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得一阵风刮起她的鬓发,风里有她熟悉的味道,清新冷冽。
她睁开眼,是江练半蹲在她的眼前,捧起她四处破皮的手,一双本没多少情绪的淡漠眼,此刻正由内而外燃起熊熊烈火。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看她。
她晃了晃脑袋努力让自己清醒,那阵风又刮起她的鬓发。
江练出手不似秦漫有所顾忌,那醉汉直接飞出去数十米,此刻正捂着肚子趴在地上狂吐,眼神恍惚得不省人事。
秦漫好不容易调动起舌头,“江……江练……”
她尝试把自己慢慢撑起来,她想阻止。
可是江练已经冲到了醉汉的边上,双手拎起他,强迫他站起来,然后又是一拳揍上他的脸,整个下巴都被打歪,醉汉重重摔在地上,呕吐物混着涎水不断从歪斜的嘴里流出来。
剩下的那些小弟吓得在原地动都不敢动,目瞪口呆。
不远处的走廊,不放心的洪谦带着人匆匆赶来,身后跟着御九夜的安保队,大老远看到此情此景皆是加快了脚步。
楼上伏在木制栏杆上的罗茜西看得津津有味,嘴角的笑意愈发浓烈。
江练全心全意得修理那醉汉,又看准了方才踩过秦漫手的那只脚,一脚踩下去,咔嚓骨折的声音如同折断一根筷子那么干脆利索。
那醉汉已神志不清,也痛得直哼哼。
洪谦加速跑过去,在江练还要再下一脚之前,拦住了他。
“别打了!”
洪谦拉开他,他还想再踹一脚,搞得两个人都差点站不稳。
洪谦低声怒吼,“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洪谦一方面希望他还有点理智,一方面又希望这是他完全没了理智的情况下做出的事。
江练眼神飘到他身上,一边整理自己的袖口,一边调整呼吸,收敛火气,冰冷冷得无所谓道。
“打死了算我的。”
很好,他不仅是完全清醒的,并且,还很符合他的作风。
他只是脾气好又识大体,但不是好欺负。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知道这么做的后果,他知道自己身为刑侦队长,还肆意殴打他人,他压根就没放在眼里。
只因为这触碰到了他的底线,他不会瞻前顾后,他必定会放肆一搏。
洪谦此刻是奔溃的。
“你在说什么浑话?”
“这里交给我,你赶紧滚回去洗把脸!好好清醒清醒!”
江练调整好自己,转身快步走向秦漫,引得那头受到惊吓的余党们连滚带爬得跑。
但他根本没管这些人,蹲下身,弯腰抄膝抱起秦漫就走,真把这烂摊子留给洪谦收拾了。
洪谦看看地上那还在哼哼的人,真是狗见了都嫌弃。
乔英跟上来,“洪队,现在怎么办?”
洪谦呼噜着自己的头发,免得自己被气冒烟。
“先把人送医院吧。”
“真是从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火。”
乔英抬头与趴在栏杆上目睹了一切的罗茜西对上了眼神。
罗茜西见好戏收场,红色的身形转身离开。
乔英又试探性得踢踢地上躺着的人,如同一滩烂肉一般,摇着头感慨。
“啧啧啧……”
“算你倒霉。”
秦漫对江练发火耿耿于怀。
尽管她知道江练的骨子里根本就不像表面那样温和平静,但他爆发出的惊人战斗力让她惊大于喜。
毕竟她尽力不闹出事,倒是不知道江练怎么想的,说动手就动手,上去就把人差点揍死,那么多人都看见了,这下如何收场。
“江练,你放我下来吧,我能走。”
她活动着那只破了皮的手,“我没什么事,你看。”
江练目视前方,呼吸沉重,抱着她的手烫得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
“以后你不需要有所顾虑,就算你失手杀了人,也有我替你担着。”
秦漫想反驳,江练强硬的眼神望向她。
“或者你做不到,我帮你做。”
江练那不可置否的态度,让她什么话都说不出口,担忧通通咽下肚。
她什么都没说,可江练就好像能听到她的心里话一样。
“你放手去做,不用担心会连累我,没有什么比你的安危更重要。”
秦漫知道这头驴是拽不回来了。
“那你也不问问,那个人是谁,犯了什么事,怎么就黏上我了?二话不说就上去揍,也不怕揍错人?”
江练好像这才反应过来,他只是看到那只脚踩在秦漫的手上,手上的拳头比脑子还快。
“不会错。”
秦漫自报家门。
“他缺失的左手,是被我亲手割下来的。”
江练眼神微惊,他连那个人缺一只手都没仔细看。
“江练,我有时候也会分不清,我做过的那些事,到底是迫不得已,还是随性使然。我骨子里,其实是隐藏着一些见不得人的,肮脏的东西,我用那一层又一层的躯壳,放纵自己做了很多伤天害理的事。”
她一直在克制自己做事,不仅仅是为了许劲风和他考虑,还有对自己的怀疑。
她深深陷在对过去的忏悔和怀疑之中,她在潜意识里,一直否定着自己。
“报应,是没有对错的。”
江练将她轻放下来,深色瞳孔望进她的内心,一眼就能看穿她。
“你说的对,所以下一次,我一定会直接打死他,我们一起肮脏好了。”
原以为双手干干净净,循规蹈矩从不越界的江队长,如今当着所有人的面暴走,这还不算完,若这只是气头上做出的冲动事,还能吃一堑长一智。
可他又平静的说出这样一句话。
我们一起肮脏好了。
他根本就没冲动,他理智又清晰,若是还有下一次,他真的会选择直接打死。
所有人都在期盼她改邪归正,所有人都在作壁上观,看着她一个人陷入自己打造的沼泽中,就只有他不嫌弃她所谓的肮脏,宁可把自己也拖下水,也要紧紧抓住她。
一起肮脏好了。
秦漫蒙圈得唤他的名字。
“江练?”
江练倾身向前,以热吻回应,逼得她将那些对人生和自己的怀疑吐露,消化在唇齿之间。
她栽在他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