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皇里亚收到艾尔文的来信后,他不知道是该欣喜,还是该忧愁。
他本以为,艾尔文不会这么快拿下蒂莱尔公国,可谁知这家伙竟是如此天纵奇才,哪怕亲王那边派出了剑神和子木老人,都拦不住他征伐的脚步。
更为离谱的是,这厮来的书信中提到,兀华公爵很可能放弃公爵的爵位,将梵蒂文洛斯公国并入到自由城邦的版图里。
如此看来,掌管普世教西北势力的穆祺圳长老,应该也在暗地里做了不少工作。
一想到普世教自由军已经占领了如此广阔的领土,里亚就不得不沉思起来。
如果自由城邦控制了馥威帝国西面所有的疆域,那么他里亚,将会是普世教有史以来最为强大的教皇。完全可以和普世教总部的势力分庭抗礼。
本来从大主教一举僭越成为教皇,这已经在教会里犯了大忌。但是关于此事,他和总部的其他几位长老暗中通过气,有博藤和穆祺圳在,应该能压制住弗朗迪文和堪杜拉的怒火。
当时在占领了伯尔公国全境后,艾尔文就一再游说里亚晋升为教皇。艾尔文的理由是,自由城邦需要一位宗教领袖,而且这个宗教领袖必须得“镇得住场面”,光是一个大主教的身份,已然不够用了。后来在打赢了穿叶堡一战后,里亚终究还是耐不住艾尔文的嘴皮子,只得以教皇自居。
艾尔文自然有他的私心。里亚成为教皇,那么普世教在他艾尔文的疆域里就会更得人心,在百姓心中的地位也就更稳固,他也就能更好地募集兵员。二来呢,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若是里亚成为教皇,将来普世教的权力自然是以里亚为核心。艾尔文也就能有更多的先斩后奏的特权。要知道里亚对于艾尔文的行事,几乎是从不过问的。这也就是艾尔文为什么乐于和里亚合作的原因了。
里亚不是不知道艾尔文动的什么脑筋,但同时他心里也清楚,普世教想要成为馥威帝国第一大的宗教,那就离不开艾尔文这样的人。甚至说,如果不借着艾尔文这股东风,普世教这艘小破船,永远都别想扬帆起航。
本来只有纽凡多这一座城市的自由城邦,在艾尔文这几年的东征西讨下,已经拥有了三个公国的领土,包括伯尔公国、蒂莱尔公国、普特拉尼公国。若是再有梵蒂文洛斯公国的并入,那么如此强大的自由城邦,足够对馥威帝国内的所有权贵们,产生巨大的威胁。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普世教总部里的这几位。
先前说,博藤和穆祺圳两位长老是愿意为里亚撑腰的,但若是里亚这边不再承认总部的合法性,打算自立门户,那这两位自然也不会再支持他了。届时,普世教肯定要面临分裂的局面。
当然了,以里亚的为人,自然没有这么自私的想法。但是难保其他几位长老没有这样的臆断。
更何况,此时的自由城邦声势如此浩大,其他几位很难不去忌惮。
可问题在于,此时的里亚还不能有任何的退意。里亚深知艾尔文的为人,一旦普世教对其有任何制约或者掣肘,那么艾尔文必定会采取雷霆手段。双方的合作,也就一拍两散了。
里亚也曾试图让艾尔文真的皈依普世教,奈何这样的人物,是很难相信所谓的宗教的。如艾尔文这些人,永远相信的只有自己。他们从不相信普世尊拯救世人这样的鬼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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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里亚头疼的同时,艾尔文也在头疼。
前几日,艾尔文在自己那不大的宅邸里办了一场晚宴,把原来蒂莱尔公国里的权贵们都请来了。他给他们备上了丰盛的晚餐,以及上好的提利尔红酒。这些上了年纪的贵族们看艾尔文的谈吐与气度,就知道这个漂亮的年轻小伙肯定也出身于贵族家庭,所以他们的戒心也就放下来不少。外加有传闻说,艾尔文并没有弄死萨尼芬莎,而是让其在娼寮里自身自灭。以上种种,让这些贵族们理所应当地认为,艾尔文是一个心慈手软之人。
贵族小姐们则是在餐桌上对着艾尔文肆无忌惮地抛起媚眼,她们知道这位大帅名义上还是单身。当然了,主要是那两尊“大圣”没有出席这无聊的晚宴,不然这些贵族姑娘也不敢如此放肆。
而后令人吃惊的一幕出现了。一位艾尔文的亲卫,把一个盖着红色绒布的托盘放到了长餐桌的中央。在艾尔文的示意下,亲卫把绒布拉开。
埃鲁侯爵的脑袋,就这样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众人眼前,当即把在场的所有人吓得呆若木鸡。
贵族们个个面色煞白。姑娘们更是花容失色,有几位甚至忍不住当众吐了出来。
这下这些贵族清楚了,艾尔文只是看着面善,手上沾的血,可不比那些权谋家来得少。
艾尔文拿起勺子敲了敲酒杯壁,宴席安静得仿佛今天没有任何客人一般。
他把埃鲁侯爵不老实不安分的事陈述了一下,然后用眼神扫了一圈晚宴上的众人,“把他的脑袋请出来用一下呢,不是要恐吓诸位。而是我希望,在座的各位里,不要再出现这样的人了。”
艾尔文这是明确地告诉这些曾经的贵族,若是再有人去和他的政敌暗通款曲,那这便是下场。他心里清楚,若不把丑话说在前头,那只怕用不了多久,这席间很多人要成为夏尔亲王的奸细。
处理完这些贵族,那就剩下纵横通商行的纸币进入蒂莱尔的事了。
想要让纸币进入蒂莱尔的市场,那就得增发纸币。至于增发多少量,这可值得考量。而让艾尔文意外的是,乔芷居然从通商行的总部找到了葵倾留下的手记,里面详细地列出了一个增发纸币的公式。
艾尔文一边看着葵倾的字迹,一边黯然神伤。就仿佛他这小妹妹早就预料到了一些事,提前把这本手记备好了一般。他苦笑着,葵倾越是聪慧,自己就越是愧疚。
这个公式需要代入的一些数据牵扯到蒂莱尔的财政,所以艾尔文就命人把蒂莱尔公国这些年的内政账目拿来看。
不看不知道,一看尿吓掉。原来这些年,在萨尼芬莎的穷兵黩武和骄奢淫逸之下,整过公国的账面已十分难看。
这就先前说艾尔文为什么会头痛的原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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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要让蒂莱尔的经济振作起来,通商行肯定要出手。
阿芙作为通商行的股东,艾尔文做决策前肯定要知会她一声。可他还没来得及派人去穿叶堡,姑娘的马车就已经停在了艾尔文府邸的门口。
看着黑发女子一脸倦容地走了进来,艾尔文觉得有些诧异。看着姑娘藕色的双瞳,似乎隐隐哀戚之意,他这才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阿格莱亚的死,我很抱歉。”艾尔文说道。
“她早就死了。这些年,也就是把这个世界欠她的,讨了些回来。”阿芙淡淡说道。
“对了,你怎么来了?”艾尔文不知该如何安慰对方,只得岔开话题,“我听岚姻说,你被亡灵魔法反噬,身体一直很虚弱。”
阿芙没有直接答他,瞟了艾尔文一眼,“难不成,你就一点都不想见我?”
这话就说得颇为暧昧了。
“倒也巧了,我正好要派人去接你。”艾尔文笑着说道。
“你找我,那只怕是有正事。”阿芙面沉似水地说道。
“意思你来找我,单纯是为了插科打诨?”艾尔文调侃道。
阿芙从胸口掏出一颗湖蓝色的精致光球,“我来,是要把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艾尔文接过这光球,放在掌心把玩了起来。看着球体内部,那蓝色的风暴时而聚集,时而分散,他不禁好奇这究竟是个什么玩意。
“这是阿格莱亚的记忆。”阿芙望着艾尔文说道,“她说,你会用得上的。”
艾尔文当即愣住,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对于这位强到可怕的前辈,他谈不上有多喜欢,但是绝对尊敬。更何况,阿格莱亚也相当于是为了自由城邦而死,于情于理,他都觉得心里有愧。
“关于我姐姐的死,你不用想太多。她本就要与布剑神一较高下。”阿芙似乎看出了艾尔文在想什么,于是如此说道,“至于他们之间的恩怨,你可以从她的记忆里得知。”
艾尔文闻言点了点头。
“这个萨尼芬莎,玩男人她是把好手,治理国家嘛,真不怎么样。”某人苦笑着感叹道。
“需要通商行做什么?”阿芙真是一点就透,当即明白了艾尔文的话外意思。
“你是通商行的股东,增发纸币这么大的事,总是要通知你一声。”艾尔文说道。
“你这么尊重我这个股东呢?”阿芙挑起眉问道,“还是说,有别的什么目的?”
“葵倾死了。”艾尔文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尘埃落定的事实,并未在阿芙面前表现出多么大的悲伤来,“通商行总得有个人坐镇才行。”
阿芙不知道葵倾与艾尔文究竟有多深的关系,她只是知道有这么个小姑娘,一直替艾尔文打理着纵横通商行。她也捕捉到了艾尔文没说明的那层意思——这是要把自由城邦的财政大权交给她了。
这也是艾尔文的政治智慧的体现。他知道若是再不从馥威帝国内找帮手,自己这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自由城邦,很快就会沦为案板上的鱼肉。无论是夏尔亲王,还是宰相亨利,他总得选一个才行。更为关键的是,他不清楚那位年轻的皇帝是怎么想的。“推翻贵族的统治”这个口号,现在就不再是说说这么简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