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张顺贤的故事
海上的星星都升起来了,照在深色的水面上,仿佛铺了一海洋的碎钻。
马灯泛着晕黄的光,映着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
她眼角一弯,拍拍旁边的甲板,“嘿,你能陪我坐会儿吗?”
张顺贤道:“我还有事情要做。”
女孩笑了几声,没有坚持,只是在他转身要走时叫他:“喂我叫林筝,你叫什么?”
他顿了顿,声音化在海风里,“张顺贤。”
那个女孩是个富家女,十八岁时她父亲给她买了一张环游世界的船票,她独自背上行李,山河广阔,皆在脚下。
地中海是她旅途的中点,那时她暂住在当地一位老婆婆家里,临走时想亲手为她做顿中国菜,才在鱼档闹出那件事。
过了头几天的不适期,女孩便又生龙活虎了,时不时地跑去找张顺贤聊天。总是林筝不断地在问,宋壹简洁地答。
在女孩看来,这个少年有一双忧郁的眼睛,就像午夜里深色的海水,看不清颜色,看不见深度,拿手指轻轻地触碰,纵在夏夜,也如冰雪一般地凉。
十天后威廉二号到达伦敦港。这是这艘邮轮的终点,所有在这场旅途中相遇的人们在此分开,大部分人从此再无交集。张顺贤按下面前这幢房子的门铃。
隔着窗户望去,里面灯火辉煌,像是在办酒会。
来开门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看样子是这里的管家,标准的高个大鼻梁,一身西服马甲,见到他面上倒温和,容色里还带着些酒意,开着的门门缝里露出颜色暧昧的光。
张顺贤递上一个旧的发黄的信封,有的字迹被雨水打湿,晕染开来。
他指给他看信封下方的那个地址,用蹩脚的英文问他是否知道住在这的人搬去了哪里。
老人家接过信封仔细看了看,朝他抱歉的挥了挥手:“So
y,I do
't k
ow。”
张顺贤的嘴角抿成了一条线,皱着眉头道了谢准备离开,打算去下一家上次来时没在的住户那里打听。
伦敦的雨说下就下。
张顺贤裹紧了身上的大衣,转身走入雨幕。高大的楼房,璀璨的灯火,窗户里盛的都是人间烟火,街上凄清冷寂,张顺贤慢慢走着,想起福尔摩斯的故事里,大侦探总是穿着黑色的上衣,带上一把雨伞,奔走在街巷间破案,而他,却被一个案子整整耗费了三年的时光。
“嘿,张顺贤。”
他回过头,隔着雨雾看见林筝站在他方才敲过门]的屋子前,她穿着宝蓝色的小礼服,头发盘成髻,举着一杯红酒看着他笑的惊奇。
屋里有人给她递来一把伞,她三两步跑到他面前,举着伞柄把他拢进伞里,面色因饮酒而微微泛红。
“真是你呀!刚才隔着门还以为是我看错了,你怎么会在这里?”
“有点事。”张顺贤亦有些愣然,没想到竟会在这里见到她。
林筝歪着脑袋笑,眼睛在夜色里亮晶晶,张顺贤心里忍不住一动,有瞬间的恍惚。
她伸手便去拉他,“还真是凑巧,我也在这里办点事,既然我们这么有缘分,不如去屋里坐坐。”
不待他开口,她就自顾自抓着他往里走:“你看外面这么冷,进来喝点东西暖和暖和多好啊,你还没带伞,淋了雨会得感冒,走走走,我请你喝酒。
屋里暖烘烘的,壁炉散着热气,客厅里水晶灯低垂,长形的餐桌上摆着酒水和食物。
没有张顺贤想象中的衣香鬓影和杯盏交错,只有几个人或坐或立在轻声交谈,皆是标准的英国绅士或淑女模样。
“来,张顺贤,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老师艾弗森教授。”林筝笑意盈盈,端着酒杯说话的样子,一点也没法让人将她同那个抓不住鱼的小姑娘联系起来。
这间屋子的主人便是林筝的老师艾弗森,他曾教过她一段时间的英国文学,林筝是特意前来拜访他的。
张顺贤有些局促地跟他们打了声招呼。
林筝太过热情直爽,真让他不知道如何招架。
“刚才听布鲁克说,你在找人?”布鲁克是刚才给他开门的那个老管家。
张顺贤点点头,却不想多说。
倒是这个话题引起了艾弗森的兴趣,听了张顺贤的描述,似想起了什么:“哦,是曾经住在隔壁的那个漂亮的东方女孩,我不久前曾在一个慈善晚会上见到她。”
“真的吗?她在哪?”张顺贤猛地站起来,差点撞翻林筝手里的酒杯。
然而艾弗森的回答却仍然让他失望,他并不知道她搬到了哪里,而且在那之后再也没见过她。
不过这个消息依旧让张顺贤激动,至少可以确定,她还在伦敦。
张顺贤没有久留,告别时雨已经停了,伦敦的夜已深。
林筝递给他一把伞,笑盈盈地对他说:“嘿,希望我们还能再见。”
张顺贤没有说话,颔首接过伞,走进了夜色中。
没走两步,林筝从后面追上来:“喂,张顺贤,不如你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我可以帮你找人。”
张顺贤要找的那个人叫顾筠,两年前来到伦敦。
林筝为他带来顾筠的消息时,时间已经是距离上一次见面的半年后。
这期间张顺贤跟船回了国,又再一次,穿越茫茫大西洋,来到雨雾蒙蒙的伦敦,而林筝结束了她的环球之旅,暂居英国
林筝再见到张顺贤是在泰晤士河旁边下午六点整,大本钟的钟声惊起了满地的鸽子。
他很紧张,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两只手放在口袋里,却看得出微微的颤动。
林筝指着不远处的广场对他说:“老师的朋友今天要出席这个活动,碰巧在名单里看到了她,但即使是在国外,同名的人也很多,所以,我不确定是不是她。”
这是英国出版界大亨举办的捐赠活动,拉开的红线外已经有了许多观众。
林筝和张顺贤费了一番劲才挤进去,前面的嘉宾席已经坐的差不多,宋翊辰的视线在那些光鲜亮丽的人群中反复移动。但隔得太远,人太多,他看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