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没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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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胸中怒气大增,抬头在天花板上开了几枪,刺耳的子弹爆炸声伴随着玻璃大吊灯落地的声音,我把枪头一调,目光在她们两人之间逡巡不定,吼道:“不是你,就是你……要不就是你们俩!说,不然就一起死!”
我胸中血气翻伏,情绪不稳,几次差点扣响扳机。
蓦地,Daddy向前,用心脏顶住我的枪口,他知道若不这样我很有可能开枪杀人,听了我方才那番话,他也知道这两人无论如何罪责难逃。
daddy一边小心翼翼推开杨朝河,一边极力平复我的情绪:“音儿,先不要开枪……先冷静一下……”
“让开!你拦不住我。”我强自按压胸口的翻伏的热流,忍耐道。他遮住了里面的人,我看不到蒋心仪和杨芊然这时在干什么。
“是我。”突然的一声,声音带着几许痛苦,打破了局面。
我循声看去,只见蒋心仪抬起了头,目光这对着我。
“心仪,你别胡说,你怎么可能……”他说着,眼睛扫到大惊呆住的杨芊然,只见她痴痴地望着自己的后母,目瞪口呆,突然那一瞬,杨朝河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猛地揪心的痛,却住了口。
而我,一直探寻的结果,猛地水落石出的时候,心底还似不能接受似的,有一瞬的失神。
然而那也只是一瞬,我立即拨枪向前,既然如此,再也没什么好说了!
Daddy突然握住枪口,他胸膛起伏得厉害,一瞬间额头上全是汗,他看着我道:“音儿,你真要杀了她,就先杀了我!”
他目光坚毅,但更多的是对我的期盼,盼我就此住手。
我突然眼底泛起酸泪,定定的看着他:“Daddy,你是要我?还是要她?”
“什么?”
“从一开始,你养我,就是因为我是她的女儿,是因为我身上有这个人的骨血,你爱她,所以你待我好。”我不顾周遭震惊的目光,继续道,“Daddy,十八年了,你是真心喜欢我?还是依然爱她?”
他眼睛闪烁出惊讶:“你怎么……怎么会知道以前的事?”
我看着他,苦笑:“我知道的,远不止这些……”我道:“因为知道,所以难过;因为知道,所以死心。”
客厅里被凝重的氛围覆盖着,苏竟,蒋心仪,杨朝河和Daddy,一瞬面如死灰。
我淡淡道:“别人的命是父母给我,我杨音的命是daddy给的。Daddy要我,就让开;如果要她,等我报完了仇,就把命还你。”
Daddy愣在了当地,我看到他全身都在发颤。
蒋心仪推开他,越众上前,她看着我,眼里闪出愧疚和无奈,她深吸一口气,平静地对我道:“音儿,是我对不起你,可我……弥补不了了。你要真是难受,就杀了我吧。”说着,闭上了眼睛。
我的手紧紧扣住扳机,心扑腾扑腾直跳,有那么一瞬几乎子弹就脱膛而出,我向前,将枪口对准她的眉心,不停地告诫自己,杨音,就是她杀了连强,连强死的那样惨,你要为他报仇,让这个女人死的更惨!
我扣住扳机,手指却摁不下去,我怕子弹飞出去,带着自己骨血味道的液体涌出来,似乎真的存在一条感应线似的,拴着我和她。我手指只要轻微一动,身体就像触电似的猛然一抖。
我双眼血红的看着她,可终究下不去手……
“啊……啊……”我瘫倒在冰凉的地板上,大声哭了出来。
“连强,对不起!是我没有用,我杀不了她……对不起,我杀不了她……她这样对我们,我还是杀不了她……”我不知自己为什么那么无用,手狠狠地砸向地板,只想照着太阳穴,给自己一枪。
可是我不能。
我站起来,从未感觉自己的语气有那么冰冷:“蒋心仪,我杀不了你,是我没用,可不代表我杀不了别人。以后,你们杨家,你们苏家,你们中奇,你们北凌,再与我没有半点瓜葛,再犯到我手里,我杨音以死发誓,绝不留情。”
说完,拿着枪,一步步离开了这里。
月光寒冷如冰,皓皓白色洒向大地。
我带上枪到纽约市政府大厅,周普和陆坚带着人跟在身后,Jack厅长像是早已接受过命令似的,带着警察厅的人集聚在市政府大楼。
我越过他直接走向市政府大厅:“你们市长呢?时至今日,还不打算见我么?”
他走过来敬礼道:“杨小姐,市政府大厅是不允许带枪进入的,还请你和你的人把枪放下。”
我站在大厅门口冷冷地看着他:“Jack厅长是想缴我的枪么?”
“对不起,杨小姐,这是规定。”
我淡淡道:“我要是不肯呢?”
他正为难,后面有人叫道:“Jack厅长,让他们过来吧。”
陆坚随我进去,周普和大队人马留在了外面。
静静的办公室,柔和的灯光,陆坚站在我身后,我把手枪放了下来。
纽约市长一筹莫展。
“多少天过去了,该办的事早该办妥了吧?为何市长先生这边还是一丝动静也无?”
“杨小姐,纽约周边黑帮势力交错,莫塞党又是数一数二的大帮派,势力一时还难以清除。”他皱着眉,人才不过中年,头顶已然稀疏。
“你这话的意思是让我出手么?”我清冷的声音听不出一丝语气,“肃清黑帮,维护治安,本就是你纽约市长的职责,你若做不好,有做得好的替下你。”
灯光的暗处,他搓了搓手,有些紧张道:“杨小姐也知道,清剿这么大一个帮派,需要巨大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损失也难以估量,突然之间这么大的损失,我这个市长实在是难以交待啊。”
我淡淡道:“清平世道,于政不能安治,倘若我再让你于经济不能安稳,市长先生也该引咎辞职了吧?”
他看定我道:“杨小姐要以摩根一己之力与政府作对吗?要以一己私心让纽约经济陷入混乱,让纽约市民失业降薪,民不聊生?”
我低头抚摸过漆亮的枪身:“民众如何,与我无关。曾经我也想经世济民,安贫济弱,但我换来的是什么呢?我故国一位先祖曾经说过,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杨音正处生不如死的困顿之中,无力兼顾他们。”
他站起来:“杨小姐真的要和政府作对?”
“我没有那么好的心力,要与美国政府作对;你纽约市政厅,也代表不了白宫。我的目标是什么,我很清楚,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的。”我缓缓道,“只不过,我摩根的税也不是白交的,让纽约金融界陷入瘫痪,我片刻就能做到。”
他握着拳头,眉头皱成一个川字。
我看定他:“那样,我敢保证,明天一早的公告,一定是市长先生引咎辞职……”
他无奈的叹口气:“那杨小姐想要怎么样吧?”
我站起身缓缓打量着他:“其实,什么人力财力都是借口,市长先生只不过不想陷入我们商界的集团斗争中罢了,无论跟哪一方结下梁子,都于你坐稳这个位置没有半分好处。你放心,清剿黑帮,不需你出手,我用自己的势力,只需你市政厅的人随我去一趟,在明面上给新闻记者一个交代罢了。”
“这样也好。”他松了口气道,“但还请杨小姐将带回来的人悉数交给Jack厅长,有联邦法律处理。”
我手指摁紧枪膛,在心里刮起一阵噬骨的寒风,幽冷地说了一句语意模糊的话:“我没打算带走他们一个人。”
通红的火光映满了纽约城郊的天空,一声声的爆炸声接连不断的响起,黑色衣服的安全队员端着AK-47将莫塞党的基地围得水泄不通,爆炸刚一停,灰色作战服的突击队全副武装冲了进去。
Jack厅长带着一堆警察局的人和我们站在外围,静静地抬头看着满天的火光。
枪战声很快响起,又很快零星下来,然后很快结束。
周普报告出里面的战果,死亡三分之二,其余悉数被俘,平安夜所见的蓝色兰博基尼上的六个人,全部炸死;头目中,只剩莫塞党的最高组织者莫塞•弗兰德和一个新加入不久贵公子,唐日宏。
我脚踩焦黑的土地,走过火焰四处燃烧的断壁残垣,来到后面一个被炸弹震出宽大裂缝的水泥平房。陆坚和Jack厅长也尾随而来。
在那里,我见到了唐日宏。
弗兰德和唐日宏抱头屈膝蹲在墙边,能看得出他们惊魂甫定,还有些瑟瑟发抖,被几名灰色战服的突击队员持枪对着。
拉斯维加斯放走唐日宏,是我这辈子最恨的事情。
弗兰德上前哀求道:“杨小姐,我也是收人钱财,做一桩生意,你就饶我一命吧!”
我的语气听不出一丝波澜:“谁的钱财?”
他如抓到了救命稻草:“高通集团、三维集团、路野集团……还有,还有埃克森集团,其余的我就不记得了,他们当时给我看了一张名单,我没记住……”
“什么样的名单?”
“就是联合起来对付摩根要杀你们的那些人的名单,埃克森董事长手里有一张,我这里是真没有……”
他话没说完,冷不防被唐日宏狠狠推倒在地,弗兰德哪里吃过这种亏,跳起来掂拳就要挥过去。
唐日宏骂道:“你他奶奶的别傻了,你以为你把什么都告诉她她就会放过你吗?”
弗兰德停住挥到半空中的拳头,此时不禁抬头茫然地望着我。
我仿佛没听到他们对话似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态度:“还有别的吗?”
“没……没有了……”
“做了这么久的黑帮头领,你不知道什么生意能接,什么不能接吗?”
“我,我那时不知道啊……”他一怔之下,哀求道,“杨小姐,就算我一时糊涂,可你把我的窝都一把端了,我的属下死的死,被你抓的抓,整个莫塞党都没了,我也得到报应了……”
“你觉得够吗?”我淡淡问道。
“还不够吗?”他惊恐地说,如被抓的家犬一样。
我蹲下身,淡淡的看着他:“莫塞党是纽约城郊数一数二的黑帮党派,今夜以后,你莫塞党的最大竞争对手将接管的分支,余党,还有,你的家人。”
我看着他渐渐缩小的瞳孔,变得越来越惊恐,越来害怕,因为惊恐自己却无力,所以更害怕。
我道:“我不会束缚他们的,该怎么待你们家人,他们比我更清楚。”
“杨音,贱人!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想要怎样都冲我来!放了我家人!”他咆哮着向我扑来,被身后的突击队员一把摁回了原地。
我平静地起身:“你以为这世上真能一人做事一人当?”
我看定他:“没有这种事的。”
他突然像失去了全部的力量,身子软下来,瘫在地上。
眼角的余光扫过唐日宏,我的心像被一把钢针狠狠地扎着:“唐日宏,我这一辈子最恨的事,就是没有在拉斯维加斯杀了你。”
“那你知道我最恨什么吗?”他豹子一样的双眼看着我,泛出冷毒的光,“我最恨的就是那日在赌场上,把他赌输给你。”
我在他的眼睛里找出这世上最无稽的逻辑:“你恨连强?是因为认定他是害得你家破人亡的仇人吗?不是,你恨他,不过是因为他的仁慈,是因为他的手下留情,是因为你的怯懦,因为你的欺软怕硬。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笑、最无耻、最可悲的人。”
“放你娘的屁!他要是跟我无冤无仇,我到死也要杀了他、**死他干什么?”他瞪圆了眼睛,冲我吼道。
“以威胁入狱的方式强取豪夺你唐纳德公司,你亲眼看见这主意是连强出的了吗?还是你亲眼看见他逼死了你的父母和你的姐姐?你只知道这一切都是贝尔集团做的,却不知道是谁。是谁告诉你这些都是连强做的?是贝尔集团的继承人许连生,而你就信了,你不觉得可笑吗?因为你惹不起贝尔集团,所以你不敢把他们作为杀父仇人,因为你懦弱,你知道那样你报不了仇,你不可悲吗?因为他处处放你一马,所以你处处害他,你不无耻吗?”说到最后,我瞪着他的眼睛里已然有泪水落下。
“你放屁!胡说!我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他姓许的现在傍上了你,我怎么还会不要命的害他?”他瞪着血红的双眼叫道。
“别自我安慰了!一旦认定的仇恨怎么会轻易放下?否则你怎么过自己心里的那关,怎么让世人看待,怎么去跟你死去的父母交差?”我恨道。
“你他妈闭嘴!别说了,别说了……”
我推开他捂耳的手,抬起他的下颌强迫他看我:“我告诉你,唐日宏,我不是连强,我没有他那么仁慈,没有他那么心软!你害死了他,接下来你要面对的是我,今晚,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你能把我怎么着啊?”他瞟了一眼站在门口的Jack厅长,狞笑着对我说,“不过就是进去关几年,美国没有死刑法,本少爷报了仇,出来了还是一条好汉!用本少爷这几年换他许连强惨死,你不知道有多值!”
我青葱一般的玉指掐住他的下颌,泪水止不住的簌簌而落:“他是怎么死的?”
他哈哈一声,狰狞大笑:“你不知道吧?那个男妓是从高架桥上跳下后,被威尔他们几个一枪一枪打死的,当靶子一样,‘啪、啪……’,每一枪都不射中要害,让血流干,痛苦死他……咳咳……”
用力拧着他的喉结,几乎指甲都陷了进去。
我的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径直倾泻而下。
他被身后的人押住,在痛苦中狞笑着继续道:“我本来……本来是想等他血流干再把他的头砍下来放在我爹娘的的墓上的,谁想他却趁我们不注意自己跳崖了……咳咳,不过这样也好,听说他的尸骨也被野猪啃了,真是痛快啊……咳咳……”
他猛烈的咳嗽:“杨音,小贱人,你说我是不是很值?”
我看着他,下唇咬出了血,泪水交织在血上,浸的伤口如撒盐了一般疼痛。
“唐日宏,我会把你食肉噬骨的……你听好了,我已经下令,将你的父母和姐姐挖坟掘墓,抛棺戮尸了,将他们的骨灰一半洒在沙漠,随黄沙流去,一半倒在海洋,葬于鱼腹,不入天堂,而下地狱,生生世世,永远不能合为人身!”
他血红的眼睛瞪着我,想要把我食肉寝皮一样,晃动的脖颈几乎要把我的指甲从肉里摇出来,咆哮道:“你敢!”
我没有灵魂的目光对视着他的眼睛,缓缓道:“你还有一个哥哥吧,结了婚,流亡海外。好教你知道,他在墨西哥,最近生了一对双胞胎,是你的侄子,听说很是可爱,你放心,他们很快就来陪你了……”
我澹然对着他颤抖的双目和身体,压抑着沸腾的热血低声凑近他:“如果某一天,你还能在黄泉路下遇见你的父母、哥嫂和子侄,烦请你告诉他们,他们之所以遭受着一切,都是因为你!是你一手造成的!怪不得别人……”
许是屋子的气氛太过血腥和诡异,Jack厅长跑进来敬了一礼,对我道:“杨小姐,这边的事情已经清点完了,我这就把他们带回去,交给联邦法律处理!相信法律一定还杨小姐、还许先生一个公道!”
我冷然道:“Jack厅长是想把他们带回去吗?”
他歉然道:“对不起,杨小姐,这是我的职责。”
“如果我要杀了他们呢?”
他谨慎地摸了摸腰间的枪,剑拔弩张却依旧礼貌:“对不起,犯人自由联邦法律作出判决,你这样做不合法。”
我阴恻恻地看他一眼:“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