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我都会觉得很混乱,我分不清自己是谁,也好奇在别人眼里我是谁。当我在医院里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这种混乱就一直跟着我了,时间一直在走,没有为我停留片刻,我想要停在我清醒过来的那一刹那,却又害怕自己追不上陆小朝的脚步,我害怕,我停留得太久,陆小朝走得太快,我们隔得太远,然后就真的只能是两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我不想再去这茫茫人海中寻找另一个陌生的陆小朝。
所以,我用最快的速度让自己跟上陆小朝的步伐,可或许是走得太快,我总是混乱,自己到底是谁,从睡梦中醒来的章星辰,究竟还是不是那个陆小朝的章星辰。
坐在林越回市里的车上,我满脑子都是这样奇怪的想法,我还没有理清楚头绪,陆小朝就不见了,甚至她可能就这样消失了,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生命里了。
就像当初我突然离开一样,陆小朝是否和此刻的我一样,如此恐慌,害怕?
“我一定会杀了他。”林越不断低咒着,像是在催眠自己似的。
我拿着陆小朝的手机,屏幕锁着,四个数字的密码。
我输了陆小朝的生日,没解开,之后就输了我自己的,然后就解锁了。
这么艰难的智商不知道是怎么在这个危险的世界活下来的,现在还有几个人会用生日当密码这么单纯的?
陆小朝的手机里的应用很简单,一两个已经老掉渣的游戏,简单的聊天工具,还有一个写日记的小应用。
陆小朝所有的防线都是解屏的那个密码,之后进去任何应用都畅通无阻,传说中的防君子不防小人,形容的就是陆小朝这种单纯的族类。
我从来没有说过自己的是君子,陆小朝也曾大喇喇地赞美过我的品德:小人,猥琐的小人。我对此深表赞同,并且也有将其发扬光大的决心——陆小朝的日记里,大部分都是她在旅行时候的随记,有照片,有文字,很文艺很小清新。
“我把属于过往的记忆折叠,抚平,把思念叠进纸飞机里,幻想着,它们载着我所有的心思飞过沧海桑田,飞去他身边。一年又过去了,又是初雪天气,我折指数着又一次孤冷无望的等待……
已经忘了有多少个夜晚是在这样的列车上度过,我记得自己在坐过的车厢里都留下了这样的纸飞机,每个纸飞机上都写着他的名字,我无数次幻想着,这些纸飞机有一天落在他的脚畔,他轻轻拾起,就看到了我耗尽大半个青春的等待。
我喜欢这样子到处流浪,几个小时,十几个小时,几十个小时里,我的脑子可以不被禁锢,放肆的,自以为是的,骄傲的,彷徨也好,自卑,怀念,憧憬,像现在这样,单纯无害地复杂着;只有这样,放肆地想念,肆意地流浪,去陌生的地方,去遥远的地方,离开了没有他的城市,假装自己在下一个陌生的街头兴许就能遇见,邂逅那颗闪耀的星星;
也只有这样,我才感觉,活着,已然幸福。”
我曾经绞尽脑汁地想要治好陆小朝心底的伤痛,却不知,曾几何时自己已经成了她心底的又一抹伤痕。
“没有一句解释,没有一句交待,他走出我的世界是在七年前,原来当时的无疾而终才是结局。
他的新娘是秦佳宓,当初告诉我她比我更爱他的那个秦佳宓,他们的喜帖上印着秦佳宓最爱的蓝色矢车菊,我以为我会嫉妒,可除了心痛,什么也没剩下。
这是场祭奠,祭奠一场终于干涸的爱情,我的眼泪便是这场爱情的葬礼。
这一天总会到来,我或者只是心痛当年的不了了之,我或者是愉悦的,为他终于摆脱了我。我都知道,只是这一天来得这样突然,毫无征兆。我的感情被这张喜帖扼住了喉咙,戛然而止,却什么也不能说,不能做了,从此,雨天没有他,雪天没有他,我不能再惯着自己随意想念,他再不是我的章星辰了,这是最后,是剧终。”
我关掉了手机没再往下看,除了心疼之外,我心底竟还有着些许难以掩盖的欣喜和幸灾乐祸。
原来和我一样,陆小朝的爱情也停在了当年,我以为,这个世界只有我,从时间抽离,停在了过去。除了疯狂生长的思念,日渐消瘦的信任,我和陆小朝的心,似乎都还停在了高中时期,为那段戛然而止的相恋,唏嘘不已。
我想,我和陆小朝之间如果没有机会腻在一起直到厌倦,这段至今让我找不到缘由的感情,或者会没完没了地黏着我和陆小朝的人生。
可能人活一遭最幸运的事就是你喜爱的人也同样喜爱着你,你念念不忘的人也对你存着同样的执念。
这一刻,我对好不容易活下来的生命,感恩不已,活着真好,活着,活在有她陆小朝的世界。
林越说:“不知道陆小朝知道你偷看她的手机,会不会还把你当成完美男神一样供在心里。”
“找到她之后你也帮我问问她,能不能把我当完美男神一样供着。”
车子开到了市区,罗鸣杰提前在路口等着,看到我从林越的车上下来,他倒是一点儿也不惊讶,上了车之后也只是问我要去哪。
我刚说了个地址,林越开着车停在我的车子旁边,他叫了几声喇叭,我摇下车窗,林越探着头在车窗边跟我说:“你要有心理准备,就算我现在同意把赋丽集团千金娶回家,已经惹恼了茹朗这只老狐狸,陆小朝能不能安然无恙也很悬,当初龙姝翊……”提到这个名字,他忽然噤声了。
“既然已经约到了茹朗,你去见他吧,兴许有回旋的余地也说不准,谁知道这只老狐狸到底要什么呢?”我说完,就示意罗鸣杰开车,车子拐了个弯,和林越是不同的方向,不一会儿就看不到他的车子了。
“你怎么知道陆小朝被关在那里?”说明了陆小朝的事之后,罗鸣杰不解地问我。
“我舅舅是警察局的高官,我打电话请他帮我查的。”
“舅舅?从来没听你提过。”罗鸣杰说。
我冷笑一声,“你连我妈都没听我提过,怎么会知道我有个舅舅。”之后再无话,车子一直开到了海音度假酒店的地下停车场。
刚到酒店大厅,就看到酒店的总经理尹南,一串车钥匙在他食指上转着,那样子很是闲散惬意。看到我,他立刻迎了上来:“章先生,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我看了眼跟在他身边的男人,穿着工作人员的服装,但是脚下却穿着一双登山鞋。
“我来这里报信,等下警察就会过来。”我笑了笑说。
尹南立刻变了脸色,皮笑肉不笑地说:“章先生真爱开玩笑,警察怎么会来我这里呢?”
我朝罗鸣杰打了个手势,他立刻将一份文件袋递到我手里,我慢悠悠地从文件袋里拿出了里面装的几份文件:“听说,因为你酒店经营不善,你背着你老爸把你名下的股份卖给了赋丽集团,是不是真的?”
“没这回事,你从哪听来的?”
“来之前,我的助理帮我找到的,这份是你签的,股权转让书。”刚巧,茹朗到处在收购林氏的散股,调查的时候却发现了茹朗对海音度假酒店感兴趣,让罗鸣杰留意了一下,结果竟然发现了他们的交易。尹南的父亲尹恒是酒店服务行业的巨头,茹朗似乎有意涉足酒店业,却又对尹恒的势力有所忌惮,所以,跟尹南签订的合同是隐名股权转让书。
“怎么会在你手里?”尹南变了脸色。
“跟你签合约的人,刚好把股权卖给我了,放弃了跟茹朗之间的协议。那个人刚好喜欢钱,我刚好喜欢你这家酒店,就签了。”当然,真正签下这份合约的原因,并非只是对海音酒店感兴趣。
“就算这样,这也是合法的买卖,警察怎么会……”
“饶了个这么大的圈子,我是在告诉你,你藏起来的人,我要带走。”我好脾气地笑了笑:“警察来了若是找不到我要的人,我手里的股权转让书,打算让你这家酒店换主人,这样总能找到她,你说呢?我想令尊一定不希望看到这个局面。”
尹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我告诉你,我要藏的人,没有人能找得到,别以为这样就可以威胁我。”
“当然。”我无害地笑笑:“来之前林越就告诉过我你的底细,听说,以前你在外边玩的时候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直到最近才接下的这家酒店,是吧?”
提到林越,尹南的情绪似乎又缓和了些,他不以为然地笑笑说:“我早知道那丫头跟林越有关系,林越是我哥们,那丫头在我手里总比在茹朗那只老狐狸手里要强些,章先生,几天无论如何我是不可能让你把人带走的,否则,我的脸面往哪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