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界的关注,和家里人的争执之中,荣鸿璨的丧事终于办完了。
死去的人已经长眠地下,而活着的人还要继续生活。
荣鸿璨的遗产分配基本上是十分合理的,他沒有亏待自己的几房太太,虽然在当今社会,很难想象这种大家庭的模式:好几个老婆,好几个儿子女儿,一堆孙辈。
第三代之中,荣鸿璨很看重荣珏,他是长子长孙,自幼就是严格培养的。所以,他也是被寄予厚望的,大学毕业以后就已经去家里的公司上班了。
相比之下,荣珂就有些顽劣了,尽管荣华强很强势,可却沒法逼着自己的儿子去踏实奋斗。荣鸿璨似乎也知道,这个孙子不太可能有什么大的成就,所以除了给了他两家小公司以外,只是把自己的很喜欢的几辆跑车留给了他。
令所有人大跌眼镜的是,自幼在国外长大,几乎和荣鸿璨沒有什么祖孙之情的荣甜反而拿到了内地公司最大的掌控权。中海和南平两家分公司在未來都由她负责。而原本,大家都以为这个人选会是荣华珍。
得知这个消息以后,荣华珍又高兴又担心。
高兴的是,内地市场无限大,落在荣甜的手中,就等于是落在自己的手中,总比被其他几房拿走了好。担心的是,她又怕荣甜背后有高人撑腰,比如那个顾默存,一旦他翻脸不认人,自己又该怎么全身而退呢?
不过,很快,荣华珍就想到了对策:要是荣甜不识好歹,不肯听自己的话,或者敢和自己对着干,那就索性把她的身份之谜揭开,让她把今天得到的遗产全都吐出來,由自己接手!
这么一想,她立刻就愉悦起來,喜上眉梢。
等到荣鸿璨的后事都处理完毕,也已经是好几天之后了,这些天,荣家的大宅就不得一刻的安静。不过,随着一切的尘埃落定,各房的人开始纷纷离开,他们平时在各处都有自己的豪宅,不愿意住在这里,嫌房子年头久。
同样的,荣甜也打算尽早返回中海,她觉得自己大概是不属于这里,在香港的每一天都让她感觉到有些窒息。
不过,两天后,荣珏的未婚妻翁卉雅正好过生日,她和荣珏的亲妹妹荣怡又是高中同学,两人关系很好,所以荣怡一定要给她庆生,正好荣甜也在香港,荣珏和荣怡就拉着她一起去了。
生日派对在维港旁的一家高级酒店里举办,派对结束后,有人提议去酒吧玩,立即得到了一片响应。于是一群人又开着车,浩浩荡荡地前往酒吧。
荣甜本來想溜,但荣怡一把抓着她,把她带上了自己的车。
“阿珂说你以前好会玩的,沒长辈在,你别担心啦,和我们一起去玩玩吧,在家闷着多无聊。”
荣怡把车子飙到飞快,很快就停在了一家酒吧的门口。旁边停着好几辆眼熟的豪华跑车,看來他们已经提前到了。
荣怡低低骂了一句,嘴里嚼着口香糖,大喇喇地拉着荣甜往里面走。
今晚有荣珏在,她什么都不担心,反正就算喝高了,他也会把自己拖回去。而且,哥哥和未來嫂嫂都是有钱人,不愁沒人买单。
荣甜跟着她,一路打量着四周的装饰。
不愧是一群有钱人來玩的地方,果然高级,一楼是散台和舞台表演区,二楼则是沙发卡座,三楼以上就是包房了。看起來,如果不是高消费者,恐怕也不会來这里喝酒。
她四处打量着,然后跟着荣怡进了电梯,到了四楼。出电梯后一直朝右拐,穿过一条有些长的走廊,然后來到一个非常大的包房里。
果然,刚才那些朋友都已经到了,有几个正在点歌,挑酒,旁边跪着几个穿着统一粉色蓬蓬裙的公主。
翁卉雅靠在荣珏的怀里,笑得十分幸福,她开玩笑地招呼着大家不要客气,反正今晚有荣少爷來结账。
除了他们俩和荣怡,荣甜也不认识别人,刚才在酒店也沒记住这些所谓的新朋友,所以拿了一支啤酒,坐在旁边慢慢喝着。
期间她和玖玖发了几条微信,确认公司里沒有什么特别的情况。
“对了,沙发上怎么有一件男士外套?我拿去干洗了,已经送回來了。”
玖玖很疑惑,不知道是谁的衣服。
不知道是不是包房里温度太高的原因,又或者是因为自己喝了酒,荣甜顿时觉得脸颊有些热,她支吾了几句,还是诚实地告诉玖玖,外套是宠天戈忘记拿走的,她就从医院里拿回來了。
玖玖笑了一声,似乎猜到了,荣甜听见她的笑声里还有别的意思,更加窘迫了,只好草草结束了对话。
好几天沒听到关于任何宠天戈的消息了,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儿想他。
这种感觉真是奇怪,看见他就厌烦,不见他又会不自觉地思念。
她有些燥,一口气把剩下的啤酒都喝光,扔了瓶子。
包房里的人都在各玩各的,骰子摇得震天响,还有人做麦霸,抱着麦克风不肯撒手,一首接着一首。
荣甜环视一圈,见荣怡和几个男人正在摇骰子,谁输了谁喝酒,而荣珏和翁卉雅正在合唱一首甜蜜的情歌,沒人注意到她,她刚好偷偷起身,顺手抓了一包不知道谁放在茶几上的烟和打火机,开门溜了出去。
相比于房间里,走廊的空气清新多了。
脚下的地毯是进口高级货,很贵,深亚麻色的,被头顶的灯光一照,那种质感非常浓厚,最重要的是能够把脚步声都吸走,绝对不会出现包房外传來一阵阵高跟鞋踩地面的声音。
荣甜踩了几下,觉得好玩,然后找了个犄角旮旯,贴着墙,掏了一根烟点上。
她不知道这里是不是禁烟区,所以鬼鬼祟祟的,一边抽着,一边來回张望,要是有人经过,她就随时把烟头往身后的墙壁上一按,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在发呆。
幸好,一根烟快抽完了,也沒遇上谁。
荣甜找了一圈,终于在洗手间那里把烟蒂扔了,然后顺手洗了个手。
她刚一出來,就看见自己刚才站的那个地方,也站了个女人,身段妖娆,很瘦,也在抽烟,唯一不同的是,她还在打电话。
那女人抽烟的姿势,风尘味道很重。
荣甜又看了几眼,刚好女人转过脸來,她得以瞧见对方的五官。看背影是个美人,看正脸也沒让人失望,确实很漂亮,就是妆太浓,而且神色有点儿阴沉,令她的美大打折扣。
隐隐约约的,荣甜听见了她的声音。
说的不是粤语,也不是英语,不知道是什么话,叽里咕噜的,听不懂,不知道是不是哪里的方言。
她听了两句,一句也沒听明白,也不打算继续听,然后就往荣珏他们的那个包房里走。
沒想到,转了一圈,荣甜发现自己好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这一层楼是四四方方的设计,每一个折角都是一样的,包房上也不是按照数字区分的,而是用一句古诗來命名的。
偏巧,她沒注意。更巧的是,这里一个服务生都沒有。
一摸兜,手机还扔在沙发上了,沒拿出來,荣甜顿时颇为懊恼。
她把心一横,算了,再绕一圈,要是再找不到,自己就坐电梯下楼,到楼下找人问一问,丢人就丢人,反正谁也不认识自己。
刚走了几步,荣甜忽然间背后有点儿发凉的感觉。
她急忙回头,身后什么都沒有。
连之前那女人的说话声都沒有了。
她不禁自嘲地笑了笑,自己大概是太疑神疑鬼了。
转过身來,荣甜停下來判断了一下,想要确定是向左走还是向右走,因为左右看起來是一模一样的。
她正來回看着,之前的那种怪异的感觉忽然又來了。
荣甜本能地想要再次回头,但是有个人从她的右手边忽然冲出來,还大声喊道:“嗨,宝贝儿,怎么出來这么久?还以为你跑了呢,來來來,我们继续喝呀……”
话音未落,一个高大的男人冲过來,伸手将她抱在怀里,还恬不知耻地低下头,在她的脸上胡乱地亲着,那样子好像一个活脱脱的酒鬼。
荣甜都沒看清他长什么样,本能地伸手去推他的脸。
她去推的时候才发现,他其实并沒有亲到自己的嘴,只是一直在脸颊上方蹭了蹭,不过因为姿势的原因,所以看起來像是正在疯狂亲着自己。
而且,他的语气像是喝大了,但其实身上一点儿酒味儿都沒有。
“哈哈被我抓到了吧,走走走回去!”
那男人故意说着粤语,很嚣张很开心的样子,拖着荣甜往旁边的一个房间走去。
很快,他们两个消失在门后。
几乎是同一时间,在他们刚刚站着的后方,缓缓走出來一个女人。
她手里的烟还在兀自地燃烧着,原本握着手机的那只手上,此刻正握着一把枪,望着他们消失的方向,女人的神色不定。
很快,她收起了那把枪,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