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伊然会时不时来我们学校。
“为什么你总来找我?”我很疑惑:“因为很闲吗?”
“我才不闲,只是工作需要而已。”伊然没好气道。
“看我是工作需要?”
“嗯!因为怕你会像你爸一样跑路,不得已才来确认一下,保证你还在我的掌控范围内。”说着伊然顿了顿,特意补充道:“其实我一点也不想见到你。”
“好吧,那我就放心了。”
“你什么意思?不想见到我?”
看到伊然眉头微皱,我虽不情愿,但还是赔着笑脸:“怎么可能,我只是想说……哈,很高兴见到你”……
尽管伊然没对我造成身体上的伤害,可时间长了,学校的人都误以为我结识了外面的“大姐头”,老师总找我谈话,同学对我避而远之,甚至连我高二时,那来之不易的“初恋”,也因她而夭折,我的日子可谓苦不堪言。
让她别来?
我也想!
可我曾亲眼看到她将一个校外小混混打的头破血流,因此每次话到嘴边,看到她握起的拳头,亦或是皱起的眉头,我都只能将想说的话生生咽下去。
由于父亲跑了,我又没有经济来源,我是靠着学校贫困补助和社会好心人士义捐才勉强上完高中。
而我的学习本来就一般,加上种种事件的影响,我的高考成绩也一塌糊涂,最终高中刚毕业就去打工了。
也正是从那时起,伊然彻底“缠”上了我。无论我在哪里上班,总能被伊然找到,我每次辛苦赚的工资也自然总是被她抢走。
而她为了犒劳手下,每次让手下打我前,还会专门去给手下买饮料喝,因此她的手下也很乐意跟她做事,尤其是找我、打我。
报警?
我也试过。可伊然上面的关系网很大,我换来的只是多一顿打。
多年来,我一直希望能摆脱伊然。
直到两个月前,我终于拿到一个月工资。我甚至来不及回出租屋整理东西,便仓惶逃跑了。
经过一路奔波,我来到了宝县——凤城一个偏僻贫穷的小县城。我觉得这种地方,伊然那种“城里人”应该不会找到吧!
多年的“逃亡”生涯,让我早已经有快速适应当地生活的能力。
由于人生地不熟,我便找县城的中介,让中介给我找了一处便宜的出租房。
按照中介要求,要一次性交一个月押金,三个月房租,也就是所谓的“押一付三”。
我也没想多,交完钱,买了生活必需品后,已经非常拮据了,于是赶紧在附近找了一份工作。
由于我没学历、没本事,最后找了一个装卸工的苦力活。
原本我以为新的生活就要开始了,可没想到才过半个月,便有人找上门了。
所幸来人不是伊然,而是我出租房的实际拥有者——包租婆。
包租婆四十多岁,大波浪卷发,身材微胖,一脸横相,看着很有气势,她找我只有一个目的——收房租。
这让我很委屈:“我明明已经交了三个月房租,才住半个月,为什么又要交?”
“你是给我交的吗?”包租婆怒目而视。
“不是……”
“那我凭什么让你住我的房子?”
“可那个中介说这房子是你们房主委托他外租的……”
“我呸!我什么时候把房子委托过中介?你把那人找来跟我当面对质。我就不信了,不过是走了个远方亲戚,回来自己房子还被人外租了……”
既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肯定要去找那个中介了,可让我没想到的是,之前的房屋中介所早已经人去楼空。
我终于反应过来:我被骗了。
按理说我应该搬出去,或者交房租,可我马上没钱了,工作才干了半个月,我要走了住哪?
理智告诉我,不能走。
没办法,我只能死乞白赖地让包租婆宽限些日子。
本以为那个看着盛气凌人、蛮不讲理的包租婆会拒绝,可没想到她得知我的遭遇后,居然答应宽限些日子,这让我感激涕零。
由于工作的地方不管食宿,我又没钱了,只能省吃俭用,以泡面馒头为生。长此以往,身体慢慢吃不消了。
终于在一天晚上,我回家上楼时昏倒了。
我是被一阵美味的饭菜香味熏醒的。
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一下子就被眼前一碗面吸引了。
只见那碗中红油浮面,细面白劲,上面有黄色的鸡蛋皮、黑色的木耳、红色的胡萝卜、绿色的蒜苗、白色的豆腐等,看起来十分美味……
等等,这面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
“小度,饿了吧?”一个熟悉的中年妇女声音响起,我抬头看了眼,原来是包租婆。
包租婆冲我指了指那碗面:“尝尝?”
我咽了咽口水,端起碗尝了一口,汤味酸辣,面条细长,厚薄均匀,嚼起来筋韧爽口。
“妈!”我情不自禁道,突然想起来,这碗面和我六岁半那年母亲离开前做的几乎一样啊!
“喂!你可不要乱叫啊!我没你这么大的儿子。”
“啊!对不起,我的意思是这碗面太好吃了,有种家的味道。”
“什么家的味道,就是臊子面而已,一种西府美食。”
“那也离不开您精湛的厨艺啊!”
“我可没那本事,这是从街角新开的面馆买的,一碗三块,我给你加房租里了。”
“——”我突然不想说话了,刚产生的一点感动瞬间没了。
“怎么?不想吃?那还给我吧!”
看到包租婆伸手想要回去,我连忙边吃边答道:“吃!我吃……”
“这还差不多。”包租婆说道:“亲兄弟还明算账,何况我们关系也没那么好,所以能给你赊账,你就知足吧!我又不是做慈善的。
说实话,我也是看你小子勤快,才特别照顾你一下。别总吃馒头泡面,那些哪有营养?身体要紧,实在困难我可以借你点生活费,不过利息要给,就按银行的算吧!也不坑你……”
“谢谢您!我还顶得住。”我很坚定地拒绝了。受高利贷的影响,我现在听到“利息”就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