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楼的老式灯泡比五楼的白炽灯要暗,并且暗得多。两种颜色的灯光像是在角力,但阴显是后浪把前浪拍在了沙滩上——五楼的白炽灯把那个人的影子映在了他的身后,站在黄白色灯光的交界,瘦狗的脸被白炽灯映得格外清楚。
脚步声很难不让大家往楼梯上望去。刚刚在天台上由于光线昏暗,苏晤广没能看清楚瘦狗的脸,现在他转过身来,抬头看到瘦狗额头刚结疤的伤口又一次渗出血来,脸颊上还有几道抓痕,似乎跟人的几个手指的位置正好吻合。他的左手抱着右手大臂的位置,定定的站在那。
薄青松和瘦狗对视着,薄青松眼里是愤怒,瘦狗眼里是惊慌。
小红探了个脑袋出来也看到了瘦狗,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尽管不知道瘦狗救他们是出于吕浩升玷污了“祭台”,还是出于对抗霸凌的行侠仗义,但好歹算是救了他们一命。苏晤广决定先把事情讲清楚。
“刚刚是……”话刚出口,薄青松没等他说完,就一把把门外的苏晤广和卷筒粉推进了自家家门。
“你们先进去。”薄青松命令式的口吻,一把关上了自家的门,留自己在门外。
三个人在小红家里争先恐后地要看猫眼,苏晤广断断续续看到薄青松向上走,然后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最后他们在窗台上看到,薄青松就像缉拿犯人一样,反扣着瘦狗,押到了大院门边。瘦狗只是低着头,一言不发。所有打着牌、闲聊的大人都停了下来。没停留多久,薄青松就从楼的后方把越野车开出来,开到大院大门前,打开车门,掏出一副手铐把瘦狗拷上。瘦狗被不情愿地推进了车里,薄青松坐上驾驶位,越野车在大家的目光下驶出了大院。
这时小红的妈妈李惠也匆匆从楼下跑回自己家,确认了三个孩子无恙后,苏晤广和卷筒粉也各自回了家。
马释姝在越野车开出去后才到楼下,她似乎执意要走出大院,但在下面的大人们极力劝阻之下作罢。虽然最终没出去,但也在楼下骂骂咧咧,似乎要等薄青松回来的样子。
按往常来说,楼下打牌的大人们一般最晚11点半就散了,但今天因为马释姝在楼下的缘故,大家不放心,陪着她等到了十二点,而最终也没等到薄青松回来。
听了苏晤广急匆匆的辩白,苏晤广的爸爸却没有说话。两个人靠在自家的窗台边上,苏晤广爸爸一边拿着红花油,用棉签来回擦拭着苏晤广胸前的淤青,一边看着大院,院子里苏晤广的妈妈正陪着马释姝。
“人是复杂的。”苏晤广爸爸半天才开口,“不像童话里,狼就一定是坏的,羊就一定是好的。”
“所以万一狼是好的,只是看起来是坏的呢?”
“狼被认为是坏的,是因为大家忌惮它凶残的本性。狼可能会做好事,但本性这种东西……谁说得准呢。”
“所以不分好坏就要把狼抓起来吗?”
“不确定的事就像定时炸弹,我们都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炸。我们也不知道狼什么时候会暴露它的兽性,所以至少对其他羊而言,把狼抓起来就是保全羊群的最好办法。”
“如果狼不是狼呢,他只是干过坏事的羊呢?”
苏晤广爸爸没有说话,只是加速了手里棉签擦拭的速度。
“痛、痛……慢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