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熙把一个文件袋递给我,然后说:“一凡让我转交给你的。”
我接过文件袋,路熙喝了一口咖啡,然后睨着我问:“为什么他会让我转交给你,你们之间,出了什么问题吗?”
我摇头,我想,他没有自己来给我送文件袋,应该是林嫒把事情都告诉他了吧。
“他应该是太忙了。”我说。
路熙不以为然,很明显不信我的回答,只是她也没再深究,见我把文件袋打开了,她换了很职业的语气说:“文件袋里装的,是那个肇事司机近段时间的资金记录,如你所见,没有任何问题。”
“你的意思是,他没有收人教唆?”我问。
“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证明,他是蓄意谋杀。”路熙叹了口气,然后说:“肇事逃逸的罪行,远不及故意杀人罪来得重,他绝对不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承认犯罪事实。”
“可是,茹芩亲口向我承认了,是她故意找人撞死我妈妈的,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吧?”我抓着路熙的手臂问。
“你别激动,一凡一直都在尽力调查。”路熙安抚似的拍了拍我的手背安慰我,然后说:“只是那个肇事司机找了律师,他承认了自己肇事逃逸的事实,并且认罪态度也表现的很好,说是愿意承担所有的罪责。”
我怔愣住。
“上次绑架你的那个小木屋也是,一凡找过去的时候,小木屋已经被烧掉了,现场一点痕迹也没留下,离小木屋不远的那个村,也去打听过了。村民说是一个小孩子在那里玩火的时候,不小心给烧着的。”路熙又说。
“那那个小孩子呢?”我急忙问。
“小孩子,是村里一个聋哑小孩,不识字,也不懂手语,根本无法交流。当地派出所也就是给那家罚了点钱。”
我摇头:“不可能那么巧的!”
“怎么就偏偏是个聋哑小孩放的火呢?那些人还会开车去镇上吃饭呢,总有人见过那辆车吧?监控呢?沿途没有监控吗?”
路熙咬着下唇,又叹息了一声说:“没有,目前为止,我们连他们开得是什么车都不知道,那里修了路之后偶尔会有陌生车辆从那里经过,根本无从查起,而且,很有可能他们开的是黑车。找到了也不能证明什么。”
“那就只能这么算了?”我露出苦涩的笑,茹芩说的没错,我什么都做不了。
“虽然没有证据,可是医院有你的验伤报告,只要能找到那几个人,总是会有办法的。”路熙安慰我说。
“我知道一个名字。”想到那个人,我胃里又是一阵翻腾,我看着路熙。缓缓说:“单洺,貌似那个人还有前科。茹芩提到过。”
“我们就从这个人开始查,但是小朝,定罪量刑不以口供为标准,没有证据,仅仅靠你的证词,根本不能定有罪判决。小朝,你记住,一定要沉住气,即使将来找到证据了,如果不能扳倒茹芩。那也没有用,她手底下那些人要是把罪行自己担下了,一口咬定跟茹芩无关,那也于事无补,你懂吗?”
“你放心,我能忍,我一定能忍。”我咬着牙回答,看着路熙担忧的目光,我笑了笑说:“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而且我相信,风过必留痕,不可能没有证据的!”
路熙像是松了口气,她端起面前的咖啡,抿了一口。
汤夏奕端了两块芝士蛋糕走了过来,他将慕斯递到我和路熙面前,冲我笑了一下说:“招待你们的。”
“这么好?”路熙笑着拿起碟子里的叉子,叉了一小块放进嘴里,然后享受地眯起眼睛,对汤夏奕的招待赞不绝口。
“你气色不大好。”汤夏奕在我对面,路熙的旁边坐下说。
“是吗?”我不自觉地摸了下自己的脸,然后无所谓地笑笑说:“你也是,看上去,不太好。”
汤夏奕笑了笑,然后面露忧色地说:“林珂呢?她还好吗?”
“她没跟你联系吗?我一直都没她的消息。”主要还是想要避开林越。
“没有……”叹了口气,他看着我说:“你有空,去帮我看看她吧,你多开导她一下,她那个人死心眼。”
“你既然那么担心她,怎么自己不去找她。”路熙插话。
汤夏奕露出自嘲的笑,然后说:“他是不可能让我见她的。”
我看着汤夏奕,忍不住问他:“那……你的心意呢?你弄清楚了吗?你对林珂,到底是什么感情?当初你明明知道她和林越的关系,你怎么还放任她爱上你呢?”
汤夏奕闻言,抬起脸来看着我,然后语气平和地说:“我不知道她会爱上我,老实说,也想到过,可是不忍心推开她,你也看到了,她从一个偏执自闭的千金小姐,变成一个乐观率性的小女生,从坐在轮椅上生活到现在拄着拐杖到处走,我还来不及细想,她的世界就已经翻天覆地的发生改变了……”
“我看着她一点点的变化,……”汤夏奕的脸色浮上一抹骄傲的神色,顿了顿,他说:“看着她快乐单纯的样子,我甚至忘记了自己曾经是个肮脏不堪的坏人。”汤夏奕笑了一下说:“在她身边,会让我感觉到自己被需要着,而这种感觉,我只在龙姝翊身上体会过。”
这应该是种同情心延伸出来的感觉吧?当初章星辰对楚茗闵,或者对我,也是从同情心开始的吗?
“那,你现在弄清楚自己的心意了吗?”我问。
路熙专心吃着芝士蛋糕,很惬意的样子,好似根本没把我和汤夏奕沉重的对话听进去。
汤夏奕苦笑着摇摇头。
“你知道吗?林珂她只是单纯地喜欢着你,她想要的,是你的爱,跟她相对等的爱。她不需要救世主,能救她的,是她为爱而勇敢的心和信念,不是你。”我眼眶酸涩,没由来的再次想起章星辰,“能救她的。是她心里对你的爱,不是你,她爱上任何人,只要她愿意,她都可以改变,你知道吗?”
汤夏奕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然后笑开:“你也是吗?”
“不是章星辰改变了你,而是你对章星辰的爱,改变了你?”汤夏奕问。
我沉吟了一会儿。叹息了一声说:“我没变,我没有林珂那么勇敢,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懦弱,浅薄,自我,还是那个胆小鬼。”
从汤夏奕的咖啡店出来后,我和路熙分开了。她说有事要回事务所,说要送我先回家的。我拒绝了,自己打了车,打算去找林珂。
站在她家的围墙下,我想起了那片爬满了枯藤的墙,那时候林越还让我来看林珂来着,我明明拒绝了。此刻却自己送上门来了。
林珂的手机关机,我按了门铃,忐忑不安地等在门外,想着林越应该去公司了,却还是害怕碰到他。
看到林越。我心底不由自主地会生出些对自己的蔑视,我不懂这个世界,不懂这个世界上生存着的族类,我甚至不自量力地希望给予他们温暖,我简直就是个小丑。
甚至比这些,更让我窒息的一些残酷事实,都会出现在我脑子里,在画面的最后,还会出现字幕:咎由自取。
不愿意面对林越,或者就是不愿意面对自己的愚蠢,选择原谅林越,或者就是纵容自己原谅自己当初的愚昧……我这么想着,觉得呼吸也困难了起来。
我甩了甩脑袋,见视讯里没声音,又按了几下门铃。
“谁啊?”里头传出陌生的声音。
“您是?”我警觉地问。
“我是这家的保姆,你找哪位?”里头的声音回答说。
我松了口气,随即又问:“林董事长在家吗?”
“林董事长?”对方沉吟了片刻,然后回答说:“不在。”
我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下,听到她说让我改天再来,我连忙说:“不好意思,我是来找林珂的!”
“二小姐她不见客,你走吧。”她下逐客令。
“麻烦你帮我告诉她,就说是陆小朝找她,如果她还是不见,我再走就是了。”我耐性十足地说。
“……好吧,那你等等。”
过了一会儿,大门开了。
我心里念着林珂,想着要赶在林越下班之前离开,脚步也变得急促。
保姆给我开了里头的门,我换了拖鞋,跟着她进了客厅,边走边问:“林珂她在自己房间吗?她还好吗?吃饭怎么样?”
“林珂,你还好吗?”听到客厅里有脚步声,我立刻越过那个保姆,走了过去。
可是客厅里站着的人,却让我目瞪口呆,他讪笑着朝我招手:“几天不见,你又瘦了,怎么你每天都不吃饭吗?章星辰他不管你的吗?”
我回过头问那个保姆:“您不是说林董事长不在家吗?”
那个保姆一脸无辜,“我以为您问的是林萱林董事长。”
我翻了一记白眼,没搭理林越,笑着对那个缺心眼的保姆说:“麻烦你带我去林珂的房间,谢谢。”
“可是……”保姆看了林越一眼。
林越一脸戏谑的笑容朝我走了过来,“林珂不见客,她要见谁,必须经过我同意。”
我瞪着林越,感觉自己的火气就要把头顶的头发给烧着了。
“林珂是你姐,她有自己的自由,你凭什么软禁她?”我低吼道。
林越不置可否地摊摊手说:“这是非常时期,只要解除了警报,我绝对不会干涉我二姐一分一毫。”
“你就是个暴君,你凭什么?你认为什么时候才算解除警报?等到汤夏奕老死吗?还是等你二姐白发苍苍那天?”
林越大笑出声:“你太高估了爱情的保鲜期了,你觉得,我二姐会一直喜欢那个汤夏奕吗?”
“你姐对我说过,她喜欢上一个人,就是一辈子的事。”我瞪着林越说。
林越冷笑了一声,然后直直地盯着我,好一会儿才说话:“你呢?你也是吗?”
“这不关你的事。”
我四顾张望了一遍,林珂的房间应该是在一楼,洗手间的方向我去过,另外一边是厨房和起居室,剩下的那一扇门,应该就是林珂的房间了。
想到这,我径直朝那个房间走去。
林越也没阻止我,只是跟在我身后走了过来。
“难道还怕我把汤夏奕偷偷带来了不成。”我暗自嘀咕,然后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的陈设很简约,色彩和布局也是,倒不像一个女孩子的房间,房间里没有人,床上的被子也是摊整齐了的。
我转身正要出去,却看到林越也进了房间,他进来了,顺手还把房间的门给反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