儿子们把最后一车土送到的时候,被通知赶紧想办法把这些垃圾运走,不然要接受罚款。

  晴天霹雳,这怎的就成了垃圾了呢?赶紧陪笑脸,问清楚情况!城市绿化用土已经由张明忠的三弟张明得全部送到,并且财务已经结账。张明忠安抚着暴走的儿子,嘴中满是苦涩。

  现在的最大问题是,一家人辛苦一个月不说,请人家的工钱和运输费用总要结算的,可去哪里找钱成了最大的问题。

  前后六七万块钱,在九三年农村全家一年只有一千不到的收入的年代,这就是要人命的事情,最主要的是坑了自己的还是自己的两个弟弟。这让张明忠有口难言,只能打碎牙齿往肚里咽!

  张明忠的母亲在张明忠十五岁的时候就病故了,父亲吃粮不管事闲事,从此弟弟妹妹就几乎依赖着张明忠的拉扯长大。张明忠十七岁结婚,就为了养活自己的弟弟妹妹们。虽然当时二弟张明权已经十一岁了,可父亲已经不打算让他上学了,最后是张明忠硬顶着压力,让二弟上了学,最后高中毕业之后进了县文教局,逐步走上今天的领导岗位!

  一路走来,张明权已经表达了他的意思,要联合三弟和两个妹妹一起压制大哥一家,原因很简单,大哥家有三个儿子一个姑娘,而张明权家只有一个女儿,三弟张明德家只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妹妹家有两女儿一儿子,小妹妹家至今还只有三女儿。

  封建思想作祟啊,张明权觉得大哥一家会害他,仅此而已!所以一路的磕磕绊绊,直到今天,这是奔着要命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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