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爷子躺在病床上,曾经那双冷峻的眼中,好似染了一层白雾,浑浊的不成样子。
他半闭着眼睛,此时白媛在一旁哭的让人心烦。
“老公,你总不能为了公司将家产都卖了吧,咱们以后可怎么过日子啊。”
金诚在一旁也是满脸的晦气,“是啊,我几个女人都跑了,躲臭虫一样的躲着我。”
金老爷子一辈子创建的公司,怎么可能轻易的放弃,如今他已年老,没想到到头竟然是一场空。
“你们都给我出去,我不想见到你们。”金老爷子吼的声音太大,孱弱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了几下。
“老公,您想一想将来,我可不想过那种穷日子。”白媛再也没有往日的温柔,此时跟泼妇一样。
“够了,你们都给我滚。”金老爷子指着门,大骂道:“我当初怎么瞎了眼了,看上你这种趋炎附势的女人。”
“你现在嫌弃我了?我告诉你,跟你一场我还白瞎了青春呢!你拿着什么赔我?”
白媛正歇斯底里的骂,却被金诚给拽了出去。
金老爷子颓然的躺在病床上,外面偶尔传来白媛的骂声。
他口干舌燥,只想喝口水,明明近在咫尺的矿泉水,他伸手去怎么也够不到。
忽然病房的门被人轻轻地推开了,他烦躁的转过头去,以为是那对母子,谁知竟是池烟带着宴霖走了进来。
池烟的手里拎着沉甸甸的果篮,宴霖的怀里还抱着一小束百合。
当然,池烟是绝不会花钱买鲜花的,她是买果篮的时候,死气白咧的让人家赠送的。
池烟很有礼貌的鞠了一躬,然后将果篮放下,很快跑到了桌子那里,用杯子到了半杯温水,送到了金老爷子面前。
“不烫。”池烟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的小心,她知道金老爷子不喜欢自己。
金老爷子接过,喝了两口之后,将水杯递给了池烟。
池烟放好之后,这才想起来还咱们远处的宴霖,赶紧招手,“快过来,把花给爷爷。”
爷爷这个词实在是陌生,即便在老宅里,金老爷子见到了宴霖,也没有说过几句话,更没有叫过这个称呼。
“过来点,孩子。”金老爷子的眼中,带着慈爱。
宴霖抱着花,一步步的走了过来,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把花给了金老爷子。
像是完成任务一样。
金老爷子的手慢慢的落在宴霖的脸上,露出一个苦涩的表情,“真的很像金都小时候,不过性子却截然相反。”
池烟随口接话,“他不是挺傲气的吗,小时候就那样。”
“其实他小时候在外人面前一直彬彬有礼的,成熟的像个大人似的,但私下里,却是一个小话痨,整日在家自己絮絮叨叨的,有时候能蹲在院子里跟墙上的野猫对骂,就因为家里的猫吃掉了他养的小白鼠,他能追着那只猫骂了两年。”
池烟恍惚看见了那种画面,原来他偶尔嘴毒的毛病,是小时候就有的。
“没想到他会做这种幼稚的事。”池烟笑着,好像抓到了什么把柄一样。
“是啊,不过他是什么时候变得呢,他妈妈死了之后。”金老爷子抚摸着宴霖漂亮的脸蛋,透过孩子稚嫩的脸颊,仿佛看见了少年时的金都。
看着宴霖不大乐意他的触碰,老人缓缓的收回了自己的手。
“那小子后来从来不在别人面前显露任何的情绪,唯独你能让他活的像是个正常人。”此时的金老爷子是那样的慈祥,“其实我早该承认你的身份的,现在说什么都不重要了。”
此时护士进来,说让金老爷子去检查身体。
金老爷子脸色灰白,看了看手机,“我现在浑身无力,等我打电话让助理过来。”
“没事,我扶着您过去。”池烟赶紧将自己的包摘下来,随手扔在桌子上,“没事的,我力气大的很,小时候我砍柴,能背一箩筐下山。”
池烟让宴霖好好的待在房间,然后走过去,将金老爷子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她扶着他往外走。
楼道里,那对母子还在争吵,谁也没有注意到金老爷子和池烟从他们身边经过。
池烟却清楚的看到,金老爷子脸上的无奈和悲凉。
直到将他送到了检查室内,金老爷子看着里面庞大而陌生的仪器,终于露出了恐惧的表情。
池烟从检查室出来的时候,那对母子已经离开了,池烟想了想还是拨通了金都的电话。
过了很久那边才有人接起的,“池烟。”
池烟舔了舔干裂的唇,“你什么时候过来?我在医院呢,好像病的很严重,金诚他们已经离开了。”
金都的声音冷漠至极,哪怕是一个陌生人,大抵也不会如此。
“我让助理过去,你回家吧。”
…………
接连几天,池烟都没有再见到金都,甚至连他的消息,都是从热搜上看的。
池烟一直在忙宴霖上学的事情,最后还是送到了自闭症幼儿园。
学校很大,老师们也很亲切。
她拉着宴霖小小的手走进了教师,却见那些麻木的如同木偶的孩子,都在玩着自己手里的玩具,不抬头,不说话,沉寂的没有半点生机。
老师温柔的牵着宴霖的手,想要将他从池烟的身边拉开。
池烟心如刀绞,有种将他推入深渊的感觉,自己却无能为力。
她永远记得自己去佛罗伦萨接他时候的样子,淡漠孤寂的孩子,就像是被扔进垃圾桶的玩偶。
现在的她就是那种感觉。
池烟忍住不回头的往外走,才走到门口,前面压抑的长廊,闷的她几乎喘息不了。
忽的,她的身后传来清脆的声音,“妈妈。”
如同猛地回来,却见宴霖如小鸟一样冲她扑了过来,一把抱住池烟的大腿,“霖霖不想留在这里。”
这是池烟第一次听他表达自己的想法,也是第一次用稚嫩的声音,喊她妈妈。
池烟蹲下身子,猛地将宴霖抱在怀里,“好,妈妈带你走。”
她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