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东生会忽然转性问起自己女儿，这让李学才颇感意外，张明忠一家也是集体一愣，这小子今天太匪夷所思了，从一进门到现在他给了一家人太多不可思议了。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大家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全村人都知道两家的这门娃娃亲，这小子不会是要反悔吧？

　　可别是现在自己考上了大学了，又在几天时间里挣到了一笔钱，就觉得自己人五人六了，要升天了，就想着要那什么自由恋爱了？张明忠这样想着不由得嘴巴突突的跳动着，可得堵住了，不能由着他胡说八道啊，想想人家李老三一家人对待自己家那态度，那就没得说，再想想李玲那姑娘，那是一个多好的姑娘啊，人长得肯定是漂亮的，在坝岭那肯定是首屈一指的，待人接物方面那也没得挑啊？

　　张明忠皱着眉头拿话堵张东生道：“李玲回来不回来你不会自己去看看，还要等她来看你啊！”这做老子的也是拼了。

　　李学才却是不好说话了，只能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不说话。但他的心里面此刻却也是有些慌乱的，虽然他对自己的女儿很有信心，女儿同样优秀，但他这些年看着张东生长大的，他知道这小子没有胆子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但这几天这小子的变化又实在太大太突然，所以此刻的他有些忐忑的在心里面对自己说：“要是这小子说出点什么来，自己转身就走，决不能委屈了女儿！”

　　这样的情景，张东生哪能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呢。不说心里面没有什么，就算是有什么他也不能随口说了。他呵呵笑道：“我想问问有没有回来了嘛，这又不是什么犯法的事情！”说完稍作停顿，接着说道：“都是一家人，我就直说了吧！”

　　“你想说什么？”张明忠瞪着眼睛看向张东生，此刻的张明忠还生怕发生点什么意外。

　　“你们看，这李玲也毕业了，我也不想上学了，我们都十八岁了，如果你们同意的话，我想就别让李玲出去工作了，太辛苦了，医生就是个累人的活！”张东生老脸一红，对于李玲的工作他太清楚了，上的是中专，学的虽说是临床，但实际工作中要付出的实在太多了，经常加班，有时候甚至大半夜的还要跑去加班。他可不想自己的女人这辈子再这样劳累了。他甚至想说要不就干脆结婚得了，但想想还是不妥当，自己现在要忙碌的事情实在太多一时间怕是忙不得给李玲享受幸福，所以还是算了。

　　“不工作？那干什么？”李学才一听张东生的话忙问道，要说九三年内地很多年轻人十八九岁结婚，还算正常。

　　张东生一愣，就想着拉点家常，现在把自己绕进去了，怎么回答呢？“她喜欢读书，接着读书吧！”张东生呵呵笑道：“当然一切看李玲的，她喜欢干什么都行！”

　　张明忠瞪了儿子一眼，转移话题道：“你话说出去了，要是一会儿有人来，你可别丢了老子的脸！”

　　张东生呵呵点着头，保证不给家人丢脸。

　　这时候顾锦玲站在了门口，不知道她睡好了没，张东生招呼顾锦玲坐，顾锦玲笑着打招呼然后说自己得赶回家去了，出来了一天了，家里人该惦记了。

　　看顾锦玲似乎有急事，张东生起身去送顾锦玲，李学才也跟着起身告辞了。

　　一路上顾锦玲都是不说话的，只是低头在前面走，说是走其实就是在跑，张东生以为她家有什么急事，但走出一路再想想，不对头，她在这边怎么会突然接到家里的消息呢。

　　在爬到山坡顶端的时候，趁着休息的档口，顾锦玲终于开口说话了，但只是那一句话，“你回去吧，我自己可以的！”

　　张东生看了看天空，正是下午四点多一些的太阳光依旧很有力的炙烤着大地，看似很高的太阳，但惯常在山里行走的人们才会知道，这你站在山巅看到的太阳似乎是正午一般，等你走到山脚的时候说不得已经是星光熠熠了呢。这种时候张东生怎么可能放心她一个人回家呢。

　　看张东生坚持要送自己回家的顾锦玲也不拒绝，就是不说话，低头前进，终于在下到半山坡的时候，远远的可以看到远山镇政府所在地的时候，太阳跌落在高大的树林后面，一束束光线穿过树木刺进远处的山谷中，山风似乎带了一丝凉意。顾锦玲站住了身体，张东生看了看天，说道：“走吧，不用半小时我们就可以到镇上了！”

　　顾锦玲不觉心口一紧，到镇上就是自己一个人坐车回去了？她此刻有些患得患失，一边想要尽快离开这里离开张东生，另一方面她心中又有些隐隐的不舍，觉得这一去，或许就是永别。

　　是的，要是张东生真的不上学的话，他们就可能是永别了！

　　可顾锦玲童样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握住这该死的命运。顾锦玲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了一下自己胸口的气息，她笑道：“你会去上学的，对吗？”

　　张东生这个傻瓜只是哈哈笑道：“不上了，再念多几年我学的也就这么点知识了！”

　　顾锦玲又低头一阵走，她在试图说服自己，张东生就应该是这样的，他是那种光明磊落的汉子！顾锦玲抬起头来看向张东生很认真的说道：“我听到你们的谈话了，你有个娃娃亲的老婆？”

　　张东生点点头，以张东生四十多年的灵魂来说，在顾锦玲低头不说话只是前行的时候他就猜到了一些可能性，只是他不想横生枝节，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装傻充愣，但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顾锦玲准备了直白。

　　“是啊，和我同岁！”张东生尽量的言简意赅！

　　“你们很好？”顾锦玲的声音有些希冀的颤抖，轻浅但张东生捕捉到了。

　　“是的，我这辈子就和她过了！”张东生觉得顾锦玲对自己的感情只是一个青春女孩子的懵懂的冲动，过几天没准就丢到了九霄云外去了，所以他把后路堵死。

　　谁知道他这句话恰恰让年轻的顾锦玲心口一紧的同时深呼吸一口气之后说道：“我这辈子都会喜欢你的！”说完往前迈出三步又补充道：“永远不变！”

　　张东生的脚步一滞，不经意间，他才发觉自己居然读不懂一个女孩子的心，或许前世的顾锦玲在高中三年的相处中对自己也有过一些情谊，但那确实只是一个小女孩的青春的萌动，过几天就烟消云散了，可今生，张东生不知道顾锦玲需要为今晚的这句话多付出多少？那么我的责任呢，我应该为她辟出多少条路来脱离今晚这一句话呢？

　　张东生摇摇头，可顾锦玲似乎在等待他的一个答复。

　　换做其他人其他时间其他场合，张东生都可以一走了之或者不言不语，但现在不行，一个远行几十公里路来到自己家的自己的好朋友一个女孩子，此刻对自己表白了，自己不能听之任之，可也不能大义凛然的拒绝，那不是什么壮举。

　　“或许明天睡醒一觉的时候，你会发觉今晚的月光虽然很亮，但终归没有阳光耀眼、温暖！”模棱两可的装逼，不是为了进一步，而是无奈之举。

　　“我独爱今晚的月亮！”顾锦玲也是标准的文学女青年，固执起来那也不是一般人。

　　张东生只好正视顾锦玲的眼睛，尽管三年同桌好友，但张东生第一次发觉顾锦玲的眼睛大得出奇，长长的睫毛似乎要和自己连接在一起一般，张东生忽然有种口渴的紧张感，他咳嗽了一声：“我心中只有一人，那就是李玲！”不要说什么我们做朋友吧，那种屁话，张东生生怕自己犯病，提醒自己。

　　顾锦玲看着近在咫尺的张东生那张略显黝黑沧桑的脸庞，忽然把自己的唇贴过去，两唇一沾即分，顾锦玲突然大笑得像个胜利者一般放浪形骸肆意妄为，“那是你的事！”

　　无赖，无赖！四十岁的灵魂只能在心中像个无辜的小孩一般歇斯底里的大声喊叫着。张东生完全震在原地了，两唇分离的瞬间，他第一次知道了一个女人一旦进入了爱情中，那都是母老虎，什么事都敢做！

　　在远山镇公路边上等车的时候天色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张东生准备今晚把顾锦玲送回龙岭城里面去，大晚上的一个女孩子坐车不放心，只是不知道这个点还有没有路过的车辆会好心载上这两个年轻人。

　　远处有灯光扫过山林，转过一个弯来了，看灯光应该是一辆轿车，不是卡车，更不是客车。张东生有些意兴阑珊，有钱人的车子这时候还是少做为妙，太多的意外在他四十多岁的大脑中翻转。顾锦玲那一双柔若无骨的手却似乎是故意要和张东生较劲一般扬在了半空，张东生跑过去一把抱住了顾锦玲的手，轿车的刹车声在耳边响起，张东生豁出去了，上前询问是否可以搭个顺风车！

　　车窗摇开，一张略显黝黑的脸庞挂在玻璃里面，其实他离玻璃还有一段距离，他坐在驾驶座位上，朝这边看了看，等张东生说完他答道：“我们不载客的！”车子刚要启动，后面的人制止了，同时后座车玻璃摇下来了，一个年轻的面孔探出来道：“是张东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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