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葡萄对着爸爸说了很多遍,爸爸我什么都不要,你别离开我和妈妈还有弟弟们好不好?
说到最后,小丫头已经快要哭了出来的央求着,每个人对危险的来临都有着自己的感知,孩子再小,也能感受到波云诡谲,山雨欲来的紧张。
而因为不明白,就会更害怕。
她的认知中,爸爸妈妈不管怎样,只要在她的身边,她们一家三口人在一起,她就能有安全感。
本来面对现在这样的娘亲她就是害怕的,如果爸爸再不在她的身边,她感觉午夜梦回之间,她又回到了那样黑暗恐怖的世界里。
只是,有些事情真的不是小孩子想的那样,说病好了,病很快就会好,说怎样就能怎样。
这个世界上没有仙女的存在,也必定不会凡事皆理想。
黎晏卿的身上是责任,是宿命,是他注定要跨过去的劫难。
最后小葡萄拗不过坚定沉默的爸爸,自己说着说着就困了,然后在爸爸的怀中不安睡去。
小丫头后来一着急的是哭了的,睡梦中都是一抽一抽的,看的黎晏卿和林宝笙都是心疼的不行。
林宝笙心中大骂老男人一意孤行,不管不顾她们母女,就差亮出没有尖利指甲的爪子去挠他。
黎晏卿满怀愧疚与疼惜,温柔的亲吻着怀中小天使的额头脸颊,他低低的说:“宝贝,对不起。”
“喵……”
好吧,张牙舞爪要挠人的林宝笙也无力的安静下来,她怎么会不知道老男人所做的所有都是为了她们母子。
也曾怯懦的假设过,如果他没有遇到她,是不是不会有今天这么多的不舍离别,是不是两个人在没有交集的平行世界里也会过的很好。
但从来都不后悔那一年的冬天,新年的第一天,他们宛如银河中的两颗星,热烈而深刻的相撞。
白姝眉最近身体都不怎么好。
自从在香港听到儿子儿媳遇难的消息后,一直到来香城照顾儿媳孙女,劳神劳心也劳身,本来就是身娇体弱,现下更是强撑着一口气来帮儿子照顾家。
白乾和简锦程谁也不回香港,兄弟俩天天带着组建的医疗精英团队来发小家报道。
这一天注定不会是个平静的一天。
白天的时候,白姝眉已经感觉自己不对劲,吃了救急的药,虽然药吃下去好很多,但她隐约能感觉到自己不是今天晚上,就是明天,一定会犯病一次。
人对自己身体变化的感知很强烈,就像是濒临死亡的人,他们是能感知到自己的生命已经走向尽头。
白姝眉感知到自己最近可能会大病一场,她很焦急,很不安。
又或者不是她自己会大病一场,是与她有关的人会遭遇什么不测……那种不好的感觉很明显,而且呈越来越强烈的趋势。
凌晨的时候,家里来了人。
今天的夜晚与往常都是一样的寂静漆黑,但黑暗下隐藏着暗流涌动,与任何一个夜都是不同的,充斥着不安与躁动。
林宝笙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守着女儿睡,她从知道男人要赶赴一场未知的危险之旅之时,就开始寸步不离的守在他的身边。
经历很多的大起大落,大是大非,连林宝笙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有点神经质。
她的脑中有一根神经已经绷的非常紧非常直,哪怕只是一阵微风吹过,她都会变成惊弓之鸟,那一根神经绷折。
然后,她的这个人都会垮掉。
精神的垮塌比的残废都要严重。
林宝笙发现,老男人很喜欢隐藏在黑暗中,并不是他多么的喜欢黑暗,讨厌阳光,而是黑暗能够很好的藏匿他的表情,他的感情,他所有的有血有肉有温度。
而现在的她喜欢黑暗……嗯,是因为能够隐藏住月饼那肥硕的身躯,让老男人发现不了她。
但月饼雪白泛亮的毛发与特殊的眸色,反而在黑暗中显眼的如同战场上的明显靶子。
悲催的人生……不需要解释,只需要一个聪明的解决办法。
林宝笙让女儿找了条她的黑色纱巾给她的身子包了起来。
女儿向来都跟月饼小姐很好,她蹦跶进自己的衣柜里乱翻一通女儿都没有拦着,还跟她特别默契,配合着她把自己包裹成黑月饼。
还差一个遮挡住鸳鸯眼的墨镜,不过……林宝笙无奈的动了动脑袋上直立的两只猫耳朵,她还是闭眼睛用听的不要用看的。
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林宝笙摆了个很妩媚的pose,‘以后请叫她美猫特工~’
好了,一切准备就绪,林宝笙这次的目标很明确,老男人去哪儿她去哪儿,要是趁着夜深人静偷偷的溜走,她也跟着一起偷偷的溜走。
来的人是秦淮安和单寒。
林宝笙看到秦淮安的时候,心里的预感就不太好了。
几次危险,在林宝笙的认知观中,早就把秦淮安划分到危险,战争,一类不安全因素中。
也不怪林宝笙因类分人,秦淮安那张长期在战场中浸染厮杀的人,那眉眼之间都是凌厉肃杀的杀神之气。
今晚的秦淮安身上,这种气息更加阴沉明显。
林宝笙不敢叫,也不敢离的太近,怕被发现。
所有人都很安静,没有语言交流,只在眼神之间传递信息,屋内也没打开多亮的灯。
如果是往常的林宝笙,只要睡着了,就感受不到家里来了人。
三个人都进了黎晏卿的书房,林宝笙下意识的往厨房走去,往常家里来人都是她去给泡茶,一时间还是没适应过了。
走了半道感觉不对,她现在的模样就是想泡茶也泡不了。
她还要去听一听,到底是怎么样的事情,老男人非要出国不成。
那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模样让她都害怕。
等她猫步轻俏的回去,书房门已经关的严实,连条小缝都没有。
看时间得进去五分钟了,五分钟能谈很多的事情,她有可能都错过了最重要的信息。
急的直想伸爪子挠门,但夜深人静,她又是走潜伏侦查的路线,只能另想进去的办法。
光明正大的走门是不成了,林宝笙想走窗户,可是他们住的楼层有点高,要是月饼本身应该没问题,但恐高的林宝笙说什么都不敢爬窗户。
就在她愁的不行的时候,书房门突然被一把从里面拉开。
林宝笙吓一激灵,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与出来的人对视。
“呵,你家猫小姐。”
低沉粗噶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响起,一脸的调笑下是还没有完全褪下去的杀气腾腾。
林宝笙被他鹰隼一样的眸子看了很久,直到她受不住腾空而来的肃杀之气,喵的一声窜进了书房里。
意外的,没有人揪住她赶她出去。
秦淮安左右看了看,见无人徘徊,轻轻的关上门。
“你这猫是母的吧?”
走到圈椅前坐下,秦淮安笑着打趣,脸上那些狠戾的表情已经收的差不多,较之前那种从战场上出来的感觉已经好了太多。
至少林宝笙看着不那么的害怕,单寒也感觉书房内的气压没那么的压迫让人窒息。
“公母不都是畜生。”书桌后的男人白了一眼没怀好意的发小,将手中的钢笔放下。
秦淮安对面的单寒早就受不了自家老板和秦二爷散发出来的冰冷低气压,头脑一卡壳,无厘头的说了一句:
“老板养的东西基本都是母的。”
“不是基本,是全部。”秦淮安插刀一般的补充,“小时候你老板养兔子,非母的不养,非长得漂亮的不养。”
碍于老板的威严,单寒想笑却一直忍着,憋的他都快面部神经痉挛。
眼见紧张严肃的气氛要被他的发小和下属一唱一和的打破,黎晏卿没好气的问:“都忘了正事?”
秦二爷不屑的嗤笑,他向来都是不羁的,在他眼中没有什么可值得畏惧害怕的事情。
“正事?有多正,我怎么看不出来?”
“你瞎。”
当然,单秘书是不敢这么反击秦二爷的,他可惜命的很。
林宝笙今天算是开了眼界,原来一群正儿八经的老男人之间,也会有插诨打科,互相拆台的一面。
以前是看到了黎晏卿隐藏在正经的不能再正经的表面下的不正经,但没想到他不正经的竟然这么……无药可救了。
不对,这里最不正经的好像是秦淮安吧。
及到白乾的脸,惨白一片,仿佛下一秒就要闭上眼睛倒下去。
她能不能理解,他明知道前方有一个危险重重的深坑,跳下去再上来的可能性很渺小,但他还是要义无返顾的跳下去。见过求生欲/望强烈的,没见过找死这样积极的。林宝笙不能让他去,说什么都要以猫之力拉住他跳坑的脚步,真不能眼睁睁的看他去送死。前爪后爪死命的扒住男人的身体,家里新来的佣人阿姨怕她的猫爪子抓伤小葡萄,就给她尖利的手指甲剪个干净。这下她死死的抓住男人的腰身,也伤不到他。只是,这样的感觉,好像阿笙还活蹦乱跳时在他怀中的那样。黎晏卿心中一闪而过的旧时恩爱画面被他准确有力的扑捉,他望着怀中的大白猫,想,如果是阿笙的话,这样电闪雷鸣的雷雨天,她也会使出全身最大的力气往自己的怀里钻。如果没有两个月前的那一场意外,现在阿笙还好好的在他身边娇嗔嬉笑,鲜活艳丽。越是这样的怀念从前,越是在心中恨的不能自已。越是恨,越是想手刃段泽西为妻女报仇。疯狂的念头如春草一样恣意生长,像海底的水草一样疯狂杂乱,其速度堪比哆啦a梦的时光机,嗖的一下恨不得现在就能实现。而他的目标特别明确--彻底的扳倒段泽西。能让他死,绝不让他活,就算他心慈手软替未出世的儿子和阿笙祈福留他一命,也绝对是不会让他再蹦跶着害人。男人陷入了美好的回忆与疯狂的憧憬之中,他紧紧的抱着月饼,喃喃自语:“阿笙你别怕,很快就都会好了,很快,快到只要你睡一觉,然后再醒来,就什么都过去了……相信我,阿笙你一定要相信我……”几句饱含深情的阿笙喊的林宝笙突然就泪如雨下,多久没有这样了,他抱着她,然后喊她的名字了,她一双猫爪都算不明白。老男人会一天喊阿笙,阿笙,上百遍,上千遍,上万遍,但都是对着床上昏迷的她喊得。林宝笙最希望最渴/求的就是他能抱着她喊阿笙。尽管她知道,这个愿望有点费劲,老男人只爱她一个,不会移情别恋到一只母猫身上的。但脆弱惊惧的她,也多么希望他能抱着是月饼的她喊一喊阿笙。只要他肯喊一喊,她就什么都不害怕了。林宝笙边哭边想,老男人现在肯定是想到以前她们两人在一起的恩爱时光。男人只有想到自己最爱的女人,才会卸下坚/硬防御,像个孩子一样露出自己最脆弱纯净的一面。“喵……喵……”哽咽着喉咙叫出两声,动物的叫声单一,就算是开心还是悲伤,在叫声上都听不出来起伏变化。但可能是现在的月饼有了林宝笙的灵魂之后,不单单是传统意义上的猫,所以她参杂了哭声喵叫很明显。听到了声音的黎晏卿一愣,有些缓不过神的样子。他怎么听着像是月饼哭了呢?猫会哭吗?猫哭了又会被知道吗?男人有点奇怪疑惑,他把怀中的月饼举起来与自己的视线相对,然后仔细的观察。果然,月饼真的哭了。鸳鸯色的眼眸被泪水清洗的晶亮澄澈,里面的哀伤浓郁到化都化不开。两行没什么温度的清泪打湿了脸上的毛,看的是那样的清楚。眼圈红红的小可怜样子,让黎晏卿一下子就想到了以前对他哭泣过的阿笙。心中不免柔软成一汪清水,轻声问:“月饼小姐是不是也想阿笙了呢?”林宝笙心中哀嚎,她想自己是人的时候,想他能不能不要去送死,能不能就这样,哪怕她一辈子都是只猫守着他。她哭的那叫一个凄惨,最后无可奈何直接上了嘴去咬男人。以前做人,她心烦的时候会很嫌弃嘴巴说不停的人。有句话说的形象,一个女人比五百只鸭子都要吵。但林宝笙现在想,她宁可做五百只鸭子,也不愿做一个不能说话的哑巴。那感觉能憋死她。如果可以,她现在就想说一句话,一句话就行。她要说:“阿卿,你想想孩子,想想爸妈,想想我,能不能不要去……”可是任凭她又抓又咬的撒泼,老男人就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他的想法怎么能和一只猫对上,他以为月饼这样是因为想念阿笙,毕竟阿笙在的时候,对月饼比他对月饼要好很多。动物也通人性,知道谁对她好,谁对他不好,它们同样能感受到变故的发生。男人似在安慰自己,也似在安抚月饼。“月饼乖,阿笙很快就能回来了……”特么死男人,老娘就是你的阿笙啊,你那么聪明,怎么就不大胆的猜想猜想呢?因为晚上一直都是电闪雷鸣下着雨,所以林宝笙并没有去陪着卧室里的自己,而是一直的跟在男人身边。老男人去哪里,她就悄悄的跟着,怕老男人不让,她要实时追踪着,最怕一眼没看到人就离开不见了。晚饭黎晏卿带着女儿跟母亲白姝眉一起吃了晚饭,虽然他今天很不在状态,但还是陪着女儿一起给阿笙念故事。小葡萄这一次长大了很多,她知道如果想让娘亲醒过来像从前那样的爱她陪伴她,她就一定要先爱娘亲,陪伴娘亲。黎晏卿每天不管有多忙有多压力很大,他都会陪着女儿小葡萄去做女儿想做的事情。现在是关键时期,阿笙需要他的呼唤,女儿更是需要他的爱和照顾。当然,这样的每晚一家三口团聚的时刻怎么都不会少了变成月饼的林宝笙。今晚还是如此,女儿在和她说话的时候,林宝笙静静的伏在床边。她听见最后男人对女儿非常郑重其事的说:“宝贝,爸爸可能要离开家一段时间,因为爸爸要出去赚钱给宝贝买hellokitty,so,宝贝在家一定要替爸爸照看好娘亲,或许哪一天,妈妈就醒来了呢?”林宝笙感觉,这是托孤性质。她想女儿千万别答应爸爸,跟她一条心一样的劝爸爸不要走。现在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寄希望于女儿,婆婆,男人的发小身上,希望她们能够劝得动老男人,要他不要去。怎么说呢,只能说果然是母女,心有灵犀。就见小葡萄的小脑袋摇的像只小波浪鼓一样,抓着爸爸的大掌奶声奶气恳切的说:“爸爸,我不要什么hellokitty了,你能不能不要离开我和娘亲?我和娘亲还有娘亲肚子里的弟弟们都很需要爸爸在身边。”林宝笙发誓,女儿的早熟懂事绝对不是她教的。因为童年在母亲林美夕的呵护下,就是纯真澄澈,无忧无虑,所以她也想女儿能够尽情的享受一个完整而美好的童年,尽管当时她还没有遇见黎晏卿,她还不知道孩子的爸爸就是黎晏卿。她相信母亲能做到,她也能做到。但有的时候只能说基因的强大,真是她这等平凡的人类所没办法预料改变的。小葡萄像了自己的爸爸,经常被奶奶白姝眉说,简直就是与她爸爸的小时候一模一样。也是,神经大条,蠢萌天真的她也生不出这样优秀的女儿来。这个时候听到女儿的这番话,林宝笙除了欣慰,就是欣慰的喵了好多声。简直神助攻。她不信女儿奴的老男人,不会理会女儿的请求,让女儿伤心。但似乎这一次,没有人能够劝的动心意已决的黎晏卿。他没有理会叫的欢快的月饼,伸出长臂将小巧可爱的女儿抱进了怀中,正式的好像他在交代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黎晏卿对上女儿同他越来越一样的眸子,循循善诱的讲:“宝贝,你可以不要hellokitty,但爸爸给宝贝赚钱,给妈妈赚钱是天经地义,让你们过上幸福安稳的生活是爸爸一生的追求,现在有机会在爸爸的眼前,爸爸一定要抓住机会才是啊。”聪明的人从来都知道自己怎样才能劝动意志坚决的人,更何况是眼前的是他的女儿,小小的人半懂不懂,他作为爸爸的,怎么说怎么是。果然,小葡萄清明的大眼中升起了疑惑的薄雾,她再早熟懂事,却还是一个不到五岁的小奶娃,怎么能理解大人的逻辑世界。黎晏卿再接再厉,半认真,半哄着女儿:“爸爸不会去很久的,就像以前的每一次爸爸出差一样,几天或是几个星期,爸爸就会回来了,在幼儿园的时候,老师应该教过宝贝,机会在眼前一定要抓住,不能等机会流逝掉,想买后悔药都没有地方可买,爸爸就是这样啊,及时的抓住了眼前的机会。”他有自己的打算,这一次去俄罗斯,是与段泽西的最后了断。耗不起也不想再耗,秦淮安说他现在的状态和情况都不是最佳的,去俄罗斯算是贸然,一个偏差,什么好日子都玩完。可是阿笙一天不醒,他就一天好不了。能让他再像从前那样的幸福满足,已经不太可能了,阿笙不知何时醒,他也不知自己何时能好。所以,与其这样漫长的等待着,不如就快刀斩乱麻。他赢,幸福的日子从此到来,他输,大不了死了也在阿笙和女儿的身边守护者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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