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夏的天不带一丝云彩,天上有水鸟在飞,很白,很大,像一颗流星迅疾划过。鸟有海鸥,还有夜间出没的夜鹭。海鸥个头大,夜鹭个头小,这会儿大白天的,出没的就是海鸥。天蓝得能够滴下来,海面像一块硕大的蓝水晶,海面粼粼的闪光。
海鸥楼原来是一片建筑,那座四层高的大房子尤其高大醒目,就衬托得脚底下呈新月形共围拢里外三层的建筑群很是娇小。
林小麦打着伞,小碎步跟在大步流星往前走的麦希明身边,边走边看,拿出手机不断拍照,赞叹:「哇,近看更漂亮了,保持得很干净的样子……江美村比江心村的村容好多了!这些石板路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好像是重新设计布局过?」
李运凯走在她身边,提及设计就两眼放光,开始长了浅浅纹壑的脸上堆满了笑容,略显夸张地摆着手臂:「我们每入驻一个地方,都会先跟村委商量好,帮他们免费做好入驻点附近的路面美化。因为不用花钱,基本上没有拒绝的。同样地,不收钱,不代表我们敷衍了事,相反我会让我的团队加多两钱‘肉紧"下去。」
看着整齐干净的麻石板路,路边迎风摇曳盛开的太阳花,林小麦不解地问:「自古以来都是杀头的生意有人做,亏本的买卖没人干。开公司又不是做慈善,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李运凯笑道:「如果想要做个农家乐,自然可以这么精打细算,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但我们不光是想趁着旅游热开个民宿赚快钱……我们搭档已经很多年了,手底下的项目有成功也有失败。但无论哪一个项目都好,都是想要长长久久的一直做下去的。刚刚改开的时候,这边流行一句话,‘路通,财通"。放在我们这一行,环境好,客人心情才好,才有回头客。」
李运凯说起自己的作品,那语气眼神温柔得要命。林小麦的眼神也不自禁温柔起来,心里想:「刚才老板说要跟他们出来走走,果然有收获。」
抬眼看向前方,靠着路边第一座民宿别墅铁门洞开,反光板打得雪白,刚才拍照的那伙人赫然转移到了此地。两个技术人员在忙碌地布置反光板和干冰等道具,女主角坐在太阳伞下,戴着墨镜,往已晒得虾红的玉臂上补防晒油。见此情景,林小麦不禁莞尔。
一阵炸雷似的爆响传入耳中,紧接着扑面扑鼻子的甜蜜奶香,林小麦一喜:「有人爆米花诶!是传统的大炮爆米花!」
循着声音看过去,只见两间房子中间,顶多也就一米宽的夹巷阴凉处坐着个老人,正多少开塑料口袋,往里倒腾刚爆好的爆米花。旁边的原住民村屋门前,是个很简陋的摊子,瓦楞纸板上用粉笔歪歪斜斜地写着「凉粉、龟苓膏……」等字眼,种类不多,也就。照例用两尺高的不锈钢大罐子装着,铁罐子旁边,还整齐堆叠着十来个很有年代感的铝制课间餐盒,长方形那种。
头顶着荷叶的中年妇女,坐在门槛上,边看档口边扇凉。
林小麦摸了摸干干的嘴巴,犹豫地看了麦希明一眼。不想被麦希明发觉了,麦希明说:「去看一下也无妨。」
顿时就跟得了唐僧令的孙悟空似的,林小麦嗖一下窜到妇人面前,指着那课间餐盒说:「龟苓膏怎么卖?」
也就是平平无奇一句话,看到她动作,黄爱军和麦希明不约而同停下脚步。看了一眼黄爱军似笑非笑的脸,麦希明轻声说:「我们公司在洋城的现阶段主要任务搜罗抢救保留传统粤味……所以专门聘请了在行业里长大,懂门路,熟地头,有见识,热心肠的林助理,作为我在本地探路寻味的专业顾问。看样子,她是有了新发现?」
黄爱军这才恍然,他笑了一笑,说:「原来是这样……那是我得先跟麦总您道个歉了。呵呵,不好意思。林助理果然识货
,这个阿姨糖水铺卖得最有特色的,就是她的龟苓膏。」
只听得那顶着荷叶的阿姨说:「龟苓膏一盒12块钱,不单卖。」
林小麦问:「有没有蜜糖?」
阿姨说:「有。还有炼奶。你买的话我给你加。」
林小麦说:「我们没有那么快吃,有装好的吗?」
阿姨说:「那你要多少,我装给你。」
林小麦拿出手机来,说:「要一盒就好了。加蜜糖。然后我要四套碗勺。」
「行。」阿姨看到林小麦东张西望的,说,「靓女,12块钱哦。钱呢?」
没找着二维码,林小麦也傻眼了,说:「阿姨,你只收现金吗?」
白眼一翻,阿姨撇撇嘴说:「不收现金,难道我装个POS机给你……刷卡咩?」
好险没有被噎得背过气去,林小麦打开钱包,数了数为数不多的零钱,数够了12块钱现金给阿姨。阿姨用塑料袋子装好了龟苓膏,又用一个小塑料袋准备装蜜糖。蜂蜜是装在白色塑料罐子里的,罐口被凝固的蜜糖粘得结结实实,阿姨用力拧开,问林小麦:「要多少?自己来拿着袋子!」
林小麦把小塑料袋袋口撑开,看着阿姨往里倒了一袋底,就说:「够了够了。太甜也不好吃。——阿姨,这边有地方坐吗?我想就坐在这儿吃。」
始终保持着有些懒洋洋的,阿姨抬手指了指左手边,刚才他们走过来的大马路上:「那边有椅子——咦,黄总,怎么那么巧,好精神哦。这个靓仔是你朋友啊?哇,长得好像明星哦……」
阿姨精神振奋,两眼放光,话也明显的多了起来。
哭笑不得地看了麦希明一眼,麦希明笑眯眯地跟在黄爱军身边,走上前去。只听见黄爱军喊着阿姨的名字:「柳四婶,今天好生意吧?」
柳四婶咯咯笑,说:「好什么好,淡到什么也似的,就卖了一半都不到……」
黄爱军说:「一会儿晚点放学,就好生意的啦。」
「嗨,好极有限啦!」柳四婶说,「所以我也不做那么多了,不然底裤都给亏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