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学到长二小的日子里,为了办理张不伦的户口,张爸爸颇费了一番周折。
后来,他找到了一个叫做苗新发的警察,不仅帮忙给办了,两个人还成了几十年的好朋友。
2003年,张不伦以此为素材在一本公安杂志上发表了一篇小说《警察苗新发和父亲》,详细地记录了这段故事,原文如下:
那天手机突然响起的时候,我和几个同事正在办公室里高谈阔论,为了那个美国悬赏十几亿,挖地三尺也要抓住的策划飞机撞大楼的恐怖头目老本的下落争得面红耳赤。
电话是父亲打来的,说是被人打伤了,正在医院接受治疗。
挂了电话我勃然大怒,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众目睽睽一片愕然之下撒腿就往医院跑。路上,我的气稍稍平息了些,却满是疑惑不解。父亲与共和国同龄,辛苦劳累,饱经风霜的一代人,虽然脾气耿直但是人缘却向来很好,极少与人红脸,怎么会突然就被人打上了呢?
到了医院,见了医生和110巡警,都说真是万幸老人家并无大碍,只是一些轻微皮外伤,可惜的是打人者早已逃之夭夭,去向不明。我好歹松了口气,问父亲到底是怎么回事,有没有看清是谁下的手。父亲显然余怒未平,义愤填膺了好大会儿,才当着警察的面把事情原委说清楚。原来父亲去合肥市劳动局办事,回来的公交车上,碰巧看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瘸腿女子正在掏一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老者的钱包。父亲一向对小偷小摸鸡鸣狗盗之徒深恶痛绝,忍不住出言提醒,当场喝止。
那女子白了父亲一眼,没有再动。但万没料到父亲刚下车,就被几个年轻力壮的混混围住,硬说父亲对残疾人出言不逊,争执起来。几番你推我搡,年过半百的父亲如何是对手,自然吃了些小亏。但令父亲气愤的倒不是自己挨打,而是当时车上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却自始至终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说一句话。
“那么多大姑娘小伙子,看见偷钱的不敢吭声,看见有人挨打不敢劝架,你说,现在的人都怎么了?”父亲说。
现在的人都怎么了,父亲不明白,在场之人也无言以对。因为年龄的缘故,那段时间,医院让父亲住院观察。那段时间,恰好单位也不是很忙,便时常抽空去陪护。一天看看父亲心情不错又旧话重提,不由劝慰他:“现如今只要不侵犯到自己利益,谁还有工夫去多管闲事?那么多人都不去管,你操那份闲心干吗?您看,您倒是见义勇为了,可谁又说您一句好了?当时那些人估计躲都来不及,就更别说指望他们挺身而出了。到最后连谁干的都查不到,还不是自己吃亏!”
父亲苦笑,半晌无言。忽然叹了口气道:“那天要是你苗叔叔在场,他们哪能有那么猖狂?”我愣了一下,“苗叔叔,哪个苗叔叔?”
父亲看着我说:“苗新发,你小时候经常来我们家的那个警察,忘啦?”
我绞尽脑汁,仍然一片空白,茫然地摇摇头。父亲不说话了,睡着了。接下来的几天,父亲便会时不时地提起那个叫苗新发的警察。
于是,从父亲断断续续的叙述中,我终于渐渐了解并回忆起警察苗新发与父亲的一段往事。
苗叔叔是父亲十几年前的朋友,早年干过刑警,手底下有真功夫。至今父亲提起,钦佩之情依然溢于言表。或许是那天不愉快地经历在父亲心中一直耿耿于怀,因此住院期间,最让他津津乐道的,就是苗叔叔孤身制服小偷的故事。
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大概是这样的。说是那一日,苗叔叔出门执行公务,因为穿着便装,随手将配枪插在了身后。那时刑警们办案条件还很简陋,没有专用车辆,有事时大多骑车或者乘坐公交车。刚上车,就发觉不远处有个年轻人目光在躲闪,在自己身上瞟来瞟去,职业的敏感瞬间就使他在不知不觉中有了一种警惕。果不其然,年轻人四顾无人注意,悄悄靠了过来。可疑的一举一动证实了苗叔叔的判断,他不动声色地转身,故意将鼓鼓囊囊的后背暴露在年轻人眼前。
年轻人见有机可乘,肆无忌惮地将手伸了过去。可就在他的手慢慢触摸到枪的那一刹那,他的脸顿时变得煞白,因为他突然间反应过来自己遇上了什么人。想将手撤回时,已经晚了。几乎与此同时,苗叔叔的手已经如铁钳一般死死地捏住了他的腕关节。年轻人拼命往回抽,但也无济于事。两人就这样僵持着,一站又一站。
车到稻香楼,苗叔叔下车,在他的控制下,年轻人垂头丧气的跟了下来。但明显的,他极不情愿如此轻而易举束手就擒,走出车门的瞬间,他的嘴里忽然发出一声莫名其妙的声音,三四个年轻人随即跳下车,跟了过来。
来的是他的同伙,清一色二十多岁左右的年轻小伙子,个个虎视眈眈。接下来,自然少不了一组全武行的镜头,整个过程父亲描述的复杂而精彩,但就真实情况看,应该是在十分钟不到的时间内,几个五大三粗的小伙子通通鼻青脸肿,乖乖地被苗叔叔带了回去。
其中值得一提的是抓捕最后一个人时,颇带几分戏剧色彩。那应该是有一个年轻人,见同伴纷纷倒地,情况不妙,撒腿就跑。苗叔叔喊了一声:”站住!再跑开枪啦!“
朝天鸣枪后,不料他反而跑得更快。苗叔叔举枪瞄准,但停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开枪。手中的枪画出一条抛物线,不偏不倚砸在了年轻人的腿上,强大的冲击力使他一个趔趄,重重地摔倒在地,捂着腿好大一会没能起来。
我问父亲:“苗叔叔当时为什么没有开枪呢,那多省事?”
父亲说当年听你苗叔叔的同事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我也曾经问过他,他当时叹了口气,说:“他们都还是孩子,一枪下去,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情啊!”
“你苗叔叔就是这样,平常办案子,狠,但对人,心却善。”父亲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