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头看许连强,他靠在柱子上,带着深深伤口的双手满是鲜血,脸上被汗水浸的腻湿,整个人看起来很是虚脱,只是强忍着。
我刚要开口问他还能不能挺住,他双唇微张,看着我柔声道:“伤到没有?”
我木然摇头,他微微一笑,身体向下滑去,身后的伤口在乳白色的柱子上擦出一条刺目的红色。
“哪个兔崽子敢在这儿伤人?”那个保安队长提着警棍大喊,“他娘的不想活了?”
我此时还顾不上许连强,只扭头强压住怒火,许连强以为我要发火伸出手拉我,碰到他的手只感觉皮肤上都是血水,我低声道:“没事。我不会的。”
我转身和颜悦色的笑,就像是不曾发生过什么一般,对那队长道:“原来是队长先生来了,快这边请!”瞅一眼周围已然吓呆的服务员:“快沏杯好的咖啡来!”
那队长皮笑肉不笑道:“咖啡就不用了。听说这边有人敢在赌场打架动刀,我就带人过来看看。这可是违法的事,可都别太嚣张!”
从地上爬起来的带着人唐日宏此时面色也显出未有的惶恐,回头看一眼他身后个个提着警棍的训练有素的保安,想他们在这豪赌区也敢如此,我不得而知这赌场秩序的森厉。
心中不由的打个寒战,我当时无知气盛满口答应拿自己和他赌,若是输了,只怕这后果,不堪设想……
我抬头道:“哪有的事儿,队长一定听错了。我和这位唐先生不过闲来无聊玩个筹码,并没什么别的。”
我不看目瞪口呆的唐日宏,径直走到刚才的赌桌前,把上面一般的筹码向前一推,道:“现在这赌局也完了,没什么好玩的。正巧队长带人过来,就拿着这些东西和手下玩两盘吧,执勤这么久大家想必也累了。”
他脸上堆起笑来:“无功不受禄,小姐,这……”
我轻笑:“左右不过是个玩,谁玩都一样的,队长先生保安顾客辛苦了,不用推辞。”
我就势瞅一眼唐日宏,他这些年未必就学会了这世事百态,此时正以难以置信又怒气难发的眼神盯着我。
我知道此时不能惹他,否则他不管不顾生出的变故怕是我难以应对,只是顺势当着那个队长安抚中不失威胁:“唐先生,今天不过是玩玩,若有冒犯,还请唐先生看在我女孩无知的份上,不要跟我计较。”我把桌上另一半筹码往他前面一推,笑道:“这是唐先生的,还给您。只不过您身上我的那张身份证件,还请还给我,否则我出去住酒店都甚是麻烦。”
他睁圆眼睛盯着我,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那保安队长一口压住:“唐先生你也真是,拿人家一个姑娘的身份证干什么,还不快还给人家!”
我知道这些钱堵上了他一半的身家,所以才敢下这样的赌注。唐日宏迫于这周遭围着的警棍的压力,也终是放不下桌子上的这些钱,对他来说纵然不算倾家荡产也该是损失一半。终于,从身上捏出了许连强的身份证,递给了我。
我扫一眼握在手心,含笑道:“今天也玩累了,我该走了。先生好玩,我就不陪各位了。”说罢,去旁边携了许连强往外走。
我和许连强一步步走出赌场,外面的阳光格外明媚,三月里经过这阳光滋润的微风吹面,清凉不着寒意。
我回过头,对许连强道:“要不,送你去医院吧?”他迟迟没有回答我,这时,我才注意到,从出来开始,他的目光就一直停留在这上方万里晴好的长空,半晌,他微微一笑,低声道:“这外面的阳光,真好。”
还未说完,他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送许连强到医院后,我独自趴在医院的房廊上,无聊地划弄大理石柱上冰凉的花岗岩碎石,一个小护士拿着通知书匆匆忙忙跑过来对我说:“这是病情通知单,请家属签字。”
我无聊道:“我不是他家属。”
她惊疑道:“啊?病人不是你送来的吗?费用不也是你交的吗?”
我点头:“是我。但我不是他家属。”
她盯着我半晌,点点头将信将疑,道:“那我去问问主任去!”
我突然叫住她:“算了吧,我来签!”
在他的家属签字一栏签上名字,怎么看都是怎么别扭,猛然间想到,那里的名字不应该签着安寞遥才对吗?正想叫住那小护士,抬头时她已经走远了。
我望着远处摇曳着嫩芽的各色小树,整理今天的思绪,想起中午和唐日宏的一赌不由得心惊,拉斯维加斯赌场的森严我始料未及,到底是自己轻狂大意了!正所谓不知者不畏,才敢拿自己去做赌注!若是输了,如果唐日宏不愿意,就算是米高梅董事长亲自要人,只怕也无济于事!
不由得心悸,我今日怎么会那般草率!
后来想想,如果不救许连强,那日也还是要后悔的,那里就是他的地狱,他不惜和顶头上司作对救我,赌上的未必只是性命。我救他或者不救,都将会是一个两难的选择!
我坐在他屋里等他醒来,看着转出来好久还在昏睡不醒的他,一个人坐在屋里甚是无聊。换了二十八个听歌的位置和姿势后,我选择了床边的高桌子,把耳塞的声音放到最大,一只腿耷拉下来,伴着音乐有节奏的踢打下面的床。
一首歌还没听完,就瞧见他睁开了眼睛,扭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踢床,我没反应过来,从桌子上跳下来,提起大衣,顺口问道:
“你醒了?”
“嗯。”
“那我走了。”
听到后面病床晃动的声音,他胳膊撑着坐起来,面色微红:“你还……回来吗?”
他这一问我有些茫然:“回来做什么?”
他微红的面色闪出一丝尴尬和无奈,刚要说什么,一位拿着单子敲门进来的医生打断道:“23号床病人这两天还需要再做一次手术,你们可以考虑一下手术定在什么时间?”他瞅一眼做起来的许连强,惊讶道,“药力还没过,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许连强看向我,低头微闪出尴尬和无奈的笑,我这时才明白十有是我刚才坐在桌子上踢床的时候把他震醒了,略觉得有些尴尬,不再看他,问那医生道:“怎么还要做手术,不都已经做过了么?”
医生拿着手中拍的片子给我看:“你看呀,小姐,从片子上来看,病人两肋有多处骨折。病情已经耽误很久了,如果再不及时接上,以后难免会留下后遗症。还有,其余地方的多处瘀伤,因为面积很大,只有用手术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缓解,其他治疗效果都很难在短时间内见效。”
我想起我到日本的时候被人围到郊外殴打,打断的肋骨还是我在日本站稳脚跟后才去的医院,纵然是最好的医疗,但终因耽误时间太久,接上的断骨处至今还会发作隐痛的后遗症。
我不觉叹息:“快给他做手术吧,越快越好。”
那医生答应着,嘱咐道:“这样的话尽快安排手术,还有就是这段时间需要家属的积极配合……”
家属?我茫然间嗔他一眼,正巧瞧见许连强拿幽邃而平静的眼神注视着我,然而那医生无知无觉,继续道:“正所谓三分医药,七分护理,这种情况,最主要的就是家属的细心照顾,才能尽快康复出院。”
医生走后,我拿着风衣去也不是留也不是,想到他在那地狱待了一年,此刻才刚刚出来,浑身是伤,终究不忍一走了之。
想我原也是无心,这件事莫名其妙的竟然牵连到了我!他既然那么始终如一的爱华尔道夫的那个妓女,那此刻留在这儿的也应该是她才对,再不然就是杨芊然也好,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也不过就是埋怨的废话,她们两个纵然有一个肯在这儿,他倒也不会落到这种下场了,这么说来我还是得留下来。
不禁越想越有气,我把风衣往他身上一摔,道:“你是真蠢还是假傻?跟我玩的时候转眼就能置摩根于险地,怎么连那么一个女人都看不明白?安寞遥到底哪点好,让你命都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护着她?那种人的话你也敢信?她说的你也敢做?你不长脑子吗?”我盛怒无语:“走到这一步,真是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