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那阴阳怪气的腔调和话语，香楠有个不好的预测。

　　“奴婢见过秦姨娘！这是爷新买来的使唤丫头。二花，还不快拜见秦姨娘！”果然，玉珠的话证实了香楠的猜测。她第一个反应过来，连忙毕恭毕敬地冲来者行礼问安，然后暗中拽了拽香楠的衣袖。

　　“奴婢二花见过秦姨娘。”凌香楠连忙上前施礼问安，顺便将头深深埋起。刚到此地就邂逅了那厮的小妾，自己还真走运啊！

　　岂料秦姨娘并不是个好糊弄的主，抬手将香楠的下巴端起，细细打量起来，慢悠悠地啧叹，“啧啧啧，真真是个貌赛天仙的主啊。”然后冷笑了一下，妩媚的眸子瞟了玉珠一眼，似乎带着几分讥诮，“玉珠，爷可真是给你添置了个好姐妹！”

　　香楠觉得秦姨娘来者不善，而且话中有话，于是偷偷瞥了身旁的玉珠一眼，只见玉珠面色平静，眼神淡然，不卑不亢地向秦姨娘俯身行礼，“奴婢此次是带她四处转转，熟悉府内地形，恰巧经过秋荷苑，唐突姨娘了，改日再过来给您请安，今儿就不打扰姨娘了。”说罢转身欲要离开。

　　“等等！”岂料秦姨娘快语止住了二人的去路，娥眉轻蹙，眸光清浅，“听说爷受伤了？真的？”

　　“已经不碍事了。”玉珠依旧螓首垂眸，口吻淡然，“姨娘若是没什么吩咐的，那奴婢们就告退了。”说着再次行礼，香楠也跟着冲秦姨娘行了礼，然后匆匆跟随玉珠一起走掉了。

　　秦素恩望着二人匆匆离去的背景，不禁冷冷一哼，目光幽深地凝视着枝头的白玉兰久久出神。

　　出了秋荷苑，玉珠的神情似乎突然淡漠了许多，仿佛怀揣着心事似的。但依旧带着香楠认识了伙房、花园等处，并向各处的管事问安，两人再次回到程思义的翠安堂时，正值夕阳西下，转眼又到了用晚饭的时间。

　　“哎，你们两个总算回来了！爷一回来就问二花的去处，我说玉珠带她去认地方了，但又不好说具体什么时候回来。”两人刚走进院子，打门廊下便匆匆迎上一个比玉珠小、比香楠大的丫鬟来。

　　“平时不是挺能说会道吗？怎么爷问你点话，你就不知该如何答了？”玉珠没好气地瞪了来人一眼，然后匆匆向正房内走。

　　“什么态度！”丫鬟平白无故被玉珠奚落，心里甚是委屈，不禁小声咕哝，然后与落在后面的二花咬耳朵，“谁招惹她了？怎么这副嘴脸？”

　　香楠早就感觉出玉珠变化来，想想也唯有在秦姨娘那可能找到原因。莫非，玉珠和秦姨娘是情敌？两人彼此瞧着不顺眼？香楠想到此，又不便多说，冲身边的丫鬟微微笑道，“二花愚笨，还请玉梳姐姐明示。”

　　玉梳半信半疑地看着香楠，最后被香楠无辜的大眼睛折服，“算了，算了。爷正在里面等你呢，快随我进来吧。”

　　香楠跟随玉梳走进正厅，只见程思义正坐在桌旁，玉珠站在程思义身侧，看二人神情仿佛刚刚结束一段不怎么愉快的对话。气氛似乎有些严肃冷凝。

　　“你们还杵在那干什么？还不快伺候爷用饭！”玉珠反应敏捷地说到，香楠和玉梳哦了一声，双双回过神连忙上前帮忙伺候。

　　香楠和玉梳忙着布菜，玉珠为程思义夹菜添饭，玉琬则捧来了盥洗盆和漱口茶。一个人吃饭居然要四个人伺候，这厮的谱真大！

　　凌香楠刚想到此，便听程思义说，“恩，其他人都下去吧，二花留下。”玉珠、玉梳、玉琬即刻痛快地退下，留下香楠略微紧张地站在那。

　　“你们今天遇到秦姨娘了？”程思义挠了挠下巴，扬眉用询问的目光瞭了香楠一眼。

　　咦，莫非玉珠刚刚提起了此事？！脸上却是一副恭谦的样子，“是呀，刚才玉珠带我熟悉地形，我见一棵玉兰开的好就逗留了一会，没想到遇到了秦姨娘。”

　　程思义点点头，神色淡淡的，“怎么，你也喜欢养花？”

　　“是啊，不瞒您说，我家之前是开香料铺的。所以有时也爱捣鼓花花草草的。”香楠点头应道。

　　程思义仿佛来了兴趣，“哦？对了，还没听你说过你的身世。你家还有什么人么？卖身契没提你父母。”

　　“奴婢从记事起就没有父母了。听说很早就去世了。一直是哥哥拉扯大的。”凌香楠垂下头，不堪回首地说。

　　“怪不得缺少教养。”程思义点点头，话锋却突然一转，很寡淡地说道，“你应该发现了吧，我房里的丫鬟都是玉字辈的。你的名字有些突兀了。”

　　好像不单单是有些突兀，而是放在哪里都显得很突兀。香楠抽了抽嘴角，点头应承，“是啊。”

　　“既然你是我的奴婢了，那爷不妨赐你个名字。”程思义大言不惭地说着，夹起一筷京酱肉丝大嚼起来。

　　香楠没好气地看着他的吃相，心想您坐着我站着，您吃着我看着，我都这么惨了，你居然还不放过我的名字？“但凭爷做主。”脸上却很谦恭地表示。

　　程思义不用看就知道香楠在用何种眼神偷看自己，但听到她柔顺地示弱，征服感得到满足，心情顿时大好，“过来坐吧！”

　　凌香楠一怔，起初以为自己听错了，于是用诧异的眼光凝视着程思义。

　　“我叫你过来坐！”程思义大声重复了一遍，拍了拍身边的圆凳。莫名其妙地心情大好，莫名其妙地想要这个小丫头靠近自己。

　　凌香楠只能坐到他身边，给自己壮了壮胆，然后主动问道，“爷您想吃哪个？奴婢给您夹。”

　　“你还没吃饭吧，想吃什么就吃吧，反正我一人也吃不了这么多。”程思义没有回答，反倒招呼香楠吃饭。

　　凌香楠一愣，坐在原地没有动手。程思义索性塞给她一双筷子，示意她快吃。

　　凌香楠虽然有些犹豫，但是一见到桌上诱人的大虾，便放下顾忌开始吃起来。管他呢，反正是他让自己过来吃的，那她就放心大胆地吃好了。

　　程思义在一旁笑呵呵地看着她，那眼神仿佛欣赏自己的闺女一般，“这么着吧，爷赐你个名字叫玉花怎么样？”

　　程思义突如其来的话语差点没噎着凌香楠，一阵急促地咳嗽后，香楠抚着胸口暗暗心塞:玉花？好像也没好到哪去，还玉叶呢。

　　不过还是反应超快地点头赞叹，“好呀，这名字真高端大气上档次，谢爷赐名。”

　　程思义点点头，抬手轻抚了抚香楠的脸颊，替她扫去嘴边的虾肉，“我们玉花今年十四了，再有个把月就及笄了。”

　　对程思义探过来的手凌香楠感到有些意外，所以躲闪不及，被他轻触过的地方，此刻酥酥麻麻，心里也感到突然而尴尬。没想到那卖身契上的生辰到与自己很相符。

　　“是啊。”无辜地大眼眨啊眨，香楠点头承认。

　　“这就对了。”程思义满意地点头，别有深意地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女子及笄之后方可嫁人？”

　　凌香楠无辜地凝视着程思义，默默摇头。她是穿越来的，对古代礼法知之甚少，况且又穿到了不讲什么礼法的下层人家，没准凌拾意本人都不知道这个规矩吧。

　　“也难怪，很多人家为了将女儿早点嫁出去，对外都称女儿的虚岁。”程思义勾唇一笑，再次伸出修长的手指欲要捏住香楠的下巴。

　　不料，这次凌香楠似乎有所防备，迅速闪身，躲开了程思义的咸猪手，恭敬地站起身，“爷，奴婢吃饱了，您若是没什么事，那……”

　　程思义却只让凌香楠把话说了一半，板起面孔吩咐，“让玉琬她们进来收拾桌子，你过来替我研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