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回来啦!”这边堂屋里,大家正说着话,屋外院子中,岑丽敏又叫了起来。果然,随着她的叫声,司徒惠敏走进了堂屋内,手里还提着两大包什物。
“叔叔!”看到岑华年从屋内走出来,司徒惠敏亲热地叫了声。无论什么时候,也无论什么人在场,她第一个叫的都是继父。
“回来啦?”看到继女,岑华年很高兴,“家里怎样,工作还顺手吧?”
“都好。”司徒惠敏接过岑丽敏递过的茶缸,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
“大姐!”祁福雅在屋内听到岑丽敏的叫声,迎来了出来。
“是福雅吧,”看着弟媳,笑容立即溢现在了司徒惠敏的脸上,“知道你们回来几天了,由于比较忙,所以今天才有空回来看你们。”停了停,又说道:”你姐夫本来要和我一道回来的,因为省机械厅财务处来了检查组,脱不开身,故此只好请你原谅了。不过他说了,忙过这两天,他一定回来。”
“他怎么这样忙?”岑老太不解。
“他当了厂财务科长了,还兼着经营办主任,事比过去多多了。”司徒慧敏解释道,随后又想起什么,对祁福雅说道:“我们厂在郊区,又没有时间上街,所以我只能送你一点老东西。”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布包,递给祁福雅。
“是什么,让我也看看。”岑丽敏在旁,央求祁福雅打开。
祁福雅展开布包,发现里面是一副翡翠耳环,绿莹莹的,很是养眼。
“这太贵重了吧。”祁福雅觉得承受不起。
“不就一副耳环吗?”司徒惠敏不同意她的话,“它是我们司徒家奶奶给我妈,我妈又给我的。你是我兄弟媳妇,给你不正好吗?”
“拿着吧。”郑文淑由厨间出来,看到这种情况,对祁福雅说道。
“那我就谢谢大姐了!”面对如此厚意,祁福雅觉得却之不恭,只好从命。
“一家人,你别太客气。”司徒惠敏笑着,随即又对郑文淑说道:“妈,听说务实要回来,我托人从清溪公社那边买了点重阳菌,菌伞长开了的做菜吃,没有长开的给炸点菌油,让他们带回苏州去,给福雅爸妈尝尝我们这边的特产。”
“姐姐,你这样,连我都不好意思了。”岑务实看了一眼司徒慧敏进屋时放在地上的袋子,发自内心地说道。他知道即便在荔川这个山地、平原各半的县份,重阳菌也是很贵的,那么一大袋,没有十几块钱是买不到的。对姐姐来说,十几块钱可供他们一家三口过一段日子了。
“怎么,跟我讲起客气来了?”闻听他这样说,司徒慧敏和他开起玩笑来,“连你这个人都是我揹大的哟。”
可不?听着这话,在场诸人,除年纪小一点的岑新锐和岑丽敏外,大家都知道,岑务实降生后不久,郑文淑犯心神经官能症,常常虚脱,照顾新生儿的责任便很大程度落在岑老太和司徒慧敏的身上。务实稍大一点,便被慧敏揹在了身上。偏她能干得很,揹着弟弟还能和小伙伴一道踢毽子,将岑老太吓得不轻。
祁福雅虽然没见过这样有趣的场景,但在谈恋爱的时候听岑务实说过,当时就觉得很有意思,现在看来,这一家子都是特重亲情、相互间非常友爱的人。能嫁进这样的家庭,还真是自己的福气。
“妈,我来做饭吧,吃过了我还要赶回清江去。”说过一气,司徒慧敏自告奋勇。
“菜都已备好,只等炒了,”郑文淑说道,“怎么,你今天还要回去?”
“家里还有点事,反正务实、福雅这一时半会也不会走,我和厚怀下个星期再来。”慧敏解释道。但也就在这时,她突然说道:“看我,只顾瞧着务实、福雅高兴,差点忘了件大事。”
听她这样说,大家齐刷刷地将眼睛看着她。
“是这样,明年我们厂要招一批普工,在眼睛这样的身体条件上面比技术工要低一些。我对厚怀说了,这次怎么也要跟管劳资的副厂长说一下,将新锐弄回城里来,再不能让他一个人在农村里熬了。他也答应了。”
听她这样说,大家一时都没吱声。但在他们心里,有一点是相同的,那就是司徒慧敏什么时候都在替这个家,替奶奶、爸爸妈妈、弟弟妹妹着想。想想她也不容易,从前年年底跟着丈夫从荔川商业系统调到清江拖拉机厂起,就一直在给新锐找机会,脑袋里始终绷着根弦。
“普工是干什么的?”还是岑丽敏首先打破沉寂。
“就是担当普通工作的人员,通常在生产线上做一些技术要求不高的活计。”岑务实解释道。
“那对二哥来说,可有点屈才了。”岑丽敏心直口快。
“也不能这样说,”祁福雅说道:“我们轻工局的三把手就是普工出身,过去在下边的厂子里做搬运工,现在党委副书记当得蛮好的。”
“这样的人能有几个?”岑丽敏还是有点担心。
“那就要看个人的造化了。”祁福雅有自己的看法,“人只要有本事,到哪都能出头。”停了停,看看大家,又说道:“爸爸妈妈在这里,关系弟弟前途的大事,本不该我先说话,但我觉得新锐下乡好多年了,虽说现在农村中学教书,可转正却没多大希望,就是转了正,也常年在乡下,难得回家,个人问题也不好解决。与其一年又一年的等着,不如按姐姐的安排先进厂再说。”见大家仍没出声,又补上一句:“我们苏州人有句话:多得不如少得,少得不如现得。”
“新锐,我看你嫂嫂说的有道理。”听祁福雅这样说,岑华年开腔了。司徒慧敏告诉众人招工的消息时,他虽与众人一样没有吱声,但一直在思考。现在见祁福雅说的有道理,便表明了赞成的态度。不独如此,对祁福雅经由分析此事体现出的能力,他亦很是赞赏。他觉得,儿子能娶到这样一个又贤惠又聪明的媳妇,也是他的造化。
看到岑华年也认可司徒慧敏的安排,大家一齐把眼光投向了岑新锐。
“就依大姐的。”同父亲一样,听着大家的议论,新锐虽然一直没有出声,但脑子一直在飞快地转动。要说,做普工确实不是他理想中的出路,而他最希望的就是能被推荐上大学,但从六九年初下乡,到现在已有六年了,当年一同下去的伙伴,最早招工走的,都已经出师成家有小孩了,只有他和麻平、温丽娟等少数几个人由于这样那样的原因还在那里苦熬。
如果现在有机会还不走,那可就真要如俗话说的那样,“过了这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更何况这个机会是大姐给自己提供的,为了这个机会,可以想见她在那位生怕丈人家连累了自己的姐夫那里不知费了多少口舌,自己怎么也不能辜负她的这份姐弟情谊。
“有份工作当然好,只可惜二哥自学的那些建筑知识了。”听着岑新锐这样说,大家都没有异议,只有岑丽敏在旁咕噜了一句。
“进厂以后再想办法吧,”司徒慧敏安慰着岑新锐:“丽敏不说我倒忘了,住在我家隔壁的徐工是厂基建科的副科长,听说他是华南工学院建筑系毕业的,到时候我叫你姐夫给引荐一下,你们肯定谈得来,如果进厂后他能帮你调进基建科,你自学的那些不就起作用了?”
“华南工学院的建筑是很强的。”一直听着大家议论,正想着怎么给兄弟提点参考意见的岑务实说了一句。
“那好吧,先谈到这里,吃过中饭再说。”郑文淑见状,乘机说道。她急着大女儿回去还有事,再说,老太太也饿了。
听着她的话,司徒慧敏、祁福雅和岑丽敏马上行动起来,一起摆桌椅、拿碗筷、上饭菜。因为没有谁的烹调手艺赶得上郑文淑,而且一家人尤其是岑老太吃惯了她调理的味道,故此所有菜品都出自她之手。这天,为着合家团圆,她专门做了一个自己最拿手的梅干菜打底红绕肉,香气四溢之时,惹得岑丽敏直流口水。
由于除了红绕肉以外,还有重阳菌汤,尤其是司徒慧敏给岑新锐找到了出路,一家人的中饭吃的很尽兴。就是刚满二岁的可可,喝着极少喝过的鲜菌汤,快乐得很,那稚嫩的话语逗得大家非常开心。
吃过饭后,祁福雅和岑丽敏收拾着餐具和屋子,岑务实和岑新锐两兄弟送司徒慧敏去汽车站,直到汽车开出老远后方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