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博文的中途离场,不只夏霄霄心中不快,就连沈碧芸也大为震怒。
差不多庆功宴结束才回到座位的岑博凝,不经意地对沈碧芸和夏霄霄说起,在酒店大堂见到堂哥岑博文和个穿橙色礼服的女子拉拉扯扯,夏霄霄顿时梨花带雨,沈碧芸虽经过多年大家族的教养,现下并不发作,但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
翌日中午,将卓嘉莉送回家后再回到岑家大宅的岑博文,一进门就看到沈碧芸端坐沙发正中,脸色乌黑得像要马上电闪雷鸣倾盆大雨。
岑博文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尊敬地喊了声“妈”。
“你眼中还有我这个妈妈?!”
岑博文站直身子,低着头并不说话。
倪敏儿挽着岑绍康手臂正走下楼梯,突然听到客厅沈碧芸严厉的训子声,陡地缩了一下,扯扯岑绍康就想转身退回房间。岑绍康没理会,拽着她继续下楼。
“说!昨晚那个把你拉走的狐狸精是谁?”
岑博文低眉垂眼,只是身板愈发挺直。
“妈,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并没有什么狐狸精,不知您从哪里听来这些?”
此时岑绍康和倪敏儿已走到沙发前,岑绍康更是拉住倪敏儿施施然坐下。不用亲眼所见,岑绍康自是知道“狐狸精”是谁,忙不迭地补了几刀。
“博文,这就是你不对了,整个振中的人都知道你送了家公司给那个卓嘉莉,你母亲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身上也肩负着挑起管理振中、照顾岑家重担的使命,也不要怪你母亲这么紧张你。”
这话无疑给沈碧芸火上浇了猛油。
“你还送公司给那个女人?她使了什么手段媚惑得你团团转!”
岑博文也有点急了,昂起头高声反驳着。
“妈,您误会了,我并没有送什么公司给人,智道还是振中的,我只是派了嘉莉去管理。而且,这次胜远项目这么成功,都要归功于她,这个——”岑博文眼睛冷冷地望向岑绍康,“也是整个振中都知道的。”
“嘉莉嘉莉叫得那么亲热,你还要说和她没关系吗?”
对于沈碧芸的选择性收听,岑博文有点无奈,岑绍康倒是心里一阵冷笑。
“我确实喜欢她。”
沈碧芸虽然已经知道结果,但听到岑博文公然在她面前承认对卓嘉莉的感情,脸上还是夹杂着惊愕和愤怒。还没等沈碧芸开口,岑绍康又急着给她爆了猛料。
“呵,我们岑家的当家喜欢我们岑家司机的女儿,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一家亲呀。”
岑绍康字字说得轻巧喜悦,在沈碧芸心里却是字字如刀,刀刀见血。
“夏家的千金你不喜欢,竟喜欢个下人的女儿!”
“我们不是处在什么封建年代,嘉莉也不是谁的标签。”
岑博文直想撕了岑绍康的嘴,碍着沈碧芸在,他强压着心中的怒火,尽量平静地抵挡着明刀暗箭。
倪敏儿倒是见不得这样压抑的场面,暗暗扯着岑绍康的衣角,暗示他离开。岑绍康看自己要说的也说得差不多了,借口约了人就拉着倪敏儿快意而去。
客厅里复剩下沈碧芸岑博文母子二人。沈碧芸稍稍平缓着急速的气息,一字一顿地说:
“我不管她是谁,你只能和她断绝关系,而且将她赶出振中!”
“我不能。”岑博文轻声地说道,“我不能这样做。”
“这是命令,没有商量的余地!”
“妈!你为什么要阻止我和她在一起呢?你有了解过她吗?”
岑博文因焦急而声音不禁提高了几个八度。
“无需了解!门不当户不对,以后总会有问题的,你是我儿子,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
“你是想我好的,就请尊重我的选择、我的决定!”
沈碧芸像不认识岑博文一般,眼神空洞地望着他。
自小岑博文就没有了爸爸,沈碧芸一手一脚将他拉扯大,他一直很孝顺,从不会忤逆她的意愿,这次竟然为了一个卑微的女人,和她强行对着干。在儿子面前,自己竟比不过一个司机的女儿。
“好,很好……”
沈碧芸喃喃自语,自顾自上楼走回房间,独留下岑博文一人默默站在客厅。
岑绍宜和桂达本来也要下楼,但听到沈碧芸和岑博文之间的剑拔弩张,有别于岑绍康的故意惹事,岑绍宜将桂达又拉回了房间。
“为了那个女人,博文都要造反了。”
桂达在修身镜前拨弄着领带,听着岑绍宜的家里长短,也适时诗意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
“年轻人,哪个不是年少气盛,幻想轰轰烈烈爱一场?有的爱过,就闯过去了;有的爱过,就黯然回头了。”
当年,桂达和岑绍宜,何尝不是突破身份地位的千差万别而走到一起,时隔多年,岑绍宜反而都忘了,只顾着评论侄子的不是。
“我昨晚顾着和胜远那边的财务总监聊天,没留意原来博文去找那个女人了。倒是你,怎么也离开那么久快散场才回来?”
桂达一愣,借整理马甲沉吟了几秒。
“部门的人把我拉到场外小酒吧去坐了,大家现在扬眉吐气,话多着呢,就多喝几杯多坐了一会儿。”
桂达走到岑绍宜身边,轻轻搭着她肩膀。
“你老公我现在在国际上刚拿了金奖,接下来活会更多,如果冷落了你,你多担待。我有今天的成就,还要感谢你这么多年的不离不弃、默默支持。”
岑绍宜心里一阵感动,这么多年的坚守得到的回报和此刻收获的甜蜜,让她都忘记了自己昨晚也坐在小酒吧里。
卓老三正在车房里细心地擦着车,这么多年在岑家,他都是兢兢业业,用心做好自己的份内事。
“卓司机,大太太有事让你到花园一趟,你可要着急点过去。”
背后响起佣人娟姐的声音,这王秀娟是佣人郭萍的老乡,前几年她先生过世又无儿无女,就来投靠萍姐,岑老太太可怜她无依无靠就收下她在岑家帮忙,寄人篱下的自卑感觉,让她人也变得有点阴阳怪气。
“好的。”
卓老三以前专职服务岑老爷子,岑老爷子走后就只由岑老太太差遣,平日也没怎么和岑家贵人们甚至其他下人打交道。大家也畏他是老爷子身边的老人,平日都恭恭敬敬的,娟姐这般“吩咐”倒是头一回。
卓老三却没太在意娟姐的态度,他心里正疑惑,一向不问世事的大太太,今天怎么会起意叫他过去呢?
卓老三洗洗手,整理了一下制服,就忙往花园赶去。
花园的凉亭里,沈碧芸正端坐椅上优雅地喝着茶。卓老三恭敬地站在一旁好一会儿,沈碧芸都只顾喝茶目不斜视口不言声。直至一壶茶都喝完,沈碧芸才略略抬起头。
“卓司机,你来我们岑家服务,有多少年了?”
卓老三感知气氛有点不对,气也不敢呼吸出声音,认真思索了一会。
“回大太太,已经十年了。”
沈碧芸不紧不慢地泡了壶开水,准备倒到茶壶里。
“这么多年,岑家可有什么对不起你?”
沈碧芸平淡的话语里,却有股让人不寒而栗的冷锋,卓老三虽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也被这冷锋刮得有点手足无措。
“没有没有,大太太,岑家老爷子老太太待我极好。”
“既然岑家待你不薄,为何你不存感恩之心,反倒忘恩负义,非要扰乱岑家!”
沈碧芸柳眉倒竖,瞬间换了嘴脸,要放在古代,估计卓老三也该当场下跪,磕头求饶。
卓老三被这么大顶帽子扣下来,脚都有点抖了,不禁后退了两步。
“大太太,您这话可折煞我了,我又怎么会做伤害岑家的事情?”
“你没有?”沈碧芸步步相逼,“不是你教唆你那个好女儿,她怎么会来勾引我儿子!”
来岑家之前,卓老三还是个五大三粗的货车司机,这么多年跟在儒雅的岑老爷子身边,人也收敛了许多,但性子里的狂野,那是从来没离开过,怎么教训自己都可以,但一牵扯到女儿卓嘉莉他就整个人像刺猬一样竖起了刺。
“大太太,好歹您也是大户人家出身,什么‘教唆’、‘勾引’,嘴巴放干净点!”
沈碧芸也不顾什么身份,整个人跳了起来。
“我嘴巴干净,也要你女儿行为干净才配!也不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一个司机的女儿也敢痴心妄想进我岑家的门,我告诉你,只要一天我在,她也别想如愿!”
卓老三虽然对卓嘉莉和岑博文的事情毫不知情,但见沈碧芸像个护犊子的母狮子一般对着他乱吼,这事也八九不离十,此时此刻他也顾不上一对青年男女的情情爱爱,只想着如何维护自己的宝贝女儿。
“我敬你是岑老爷的儿媳,尊称你一句‘大太太’,但也请你的言行举止也配得上我的尊重。我家小莉是否和岑少爷有来往我并不知情,就算有,我也不觉得有何不妥,说不定是岑少爷对小莉情有独钟追着她不放,我觉得我们这些老骨头也管不来。老太太还有事找我,我先行告退。”
卓老三说完,看都不看沈碧芸就扬长而去。沈碧芸恼羞成怒,一把将桌上的茶壶扫到地上摔得粉碎。
躲在不远处树后暗中观察的娟姐正津津有味地看着沈碧芸和卓老三两人刀来枪往,后来卓老三没经允许就自己离开,惹得沈碧芸拿茶壶撒气,碎了一地的声音把娟姐吓了一大跳,眼看电影散场她也只好悻悻走了。
厨房里,岑博凝正在冲着咖啡,她看到娟姐走进来好像遇到什么惊恐事情一样不停拍着胸口,她随口关心了一下。
“娟姐,你怎么了?心不舒服?”
“二小姐,刚才真是吓坏我了,我……”
娟姐刚想打开话匣,突然想起自己是在偷看,不敢说下去。
岑博凝眨了眨眼睛,顺手冲多了杯咖啡,递到娟姐手里。
“娟姐,你别怕,有事好说,来,先喝杯咖啡定定惊。”
娟姐见二小姐岑博凝如此平易近人,心头一热,就拉她坐下将花园里看到的事情说了个一字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