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青龙?你还打电话来做什么?”
“圆圆……对不起……”
“……”
“我也不想这样……我是逼不得已……圆圆,你一定要帮我……”
“……”
“如果连你都不帮我,我就死定了!他会杀了我的!他一定会杀了我……”
“……”
“……你说话啊?你怎么不说话……我是真的爱你……”
“……我要怎么帮你?”
远远的,我看见岳圆圆在接电话,沿着墙根走过去,又走回来。距离太远,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觉得她身上印花的衣服包裹着她,浓烈的一抹红影,轻飘飘的。
我拎着两罐啤酒朝她走去。
她又踱到了墙的另一边。
当我走到她原先蹲着的地方,那里已经没有了她的人影,地上有一堆乱草,还有几个她留下的脚印。
“圆圆?”我沿着围墙走过去,厂房的背面,是另一排厂房,机器轰隆隆的声音此起彼伏交错着,在墙壁与墙壁之间没完没了的回荡。这条路很长,很窄,两边长满杂草,一头是铁栅栏,牢牢锁住了机器雷鸣般的声响,另一头笔直的向前延伸,给人一种通往天堂的错觉,杂草在微风下晃动,最后留下一个黑点。
岳圆圆去哪里了?我四下张望,叫着她的名字,朝路的尽头走去。
明明刚才还在这里,怎么一眨眼就没了踪影?我越走越急,最后跑了起来!
“圆圆——岳圆圆——”手圈在嘴巴叫她的名字,声音被机器声淹没,连我自己都听不清楚,岳圆圆又怎么可能回应?
装啤酒的朔料袋挂在手臂上前后晃动,越找不到她,心里就越不安。
手机在口袋里唱歌,我妈的号码。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谷底。我是向三位老人保证过看好岳圆圆的,现在她不见了,我要怎么交代?
吸了口气,接起电话。手机里传来的居然是岳圆圆的声音!
“高鶱霨!回家了,等你吃饭呢!”
“岳圆圆你跑哪里去了?”听到她的声音我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但又忍不住责备。
岳圆圆讪笑着:“废话!我拿你妈的手机打给你,当然是在你家!”
耍我啊?骗我去买啤酒,她竟然一个人跑到我家去了!
我气呼呼的跑回家。
“岳圆圆!你找死!”
一进家门,把啤酒摔在桌上我就吼!岳圆圆居然屁颠颠的迎上来,捧起两罐啤酒跑到厨房去,“阿姨阿姨!今天我们有酒喝哦……”
“岳圆圆——”我直接杀进厨房把她拖出来!“你到底怎么回事?”才这么会功夫就阴转晴,她的脸变得也未免太快了吧?
她摔在沙发上无辜的眨眨眼:“我妈不是不让我回家了吗?我来你家避避……”
“岳圆圆……”我咬着牙,她刚刚明明不是这样的!“你是不是疯了?”我伸出手去探探她的额头。
把所有的资本都搭进店里去,本以为可以大赚一笔,结果还没开张就被人砸成了废墟,说不定她被气疯了!
她甩开我的手,不屑的哼哼:“才没有呢!我不心疼那些东西!”
“那你刚才哭什么?”我在她对面坐下来。
“我哭啊……”她眼睛转了转:“我的店被砸了,又要重新装修才能开业,装修是很累的……”
“你骗人!”我指着她的鼻子:“你刚刚说要告诉我一个秘密的!”
“那个秘密啊!”她终于想起来她还答应了我这么一件事情,瞪大眼睛站起来,扶住我的双肩,一边点头,一边非常严肃的一字一顿:“我就是想说,不用为我担心,我还有钱,还可以重新开业!我是打不死的岳圆圆!”
我知道她向来乐观,翻了个白眼:“你真富有!”
她摆摆手,一脸很谦虚的样子:“不是我富有,富有的是你男人,钱是他给我的!”
“他不是我男人!”充其量不过是前任男人!不过——
我的眼睛也转了转,一把把她推回沙发上,“他为什么给你钱?”心里的猜测又被我一下子推翻,还说没上床,没有付出,怎么可能得到?我由上自下俯视着她,她被我逼在沙发里,两边有扶手挡住,爬不起来。这就是我要的效果,如果她胆敢点一下头,说她刚才说的是假话,我就立马打她一顿,然后把她哄出去,让她流落街头无家可归,再也不管她!
相较于我的全副武装,岳圆圆显得轻松极了,两手把腿搬到沙发上盘起来:“喂!高小姐,我是你的替身哎,他天天跑来看我,到动物园看猴子也要付钱的好不好?”所以她向祁少遥收的是门票钱!
“岳圆圆——”我要被她气炸了!她的脸皮怎么这么厚?居然说得毫无愧色!既然知道祁少遥把她当我的替身,为什么早不告诉我?还假装吃醋的甩我一巴掌!她一定隐瞒了什么!我把她拉起来:“你不说,信不信我掐死你!”
“啧啧,好酸……”她捏住鼻子摇摇头,意思是“高鶱霨,你的醋坛子打翻了”。翻了就翻了,我才不管!正因为我对祁少遥已经没有所有权了,我才不能容忍,我怎么能被他们一直骗?当我是傻瓜吗?
她又笑了起来,我愤怒着,她笑得前仰后合!
“岳圆圆,你神经病!”我叫起来,很无奈的皱着眉头,盯着她。她突然不笑了,眼中一闪而过的落寞,让我吃了一惊。
“我先接个电话。”她从口袋摸出手机,跑到一边去。
我继续用探究的眼神注视着她,她今天的行为真的很不正常!
“是你?”她说,看了我一眼之后,用手挡住嘴,走得更远一点。
“是我。”打电话来的是祁少遥,“她在吗?”
“在。”
“那你走远一点……”
“我已经走得很远了,她听不到……”
岳圆圆就是不明白,为什么明明关心人家,却不让她知道!既然决定要独自挑起一切,就应该果决的放开手,既然放不下,就把心里的话告诉人家!他这样反反复复纠缠不休,有什么意义?
祁少遥也不知道他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只是回到家就有一种说不出的空虚,虽然家里很热闹,有三个各怀鬼胎的女人口蜜腹剑的对着他聒噪,但他提不起劲来和她们玩绕圈圈的游戏,他把自己锁在书房里,一安静下来反而更寂寞,想起远在天边的妻子和女儿,如果换成她们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即使再吵再烦,也是甜蜜的。
可是没有了,这些甜蜜,被他亲手赶走了!
他叹了口气,问出一个更没有意义的问题:“她今天穿的什么衣服?”他想让岳圆圆描述一下她的样子,就好像她还在他身边一样。
“黑毛衣,黑外套,黑裤子。”岳圆圆说。
他苦涩一笑:“一身的黑?大过年的,你让她穿喜庆一点……”他已经被黑暗包裹得喘不过气来了,他不想让她也和他一样在黑暗里苟延残喘,才狠心让她走的。他知道她心情不好,被他一次又一次的伤害,早就心生怨恨,也许明亮的色彩会让她笑一笑。他喜欢她笑着,充满活力的样子。
“她穿什么我管不了!”岳圆圆声音很低,有点像在赌气:“不过我可以把你女儿打扮得漂亮一点……”
“是吗?歆歆今天穿什么?”肯定不会是一身黑。
“‘绽放’公主礼服二号!本来要卖给你的,不过你没机会了!”
原来“绽放”除了拿去发表的那件,还有一件。祁少遥笑了笑,那件小礼服穿在女儿身上一定很漂亮,他多想看一看,可惜没有千里眼。
“谢谢你……”每次想挂电话的时候,他就会说这句。
岳圆圆的声音传来:“这就够了?”
“够了……非常谢谢……”只要知道她们过得好就够了。
岳圆圆张口,还想说什么,却被打断——
“死岳圆圆!哪来那么多神秘电话?你不吃饭饿死你——歆歆,去把你圆圆阿姨抓过来!”
接着是歆歆细细的笑声,声音越来越近,仿佛就在祁少遥耳边,然而事实上却在千里之外。
他挂了电话,却盯着手里那只手机出神。她们的笑声让他沉闷郁结的胸口慢慢的飘了起来,仿佛一道光闪过去,刹那间的明亮,很快又消失,在消失的同时带走了心里一切重量,什么都没有留下,空荡荡的。
他希望她们过得好,希望她们在没有他的日子里也一样快快乐乐,他打电话证实了这一点,又没来由的寂寥,因为那样的欢乐,没有他的参与。
没有他的存在,她们也一样可以笑,可以闹,可以把日子过得很美满,只有他一个人食不下咽,辗转难眠,他一个人,好像是多余的……
“扣扣”有人敲门。
祁少遥愣了愣,这时候敢来打扰他的,只有元谨。
“进来。”他拍了拍脸,不想让自己愁苦的样子给元谨看见。
元谨推门进来,啪一下开了灯!
“别老关着灯!”他忍不住提醒,难道心里的失落,关着灯就会看不见吗?
祁少遥不适应的眯了眯眼,抬手挡住光线。“轮不到你管我。”他又恢复了他的冰山脸,他以为他表现得不在乎,别人就不会知道他在乎。
元谨讨了个没趣,干脆不再出声,拎着笔记本电脑放在桌上。
“交代你的事都办好了?”祁少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把笔记本拿出来插好,开机,调出程序,视屏窗口出现了一间教堂铺着红地毯的长长的走道。
“我在教堂的每个角落都装了监视器,包括新郎新娘休息室,我也和白老大联系好了,婚礼那天他们会派人在外面埋伏——你确定他回来?”
“他会来!”祁少遥十分肯定。他已经放出风去,钟倾的肚子里有他的小孩,他要把他们母子娶回家来过年,祁少逸怎么可能不在他最“幸福”的时刻跑出来坏他的好事?
他握着鼠标,把视屏图像一一点出来查看,看着看着,满意的笑了。
祁少逸,只要你来,就别想再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