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乔一剑呆呆的看着阎冲,感觉背脊发凉。说实话,恐怖片里这样的片段是有不少,但是在现实中见到那就是另一码事了。看着阎冲孤零零的脑袋,脑袋断裂处的淋漓鲜血,乔一剑头皮一阵阵发麻。
屋子里弥漫出一股血腥味,加上整个环境绿幽幽的光亮,乔一剑的心里凉了一截。
“这……这不会真的是鬼魂吧?”
乔一剑握紧拳头,承认自己确实有点被眼前的场面给唬住了。
“对了,你……你找我有什么事来着?”
乔一剑强作镇定,无奈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问得不太顺畅。
阎冲没有丝毫要把头放回去的意思,说道:“我来找公子,除了告诉你这里有危险之外,还想请你帮一个忙。”说着,一股血液从他的口中流了出来,像水滴一样,“嘀嗒、嘀嗒”不停的掉在地上。
乔一剑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把目光放到阎冲没有脑袋的身体上,哪里想到自己刚看过去,那断裂的脖子处一道鲜血便飙射出来,像水枪中射出的水柱直冲屋顶。
“哗啦啦!”
血柱射中屋顶后,四溅开来,屋子里下起了血雨。
乔一剑赶紧退后,贴着墙壁站好,背上全是冷汗,用手挡在头上,小心的问阎冲:“老哥,你没事吧?你流血了喂!”
阎冲犹如没事人一般,表情平静的说道:“现在可以好好的说事情了么?”
乔一剑被眼前的场面刺激,强忍着想要呕吐的冲动,连连点头,说道:“好说好说,你要说什么,我一定洗耳恭听。”
阎冲把头装了回去,喷射的血液终于止住了,乔一剑擦了擦脸,总算松了一口气。
阎冲说道:“刚才我说过了,我是被囚禁在这里的冤魂。”
乔一剑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阎冲指了指油灯,乔一剑看过去,发现刚才自己怎么都吹不灭的青灯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孤零零的油碗摆在那里。
“燃烧的青灯便是我。”阎冲说道,“我的尸体,被人沉在外面的荷塘之中,只要你找到我的尸体,找个地方埋好,让我入土为安,我便能脱离这油灯的囚禁转世投胎。”
“你刚刚说,你的尸体被人沉在外面的荷塘中?”乔一剑好像想到了什么,不由得面色一变。随后,他弯下腰剧烈的呕吐起来。
乔一剑想到了胡小莲盛情款待他的“荷茶”和“落神酒”,这两样东西,都是用荷塘中的荷花和水做成的,这不是说,自己间接喝掉了阎冲的尸体?!
“呕!”
乔一剑感觉自己快要把苦胆都呕出来了。
阎冲面色平静,仿佛早料到了乔一剑有此反应,等他吐完了,这才说道:“打捞尸体这件事,你必须在天亮之后再去做。明天天黑之前,你就得离开这里,否则有可能性命不保。”
乔一剑有点相信阎冲的话了,觉得刚才自己推测科学家团队的方向好像不太对,事情应该没有那么简单,问道:“我说我的处境很危险,那么这危险究竟来自哪里?是什么?是不是胡小莲?”
阎冲说道:“这个你不必知道。天亮之后,把我尸体安埋,你自离开这里,永远都不要回来。”
乔一剑又问道:“你为什么找我帮忙?是疾病乱投医还是因为其它的原因?”
阎冲转过头,看着并不透明的窗户,说道:“这里少有人来是一个原因,另一个重要的原因,你是第一个晚上从玥儿房间里走出来的男人。”
“玥儿?”乔一剑一头雾水,“玥儿是谁?胡小莲?”
阎冲背起手,在房间里慢慢踱起了步,他削瘦的脸上竟然流露出几分儒雅的气质,眼神里藏着无尽的哀伤,吟道:“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但见泪痕湿,不知心恨谁。”
乔一剑不解其意,静待下文。
阎冲喃喃念道:“我本是幽州斜月城的一个读书人,修文为主,以武为辅,无奈我天云国历来重武轻文,使我空有诗书万卷锦绣文章,游学全国却无人问津。”
“天云国,幽州斜月城,再加上之前的落神山,嗯,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世界?”听着阎冲的自言自语,乔一剑的脑袋也在高速运转,希望从他的话语中捕捉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阎冲接着说道:“直到我来到落神山,遇到玥儿。整个世界,只有她知我懂我,与她在一起的日子,是我这辈子最快过的一段日子。”
乔一剑想到了聂小倩的故事,女鬼小倩一到晚上便给姥姥寻找男人采阴补阳,而这阎冲应该是类似于宁采臣一样的角色,只是他没有宁采臣幸运,能够带着小倩逃离姥姥的魔爪。如果阎冲这鬼魂是个事实的话,就按神魔世界来推论,他口中的“玥儿”极有可能是个类似于聂小倩这样的角色,因此阎冲也算“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难怪他被人囚禁于此还对往昔念念不忘。
“没错,玥儿就是你口中的胡小莲。”阎冲说道,“她自幼父母双亡,无名无姓,我给她取名一个‘玥’字,是因为她就像传说中的神珠一样光芒万丈,让人魂牵梦萦。”
“套路,满满的都是套路!”
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样疯狂的迷恋胡小莲,想起自己也给胡小莲取了名字,差点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乔一剑默默的擦了把汗,轻声念道:“自古真情留不住,从来套路得人心啊!”
“你说什么?”
满腹经纶的阎冲显然没有听说过这句至理名言,不解的问道。
乔一剑摆摆手,说道:“没什么没什么。”
阎冲继续沉浸在自己的故事中不能自已,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仰头念道:“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乔一剑觉得自己脑袋都大了,直等阎冲把诗吟完,这才说道:“你们两个的感情真是可歌可泣,眼看天快亮了,不知道老哥还有什么吩咐?”
阎冲看了一眼窗外,面色恢复了平静,说道:“天亮之后,希望乔公子一定要帮我安埋尸体。天黑之前,一定要离开这里,切记,切记!乔公子,我看你心性坚定能屈能伸,将来一定大有作为。我阎冲无以为报,来世做牛做马报答恩公!”说着,阎冲给乔一剑深深的鞠了一躬。
乔一剑这些场面话听得多了,心里也没什么波动,待看见阎冲恭恭敬敬的鞠躬,乔一剑这才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毕竟事情还没办成,受不得此礼,赶紧过去扶阎冲。没走两步,一阵困意袭来,乔一剑躺回了床上。
9、荷塘沉尸
次日天色大亮,乔一剑这才从睡梦中惊醒,他想到昨晚的鬼魂阎冲,急忙看向屋顶和地面,哪里有半分血迹。
“难道昨晚的阎冲只是一个梦?”
乔一剑看向床边的油灯,不知道什么时候,青色的火焰已经熄灭,灯碗还在。灯碗中间,一根两寸左右的黑色灯芯凭空漂浮在上方。
嗯?
乔一剑昨晚一直以为是自己喝醉了眼花,今天再次见到这诡异的一幕,心里一惊,伸手去抓那灯芯。那灯芯犹如虚拟的投影,乔一剑的手指从灯芯上穿了过去,什么都没有抓到。
“厉害了。”
乔一剑伸手在灯芯上抓来抓去,又拿起油碗观察半天,始终没有发现什么机关,普普通通的油碗也不像高科技的产物,只得作罢。
“看来阎冲说的话是真的,他应该就被囚禁在这根灯芯之中。”
乔一剑推开房门,发现天空一片雪白,不见雪花落下,空气也不是很冷,看看四周,没有一点积雪,这还真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整个胡宅之内,依旧静悄悄的,甚至有些死气沉沉,看不到一个人影,听不见一句人声。
乔一剑来到胡小莲的房门前,敲了半天门,没有人回应。他推门进去,房间之内空无一人,胡小莲不知道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胡小莲!”
乔一剑站在院子里大声呼喊,整个胡宅之中就回荡起无数个“胡小莲、胡小莲、胡小莲”的喊声,显得胡宅说不出的空寂寥廓。
胡宅之中处处透着诡异,胡小莲若是鬼怪的话,应该和阎冲一样白天不敢出来,所以阎冲才叫自己一定要白天来荷塘里找他的尸体。乔一剑一想到荷塘中阎冲的尸体就忍不住反胃,他强忍住呕吐的冲动,心想如果还能见到胡小莲,先上去一顿暴打再说。这死婆娘,难道不知道有的东西是不能随便乱吃的么?
他来到荷塘边,发现这片荷塘是真的大,被一条修得十分工整的曲折的过道分成了两半。荷塘边上,不仅修得有凉亭,还有长廊。
荷塘之中,密密麻麻的全是荷叶,几乎看不见水面,数不清的荷花点缀其中,远远看去,这哪里像冬天的荷塘,分明是夏天荷花开得最盛的季节,如果天上出点太阳,就正应了那句经典的诗句:
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荷塘周围修得十分讲究,都砌得有平整的大理石,水面离岸边有一两米高。乔一剑好不容易找了个有台阶的地方,走下去,发现岸边临水的地方停了一叶小舟,底部已经漏水,荷花长进了舟内。
乔一剑伸手测了测水温,感觉水温冰凉透骨,他抬头看了一眼宽广的塘面,心里打起了退堂鼓。没有专业的设备,在寒冷的冬天在这样一片荷塘中找到一具尸体谈何容易,不过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不管能不能找到,自己先尽力而为,天黑之前依旧无果,那就怪不得自己了。
乔一剑回到屋中,把那床上的被子抱到岸边,这水如此冰冷,浸泡久了身体定然承受不住,到时候上岸有床被子裹着暖暖身子也是好的。
脱掉衣服裤子,乔一剑只穿了一条裤衩,在岸边活动了一下身体,又用手舀了点水在胸口拍了拍,先让身体适应水温。若不先做好这些准备工作,贸然跳进冰冷的水中,身体承受不住刺激,有可能会出现心脏骤停的状况。
做好准备后,乔一剑深吸了一口气,把前面的荷叶扒开,露出绿幽幽的水面。看那水质清凉透彻,却奇怪的看不见底,乔一剑估摸着这是接近岸边的地方,就算看不见底它能有多深,也没在意,一脚踩了下去。
塘水的深度完全超出了乔一剑的预料。
“噗通!”
乔一剑一脚踩下去,却踩了个空,身体在惯性的作用下一头栽进塘水之中。还好乔一剑水性不错,落水之后没有惊慌,脚下蹬着水浮在了水面上。
塘水竟然完全深过了乔一剑的身体!
下了水之后身体适应了水温,反而觉得不是很冷,乔一剑看准一个方向,扒开眼前无穷无尽的荷叶慢慢游了过去。
“这个阎冲也太不负责任了,不告诉我确切的位置,让我自己瞎找,这能找着就有鬼了。”
乔一剑想虽这样想,却并没有丝毫怠慢,游泳的途中,他脚下碰到了很多类似于树干的东西,并没有在意,以为那是荷花的根茎。
游了一会儿,回头看看,大概有十多米的距离,乔一剑停了下来。从这里一个猛子潜下去,应该能寻找很广的一个范围了。
说干就干,乔一剑深吸了一口气,一个猛子扎进水里。
塘水是真的清澈,难怪能用来酿酒。乔一剑在水下能看见很远的距离。他睁着眼睛,发现前面有个竖着的一人长短的东西,临近水面的地方,从那东西的末端长出一朵血一样鲜红的荷花。这东西,在他游过来的路上踢开了不少。
“原来荷花的根茎是这个样子的。”
乔一剑从来没有见过荷花的根茎是什么样子的,此刻见那根茎如此硕大,不由来了兴致,脚下一蹬游了过去。
不要说,这荷花的根茎长得还真是别致,随着乔一剑越游越近,越觉得那根茎像一个人类的身体。
“这荷花,怕不是要成精哦?”
乔一剑刚冒出这样一个念头,心下立马一紧,再联想到这可是个有鬼魂的世界,植物成精也不是没有可能,急忙想停下来,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已经来到了那根茎旁边。
那根茎对着乔一剑的这面很像人类的背部。
乔一剑也不知道自己吃错了什么药,明明心里想着的是快点离开这东西,他现在的处境危险得很,手却下意识的搭在了那根茎的“肩上”,把它转了过来。
根茎带着水面上的荷花转了个半圈,它的正面露了出来。
看见那根茎的正面,乔一剑悚然一惊,手忙脚乱的浮出水面,朝着岸边飞快的游去。
水里,那根茎,赫然正是一个人的身体。乔一剑转过来的那人,分不清是男是女,身体已经完全被泡烂,面貌恐怖骇人。他的一头长发根根立起,聚成一根植物根茎状的柱子伸出水面,头发顶端,则开出了那朵鲜艳无比的荷花!
“阎冲,我日你个先人板板!”
乔一剑只觉得头皮一阵一阵发胀,脑袋都快爆掉了。
10、撞鬼
乔一剑只恨自己身上没装得有马达游得太慢,也不管身前荷叶拦路,抓住荷叶游得飞起,那速度,简直跟传说中的轻功“草上飞”没有什么区别。
乔一剑游到岸上,抓起衣服抱起被子便跑,直跑到台阶之上的大路边,这才放下衣服,用被子裹着身体,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他看着这一池塘的荷花,只觉得浑身发寒,每一朵娇艳的荷花都是从一具尸体的头上长出来的,这比看见什么尸香魔芋彼岸花之类的玩意儿恐怖多了。
荷花下面那具泡烂的尸体在眼前久久萦绕不去,乔一剑弯下腰一阵狂吐。这不是因为那具尸体有多么的恐怖恶心,而是他又想起了自己喝过的“荷茶”!
“这疯婆子,下次见面可不是暴打一顿这么简单了,我一定要锤爆你的头!”
乔一剑的怒火已经完全被点燃,再没有半分怜香惜玉的心思,这变态,其行为已经恶心到令人发指!
乔一剑正自在路边发狠,荷塘之中,一只细长的手臂突然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乔一剑的脚。
“这是什么操作?”
被那荷塘中伸出的手臂抓住脚踝,乔一剑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一个人的手臂怎么可以像一根藤蔓一样,伸出十几米长!
那手臂用力一扯,乔一剑摔了个倒栽葱,飞也似的向那荷塘飞去,只听见“噗通”一声,乔一剑一头栽进荷塘之中。
乔一剑被摔了个七荤八素,等惊魂稍定,自己已经落入水中不能呼吸,他低下头,看见那手臂还在扯着自己飞快的向一朵荷花靠近,荷花下面,正是一具尸体!
眨眼之间,乔一剑已经来到那具尸体之前。那尸体身上的肉已经完全泡烂了,抓着乔一剑的手臂上,腐肉一块一块的向外掉。他的头上,两个眼珠子像两个兵乓球一样吊在脸上,嘴上已经没有多少肉,两排牙齿白森森的闪着寒光。那手臂抓住乔一剑的脚踝不放,把脚板向那嘴巴送去。
见此情形,乔一剑汗毛倒立,身体里涌起一股大力,在那尸体张嘴之前,另一条腿猛然一蹬,蹬在那尸体的头上。就见那尸体脖子一歪,差点被蹬断,软塌塌的搭在肩上,整具尸体都不再动弹。
乔一剑急忙浮出水面深吸了两口气,这才又沉入水里去扳那尸体紧紧抓住自己脚踝的手。他的手指刚触碰到那尸体的手,忽然觉得身体像触电一般,一段记忆涌入脑中。
尸体名叫广青云,是江州广陵城一大户人家的次子,从小便显露出非凡的武学天赋,长至十五岁,已经在江州一带无人能敌,世人都称他为武学天才。
达到武道巅峰,广青云自然想更进一步。于是他辞别父母兄长,决定周游全国,寻找那虚无缥缈的仙道。
经过两年的寻求,这天他来到了天云国南疆边云州落神山,巧遇被野狼围困的胡小姐。一身正气的广青云当即出手,救下胡小姐。
胡小姐为表谢意,邀请广青云到胡宅小住几天。下面就是俗套的剧情了,初出茅庐的小青年碰到绝世美女千金大小姐,而大小姐为了感谢救命之恩决定以身相许,两个人**一点就着。
每晚翻云覆雨颠鸾倒凤,广青云完全忘记自己身在何处,今夕何夕,一段时间下来,他的身体急剧消瘦,终于有一天,当再一次天光照下,广青云发现自己已经浑身虚脱起不来床了。这时,胡小姐找到了新的食物,带着第二个男人出现在了胡宅。
广青云终于意识到,胡小姐只是在利用自己进行修炼。现在自己油尽灯枯,没有利用价值了,她便去寻找新的猎物。他躺在床上,听到外面那个男人和胡小姐相谈甚欢,拼了命的想发出声音提醒那个男人赶快离开这里,然而他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一代青年翘楚就要葬身于此,广青云心里充满了不甘。可怜自己空有一身武艺无力施展,不然一定手刃了那个贼婆娘!
广青云以为一切都会就这样结束,然而没有想到这一切才是噩梦的开始。
到了半夜,胡小姐与那男人云消雨散过后,一脸满足的找到他,提着他骨瘦如柴的躯体来到荷塘边,拿出一个油碗,把他的灵魂抽离出来囚禁于油碗之内,他的灵魂便变成了青色的灯芯,一到晚上夜幕降临,他就要燃烧自己点亮胡宅。
不仅如此,胡小姐把他的躯体投进荷塘之中,用他的身体孕育荷花。虽然灵魂抽离,广青云的躯体中还有残存的意识,他沉入塘中,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身体一日一日腐烂,而头上的莲花却一日一日灿烂鲜艳。
恐怖的是,胡小姐还要用他们尸体孕育出来的荷花招待误闯此地的男人,联想到自己才来这里的时候吃的喝的,广青云这才彻底醒悟,明白这胡小姐根本就不是一般的采阴补阳的修者,而是一个彻头彻尾毫无人性的妖怪!
生不得安宁,死不得入轮回,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油灯中燃烧自己的灵魂,在荷塘中数着自己的腐肉,看着荷塘中盛开的荷花越来越多,夜晚胡宅中的灯光越来越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广青云从愤恨到疯狂,从疯狂到麻木,自己俨然已经变成了一个不人不鬼彻头彻尾怪物。
这一切,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乔一剑抓着广青云的手,仿佛经历完了自己的一生,一股充满愤恨却又麻木等死、满是不甘却又无欲无求的心绪充盈心头,他的身体一动不动,感觉自己越来越难受,好想就此死去。
水从乔一剑的鼻腔涌进喉咙,呼不过气来,乔一剑感觉眼前一阵阵发黑。
“这是要死了么?我终于能够死了么?”
乔一剑忽然有种快要解脱的快感,希望自己快点死去,快点结束这不人不鬼的一生。
“等等,不人不鬼的一生?”
乔一剑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那不人不鬼的一生,根本就不是他的,他的人生正当年,断然不会一心求死!
他乔一剑,即便经历千年万年的痛苦,也绝不会放弃生命,放弃对生命的渴望!
一心求死的人,绝不是他!
潜藏在身体各个角落求生的**终于站了出来,乔一剑在这关键的一刻惊醒,眼神里焕发出一股神采,他另一只脚猛然向广青云的身体踹去,一脚踹得广青云的身体与手臂分离。乔一剑带着广青云的手臂浮出水面,随后是剧烈的咳嗽,紧接着一阵呕吐,把刚才无意识中喝进肚里的水全吐了出来。
荷塘之中,所有的荷花好像全部觉醒了一般,水下,一具一具尸体向乔一剑飞快的围拢,尸体的嘴里,发出老鼠一样的叫声:
“吱——吱——”
11、奇门遁甲
乔一剑才刚缓过一口气,看见周围的荷花飞快向自己靠近,感觉要遭。眼前的广青云一具尸体就这么难以对付,整个荷塘之中,何止成百上千具尸体,它们若是近了身,不消一分钟,自己定然被啃得连渣都不剩。
正在这紧要关头,乔一剑忽然觉得腹部升起一股暖流,暖流直通四肢百骸,让他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与此同时,各种武功心法涌入脑海,他挥了挥手,恍然觉得自己从小习武,被封少年天才,怎么会怕眼下的场景。当下不再多想,双手向水面一拍,他的身体便跃出水面。随后,他的脚在荷叶上轻轻一点,身体便像一只飞鸟一般飞了出去。只是一个纵跃,乔一剑已经落到岸上。
“这功夫,好……好厉害!”
乔一剑站在岸边呆呆的一动不动,心里充满了震惊,同时,一种不屑的念头也在心头涌起,仿佛这是什么轻而易举的事情,根本不值得夸耀。一时之间,两种念头你来我往,导致乔一剑的表情似笑非笑,十分怪异。
乔一剑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他的身体里,仿佛要分出两个人格,一个是他乔一剑,另一个则是广青云。
“一直被困在水里的广青云想借我的身体重生?!”
乔一剑的脑海里升起了这个可怕的念头,脸色巨变。他握紧拳头,心中念道:“你个不老不死的怪物,休想夺得我身体的控制权!”
通过广青云的记忆,乔一剑了解到,他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已经是一个和地球完全不一样的地方。这个星球,广青云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在广青云的记忆里,甚至没有星球这个概念。乔一剑只知道这片大陆无限大,上面有数不清的国家。他们生活的天云国,位于大陆的东方,接壤大海。
这个世界上,重武轻文,以武为尊。之所以如此,因为大陆上不止有武者的存在,还有妖魔鬼怪,以及传说中的仙人。但凡修成仙者,可以跳脱轮回不死不灭,是大陆上每一个生灵的毕生追求。
乔一剑最感兴趣的,还是广青云关于武道的记忆。想到广青云十五岁便傲视整个江州,乔一剑的心里也升起了自傲的情绪。随后,广青云习武时的一招一式逐步刻入脑中,如何修习内功呼吸吐纳,乔一剑也悉数掌握。仿佛这一切根本不需要学习,只是记忆尘封太久,乔一剑把它们唤醒而已。
不知不觉中,乔一剑开始调整呼吸,随后感觉到暖流入腹,沉入丹田,接着暖流又开始顺着奇经八脉运行了一周天,一身汗渍便从乔一剑的周身渗透出来,他感觉全身说不出的舒坦畅快。按照记忆,他体内的内力原本可以周天运行生生不息,但以他这完全没有修炼过的身体来说,一个周天之后便难以为继。
此时乔一剑的身体,就像装满了一壶水的小口水壶,想要把身体里的水倒出来,无奈壶口太小,一时之间无法完成。正因为如此,广青云才会在被胡小姐——根据广青云的记忆,这胡小姐就是胡小莲——掏空身体之后,空有一身武艺,却再也没有施展的机会。
乔一剑站在岸边,细细消化广青云的一切记忆,这一站,几个时辰就过去了。眼看天近黄昏,乔一剑这才满意的从记忆的融合中抽回神来。
“从广青云的记忆来看,他被困在水中少说也有几百年了,由此推测,胡小莲的修为起码得有几百年以上。如果我不赶快离开这里,到了晚上她出来之后,我恐怕不是她的对手。”
乔一剑想到这里,举步刚要离开,才发现自己的身上除了一条大裤衩,什么都没穿。而他的脚踝上,广青云的断臂还牢牢的抓在上面。
“广青云啊广青云,你就这么想强占我的身体?”
乔一剑穿好衣服,取下广青云的断臂,心里百感交集。这广青云也是一个可怜人,初出茅庐没见过这么世面,这才着了胡小莲的道儿。看看自己,坐怀不乱,这绝逼是老司机才能达到的境界。若非如此,他广青云定然会成为天云国甚至整个大陆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乔一剑把广青云的断臂扔回了荷塘。看着一池塘的荷花,乔一剑心里发寒,这得还有多少冤魂身陷其中不能自拔,没有未来,没有希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难怪荷塘中的水冰凉透骨,全是因为他们的怨念所致。
想到这里,乔一剑又想到了阎冲。妈了个巴子,这个阎冲,虽然没有害人之心,却没有告诉自己荷塘之中的真实情况,说话藏头藏尾什么都没说明白,差点害自己死在荷塘之中,着实可恨。
现在回想起来,乔一剑才发现阎冲交给自己的,是一个根本就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在这么一荷塘的尸体中,找一具完全已经泡烂了的尸体,听起来确实像一个笑话。不要说下水去找了,把尸体全捞上来地上排一排,叫阎冲他亲妈来认,他亲妈要是能认得出哪副骨架是他阎冲的,乔一剑愿意原地三叩九拜磕头认他当祖宗。
眼见天色不早,乔一剑离开荷塘,向昨晚进来时的方向走去。路虽然不记得,大致的方向总不会错,他穿过两三条回廊,路过六七个庭院,绕过**个假山,却始终没有看见昨天那推开的大门。
昨晚进来的时候就觉得这胡宅大似皇宫,现在乔一剑真切的感受到了它的恐怖,自己竟然在里面迷了路。
“不行,再这样下去天就黑了。”
乔一剑深吸了一口气,体内内力流转,向后蓄力,几步助跑,一个纵步跳上了一间房子的屋顶。只听见“咔擦”一声响,内力没控制好,落地太重,乔一剑把那屋顶上的瓦片踩了个稀碎。还好屋粱足够坚实,不然乔一剑非得从屋顶掉下去不可。
不要说,施展轻功的感觉是真好,特别是倏忽之间,大风呼呼的刮过耳畔,自己已经从一个地方腾挪到另一个地方。
稳住晃动的身体,乔一剑举目一看,差点一个跟斗从屋顶上摔下去,只见以他为轴心,四面八方都是同样的宅院回廊,一直向远处延伸,无穷无尽,直到天边与暮云相接,整个世界,除了眼前的房屋之外,再没有其它事物。这场景,就像自己的四个方向都装了一块巨大的镜子,互相把对面的房屋映入镜中,一层一层没有尽头。
12、我又回来了
看到这诡异的一幕,乔一剑首先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自己眼花,随后卯足了劲,脚下轻点,纵身一跃,从脚下的屋顶飞到另一个屋顶之上。这还不够,乔一剑脚下不停,连续几个纵跃,已经飞出了好远的距离,看看四周,所有的景物依旧没有变化,他好像至始至终都在原地打转,根本没有动过。
“不对劲,这所宅院所有的房屋,难道是有章法的布局,是已行为一个阵法,若想从这里出去,必先破阵?那么,哪里是生门、死门?”
乔一剑对于奇门遁甲一窍不通,之所以这样想,是因为以前上面都是这样写的,现在好咯,两眼一抓瞎,想要出去基本是不可能的了。
以前看影视剧,看见别人被困在迷宫阵法之中走不出来,总觉得别人笨,只要站在高处把整个阵法一览无余不就轻松破阵了么?乔一剑现在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肤浅,站在高处看到的东西,远比在阵法之中看到的复杂得多。落在地上,自己的距离好歹还是移动的,上了屋顶之后,自己只能在原地打转,真是应了那句“上天无门遁地无路”。
夜幕拉下来,大地陷入一片黑暗,胡宅之内,无数盏油灯自动燃烧,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飘了出来,停在屋檐下,房门前,走廊中,还有的,甚至挂在树干上,憩在假山内。所有的油灯外面,都罩得有华丽的灯罩。远远看去,整个胡宅都被这些灯饰装扮得璀璨夺目,富丽堂皇。
乔一剑落到地上,走近一盏油灯,取下它的罩子,里面的灯光果然是青色的,而那灯芯,则凭空漂浮于油碗上空。
“每一盏油灯,都囚禁着一个荷塘沉尸中的灵魂?”
乔一剑想到广青云的悲惨境遇,还有自述被囚禁于油灯之中的阎冲,有些不太相信,于是对着油灯吹了口气。
青色的灯芯疯狂扭动着,隐约可以看出火苗呈现出一个人的形态。而远处的墙上,则浮现出一个巨大的黑影,黑影痛苦的抖动着,发出“吱——吱——”的惨叫。
火苗是他们燃烧的灵魂,一旦火苗被吹灭,他们便会彻底死去,魂飞魄散,不过在此之前,他们得承受灵魂撕裂的痛楚。这痛楚,便是得道的神佛也难以承受。
乔一剑见此情形,把灯罩给它罩上,后退一步,看着整个胡宅数不清的油灯,感觉身体不寒而栗。这个胡小莲,不仅吸取男人的阳气,还要吃他们的尸体,折磨他们的灵魂,让这些人永不超生。想到这里,一股恨意从乔一剑的心头涌起,他的目光变得一片冰凉。
乔一剑一直以为胡小莲只是一个脑子有问题的疯女人,现在他才彻底看到这个女人阴暗的一面,所谓“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自己还是低估了她人性背后的黑暗。
“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世界?”
乔一剑压下愤恨,对于这件事,他虽然也感到愤慨,但绝不应该恨意滔天,他知道,广青云又在趁势影响自己的情绪了。他走到另一盏油灯前,那灯芯,好似十分惧怕乔一剑,在灯罩之内瑟瑟发抖。
乔一剑取下灯罩,拿在手上说道:“不用怕,我是不会伤害你的。告诉我,那片荷塘在哪里。我现在迷失在这宅院之内,找不到任何方向。”
灯罩之内的火焰听了乔一剑的话,仿佛被风所吹,向一个方向倒了下去。
乔一剑根据油灯的指引,来到了荷塘边上,荷塘对面就是胡小莲的小院了。
“谢了兄弟,去吧。”
乔一剑把手中的油灯向空中一抛,那油灯便向来路飞了回去。乔一剑回到自己的房间,阎冲的油灯也亮了,还在床边一动不动。
“你大爷的,出来!”
乔一剑举起油灯,想要逼迫阎冲现身。对于骗他下荷塘捞尸这事,他俩得好好说道说道。
油灯中的灯芯一阵抖动,除此之外再无动静。
“装死?”
乔一剑来了气,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鼓得像包了两个鸡蛋,打算让阎冲尝尝灵魂撕裂的痛苦。
火苗晃动得更加剧烈了,阎冲的声音终于从火苗中传了出来:“等等。”
“你终于肯发声了么?出来!”乔一剑摇晃着灯碗。
阎冲告饶道:“乔公子,不是我不想出来,而是我被囚禁于油碗之内,根本无法现身。昨晚你能看见我,全是我趁你睡着神志迷离之际托梦与你。”
阎冲加快了语速:“我现在与你说话,及其消耗神志,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重危险,若是被玥儿知晓,定不会轻饶了我。”
“原来如此。”乔一剑点点头,问道,“你叫我去荷塘给你捞尸,究竟是何居心?在那荷塘之内,根本不可能找到你的尸首。况且,那无数的尸体竟会攻击撕咬,要不是我跑得快,现在已经一命呜呼了!”
阎冲说道:“昨晚我也说过了,乔公子你能够完好无损的从玥儿的房间里走出来,定非凡人。我托你去荷塘捞尸,也是想碰碰运气,万一你真的找到了我的尸首,我便可以从这里解脱。更何况我告诉过你,天黑之前离开这里,这些都是为了你好,并无半分害你之心。”
说到这里,阎冲好像发现了什么,咦了一声,说道:“乔公子从荷塘回来之后,好像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了?”乔一剑问道。
阎冲沉吟半天,答道:“看不出来。不过你身上多了一种让我害怕的气息,而这气息,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在哪里呢?”
乔一剑摆摆手,说道:“这胡宅貌似按照九宫八卦的阵型修筑,今天我在里面转了一圈,根本找不到路出去。你叫我天黑之前离开,不要想了,便是给我一年的时间,我也不一定走得出去。说说,对于这件事,你有什么看法?”
“哦,九宫八卦?”阎冲没有想到这个问题,无辜的说道,“我进了这胡宅之后,从来没有想过出去。现在死了,被封印在油灯之内,更出去不得。我不知道玥儿还设了别的机关。”
“算了算了。”乔一剑见问不出什么名堂,放下油灯,说道,“和你说了半天,什么都整不明白。你在这里待着,我出去会会胡小莲。”
灯芯在碗中晃了一晃,不再说话。
13、冷月凉亭
推开房门,天上罕见的出现了月亮。月亮皎洁如雪,斜挂半天。月光投下来,地面像铺上了水银,踩上去,生怕踩碎了月光。冬日的夜晚能有这样如同夏夜般的景致,在乔一剑的印象中没有几回。
夜风习习,抚脸微凉。
乔一剑看准胡小莲屋子的方向,大步走去。
“公子,长夜漫漫,何故步履匆匆?”
一个脆生生的声音从荷塘边传来。
乔一剑顺着声音看过去,就见荷塘边上的那个凉亭,胡小莲坐在凉亭中。凉亭四周,四盏油灯挂了四个方向,把凉亭照得通透明亮,就连亭下水中的荷池,莲花也被映照得格外娇艳。
今天胡小莲的衣着打扮正常了许多,头上戴得有簪子,耳朵上吊着两条银色的耳环,上身穿了一件粉红色紧身宽袖上衣,纤细的手臂上套着一只碧翠的玉镯,下身是一袭翠绿色长裙。她坐在石凳上,前面的桌上,摆满了瓜果和酒菜。夜风刮过凉亭,就见她一头柔顺长发轻轻飘起,配上她的绝代芳容,让人感叹她是不是仙子下凡。
乔一剑距离那凉亭的距离很远。凉亭修筑在荷塘上面,就算到了荷塘边,还得沿着浮桥似的石路曲折的走上近百步才到得了。这么远的距离,胡小莲的声音却能清晰无比的传单自己的耳边,就像在自己的耳边说话一样,这份功力,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知晓了胡小莲不是普通人之后,乔一剑已经见怪不怪了。他向凉亭走去。
乔一剑走进凉亭之后,胡小莲站起来敛衽一礼,问道:“昨夜公子睡得可好?”
“睡在你这里,总比冻死在外面冰天雪地里强。”乔一剑实话实话。
“公子饿了一天,想必什么东西都没吃吧。哎呀,都怪我考虑不周,白天事情太多,忘了这事。为了向公子赔罪,今晚我亲自下厨,做了这些菜肴,桌上的瓜果,也是我上山去摘的,新鲜着呢。公子要是不嫌弃,还请你随便吃些。”
胡小莲给乔一剑摆好酒杯,备好碗筷,就等乔一剑落坐开吃了。
俗话说:“铁骨男儿担大道,最难消受美人恩。”若不是乔一剑对胡小莲已经知根知底,在胡小莲这样的热情攻势下,怕是早就缴械投降了。这也难怪荷塘中沉了这么多具尸体,正应了那句“英雄难过美人关”。
乔一剑不动声色的坐下,把筷子拿在手里。酒他是不会喝的了,桌上的菜也不会动,就连瓜果也不想尝上一口,谁知道胡小莲这个丧心病狂的女人是拿什么东西滋养这些瓜果的。
这一桌色香味俱全的丰盛好菜,不仅没有让乔一剑食指大动,反而让他胃里一阵一阵抽搐。
坐在凳子上,乔一剑已经没有了昨晚的自在。因为他知道,在这亭子里,不止只有他和胡小莲两个人。那悬挂在四角的四盏油灯,就有四双盯着他们的眼睛,还有脚下的荷塘之中,数不清的尸体说不定也在用他们泡烂的眼睛看着亭上。最为可怕的,还是眼前这个女人。谁也不知道,在她巧笑嫣然的背后,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在这样的情况下,如何叫乔一剑谈笑自若仿若未知?
“乔公子,你吃啊,是嫌弃小女子的手艺不好么?”
胡小莲夹了一块热气腾腾的红烧肉放到乔一剑的碗里,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这是人肉吗?
乔一剑在心里这样想着,忍住恶心,挪开视线,问道:“胡小姐,你相信仙人真的存在吗?你相信修仙吗?”
胡小莲怔了一怔,叉开话题道:“我不知道公子在说什么。对了,公子,你为什么不叫我的名字?这才一日不见,公子和我又生疏了么?我的名字可是公子你给取的呢!”
乔一剑自顾自的说道:“我曾经听人说过,‘仙’之一字,最为丑恶,而‘修仙’两字的背后,全是淋漓的鲜血和成堆成堆的尸体。不知道胡小姐对于这句话怎么看?”
胡小莲真的愣住了,低声念了一遍:“仙之一字,最为丑恶。”随后看着乔一剑不再说话。
乔一剑继续说道:“世人都说神仙好,却不知道神仙成千上万载的生命,都是用数不清的生灵的性命换来的。神仙的成就越高,威名越大,他手上的鲜血也就越多,罪孽越深!”
乔一剑看着睁大了眼睛瞪着自己的胡小莲,加重了声音,大声说道:“为求仙道不择手段,打着替天行道除魔卫道的旗号烧杀掳掠,夺人修为,藐视生命,满天神佛,不过如是!”
乔一剑最后几句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但是他不知道会不会震慑到胡小莲。这些议论,都是他根据多年观看网络总结出来的经验之谈,到底实不实用,他心底也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若说到对于仙魔神佛的了解,所有世界所有星球的生灵都敌不过地球人。地球上,在一个叫做大中华的地方,每天都有成百上千个神魔诞生,每天也有数之不尽的仙佛死去,各个境界的修仙者每天都在渡劫,各种妖魔鬼怪名噪一方。有人推翻了天庭,有人统一了星空,有人万古寂灭,有人化身万千。在异界的混得风生水起,穿越来的和皇帝称兄道弟,神仙看见了端茶倒水,魔王遇到了俯首称臣。在那片神奇的土地上,只有你想不到,没有他们做不到。
“轰隆隆!”
乔一剑话音刚落,天空中突然一个惊雷响起,震天动地,声势惊人,他们身处的凉亭都晃了一晃。随后,天上的冷月凭空消失,天空陷入一片黑暗。
胡小莲看着乔一剑,嘴里念道:“满天神佛,不过如是,满天神佛,不过如是……”突然脸色一变,退后两步,伸手扶住凉亭的柱子,身体微微颤抖,不知道是不是被雷声震得害怕,还是被乔一剑惊人之语震慑到了。
乔一剑没想到自己的这一番话语引得天地震动,心道这世界莫不是真的存在神仙?自己刚才那一番话触怒了他们?但是他心里却是不怕的,因为他不过说出了一个事实而已。如果一个人连说出一个事实都感到害怕,那么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你……”
胡小莲有些惊慌的指着乔一剑,嘴巴张了张,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一心向道的她虽然灭绝人性手段残忍,却也不敢亵渎高高在上的神魔半分,更不敢质疑修道一途有什么不对,如今听到这大逆不道之言,既觉得几分有理,又觉得大胆放肆骇人听闻,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看见胡小莲这个模样,乔一剑眼里闪过一抹亮光,紧了紧手中的筷子,向胡小莲靠了过去。
14、初起杀心
“你……”
胡小莲靠着柱子,说不出话。
四角的油灯在灯罩内剧烈闪动,好像被大风刮过,照得凉亭之内忽明忽暗。荷塘之上,每一朵荷花的花瓣都在轻轻颤抖,水下的沉尸时不时抽搐一下,好像挣扎着要唤回自己被囚禁在油灯中的灵魂,要从沉睡中清醒过来。
乔一剑一早就拿好筷子,而这筷子并不是拿来夹菜,是为了等待这一刻。
体内内力流转,乔一剑的眼里闪过一道亮光,趁着胡小莲分神之际,一筷子向胡小莲的太阳穴刺去。
这是丝毫没有余力的一刺。
虽然从获得广青云的记忆开始,这才短短一天不到,乔一剑对于内力的运用也还不是很纯熟,但是这么近的距离,在胡小莲毫无防备的情况之下,乔一剑相信自己的这一筷子,一定能从胡小莲的右脑穿过去,从左脑刺出来。
既然下了杀心,就一定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务求一击必杀,不留给敌人丝毫反扑的机会。
“你干什么?”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胡小莲完全没有防备,仓促之间举起自己的右手——
“噗!”
筷子一半穿过胡小莲的手掌,停在她的太阳穴处,不能再进分毫。
血顺着胡小莲的手掌流出来,手心手背都有。
眼见一击失手,乔一剑急忙后退,在他手上,还有另外一只筷子。
此刻乔一剑的内心很不平静,以前的自己,从来没有对谁起过杀心,更不会去干提刀杀人这事,而现在,看着胡小莲被筷子刺穿的手掌,他不停的在心里告诉自己,那是她应得的,而且,这还远远不够。
胡小莲是人么?不是。
看看这胡宅之中,痛苦燃烧的灵魂,看看荷塘水下,肿胀腐烂的尸体,她胡小莲,不配称之为人。
一边是心潮澎湃、初起杀心的忐忑不安,一边又有一种急切复仇必须置胡小莲于死地的心绪,乔一剑被两种情绪感染,身上的气质诡异多变。
胡小莲眼里流露出惊慌的神情,捂住手,虚弱的靠着柱子,问道:“乔公子,你为何暗算于我?我与公子无冤无仇,你为何对我一个娇弱女子下此毒手?”
乔一剑撕破了脸不再掩饰,说道:“胡小姐,我原以为你只是一个脑袋有问题的女人,我原以为你们这个世界,比我生活过的那个世界要纯洁干净,我原以为你们这里有神魔有信仰,生灵会克己守礼,后来我发现我错了。”
乔一剑无比失望的说道:“原来你们也会吃人,而且吃得这么光明正大,只此一点,你们就比我那个世界的人可怕多了。况且,你还拘役别人的灵魂,让人永世不得超生。在我看来,这便是一件罪大恶极的事。”
乔一剑看了看胡小莲,发现她惊慌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接着说道:“本该是充满仙气与世无争的仙侠世界,你却给我当头棒喝,大声的告诉我这是一个吃人的世界,并且没有问我同不同意,擅自把我拉了进来,着实可恶可恨。”
乔一剑前面的话,胡小莲听懂了一半,后面这段完全听不明白不知所云,她心想乔一剑说她是个脑子有问题的女人,在她看来,乔一剑才是那个真正脑子有问题的人。不过她没有说出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而是问道:“乔公子,不要忘了,昨晚要不是我的收留,要不是我给你一口吃的,你可能已经冻死在外面的雪地里了。”
“喝从尸体上长出来的荷叶泡成的茶、尸水酿制的落神酒,吃那不知道是不是人肉做成的好菜。”乔一剑说到这里,胃里又是一阵翻腾,大声问道,“如此说来,我还要感谢你咯?”
胡小莲的神情变得有些凄楚,问道:“难道乔公子对我一点好感都没有?”
看见胡小莲这个样子,一股异样的情绪彻底占领了乔一剑的身体,他想到了胡小莲对每个到来的男人都是这么搔首弄姿,心中一阵厌恶,那囚禁在油灯中燃烧的冤魂,他们虽然沉迷女色理因有罪,但也罪不至此。她凭什么让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乔一剑的面色变得异常阴冷,说道:“好感?你怎么不跳下荷塘去问问水中那数不清的尸体?”
胡小莲咬了咬牙,两滴眼泪从眼眶中流出,她强忍住悲伤说道:“乔公子,我对你的感情你难道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么?你为什么要拿自己和那些臭男人比?他们根本不配!”
胡小莲有些激动:“自从有了灵智,我在这里生活了几百年,没有什么别的奢求,只愿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的生活。可是这些男人,来到这里都是因为贪念我的美色,没有一个人值得托付终身。他们现在这样,都是罪有应得!”
胡小莲的声音低下来,神情恳切的望着乔一剑,说道:“乔公子,这几百年来,我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个像你一样的男人,气质独特,说出的话振聋发聩,言行举止超凡脱俗。”
“真的,像你这样出色的男人,无论在什么地方,都像漆黑中的萤火虫一样,那样的鲜明,那样的出众。你那忧郁的眼神,稀嘘的胡喳子,神乎其技的划拳手法,都深深地迷住了我。”
“乔公子,只要你点一点头,我愿意放下手中的一切、放弃几百年的修为,跟你浪迹天涯四海为家!”
听了胡小莲的深情告白,乔一剑似乎有所触动,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胡小莲眉头紧锁,说道:“公子,你也知道,我一个小女子生活在这样的世界,无依无靠,如果不对别人下点狠手,怕是早就成了他人的刀下亡魂,那里还有得见公子的这一天?”
乔一剑的神情缓和了不少,说道:“世间万物,都有他生存的权利,每一条生命都非常珍贵而不可亵渎,你这样做是不对的,以后要改正。”
“嗯,乔公子,你放心,只要你不喜欢的,我都会改。”胡小莲点了点头,想要走向乔一剑,无奈手掌被筷子刺穿太过疼痛,她的身体刚离开一直倚靠着的柱子,晃了晃,摔在了柱子旁边的石凳上,发出痛苦的呻吟。
“小心!”
乔一剑的脸上流露出自责的神色,疾步走向胡小莲。
15、狐狸
凉亭之内,青光闪闪,夜风一阵一阵袭来,冰凉冰凉的,像敌人的刀,仇人的剑。
乔一剑疾步向胡小莲走去。
“公子,疼!”
胡小莲紧紧的捂住手,看着走来的乔一剑,表情凄婉痛苦。
乔一剑的脸上露出自责的神情,走到胡小莲跟前,然后,他手中紧紧抓着的筷子,再一次向胡小莲刺去——
论到表情的伪装,在社会上厮混多年的乔一剑自问不会比眼前这个生活了几百年的老妖差,况且,吸收了广青云的记忆后,经历了两重人生的乔一剑,年岁加起来,和胡小莲也相差无几——当然,如果胡小莲前面说的几百年都是假话,她是个千年老妖,那就另说。
胡小莲会在相同的地方跌倒两次么?显然不会。如果她真有那么笨,可能活不了这么久。
锋芒一闪,筷子再次刺向胡小莲的太阳穴。
胡小莲摇身一变,身上雪白的毛发炸开,一只硕大的白毛狐狸出现在乔一剑的眼前。白毛狐狸敏捷的避开乔一剑的筷子,一爪向乔一剑的脸抓去。
白毛狐狸的爪子上面,几根尖细的指甲像精铁锻造的兵器,锋芒毕露,散发着森森寒光。这一爪若是抓实了,怕不得削掉乔一剑半个脑袋。
这一次,乔一剑打定了必杀胡小莲的决心,看见白毛狐狸抓来的爪子,他不但没有后退,反而将身体迎了上去。
这一招,叫做以命换命。
乔一剑虽然融合了广青云的记忆,但是毕竟没有亲身经历的对敌经验,十层的功力,他发挥不出两层。再者,乔一剑也不知道胡小莲的修为到底有多高,自己是不是她的对手。为了取胜,他只能兵行险招。
男人,就是要对自己够狠。
乔一剑迎上去的同时,侧过了脑袋。
白毛狐狸的爪子擦着乔一剑的脸落到了他的肩头,它的爪子穿透乔一剑的衣服,刺进乔一剑的肉里,随后用力一拉,肩膀上,一片皮肉被撕扯下来。
与此同时,乔一剑的筷子从白毛狐狸的胸口刺进去,插进了它的心脏。
一阵巨疼,乔一剑和白毛狐狸各自退开。
乔一剑扶住身后的石桌。石桌上,还有一双筷子,那是胡小莲的,乔一剑一把抓在手里,酝酿着下一轮的攻击。
左肩的肩膀传来一阵阵疼痛,疼得乔一剑直咧嘴。他斜着眼睛看了看伤口,那里鲜血淋淋血肉模糊,鲜红的血液渗透了他整条手臂的衣袖。尽管如此,乔一剑也神经紧绷,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白毛狐狸捂住胸口,倒在了地上,很快,鲜血顺着它的胸口和嘴角流了出来。
“看来,乔公子是真的不喜欢我呢!”
白毛狐狸躺在地上,眼里的光彩在慢慢消散。它看着乔一剑,眼神说不出的哀伤。
乔一剑叹了一口气,说道:“只怪苍天无眼,没有让我早一点遇到你。你我有缘无份,实在是时也命也。”
“乔公子,我真的从来没有另眼看过男人一眼,直到遇见你。”白毛狐狸气息孱弱,稍微说话大声一点,牵动伤口,疼得它浑身蜷缩,它只得轻轻的说道,“我已经说过了,只要公子喜欢,我可以放弃一切,陪你浪迹天涯。乔公子,难道你真的那么讨厌我么?”
“讨厌?”乔一剑说道,“你说得不对,我不是讨厌你,只是感到恶心。”
白毛狐狸听了乔一剑的话,眼泪流了出来,强笑道:“不管怎么说,昨晚和公子喝酒,公子给我取名,是我胡小莲这辈子活的最开心的时光。现在,我要死了,但是我不怪你。我感觉好冷,公子能不能过来,发自真心的抱抱我?”
“你不是还没死么?”
乔一剑不为所动。
“我从开启灵智之后,一直是自己一个人生活,一个人摸索着修炼。我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没有朋友,所有的男人看到我,也只是怀着非分之想垂涎我的美色。几百年了,好孤独啊。”
白毛狐狸自顾自的述说着自己的一生。
乔一剑握着筷子,没有动,静静的听着白毛狐狸的故事。从昨天来到这里开始,乔一剑一直就摸不清楚眼前这个女人或者说狐狸她所说的话,那一句是真的,那一句是假的,也分不清她的表情,笑着的时候是不是开心,哀怨的时候是不是凄苦。比如现在,他也不确定它是不是真的孤独。
“公子,好冷。”白毛狐狸的身子蜷缩成一团,身体止不住的颤抖,它的意识变得模糊起来,嘴里不停的叨念着,“公子,好冷……”
看着那瑟瑟发抖的躯体,任何人都会忍不住生出怜悯之心。
乔一剑用手中的筷子敲了敲石桌上的盘子,说道:“你下了地狱之后,那里有数不清的恶鬼陪你玩耍,我想你在下面一定会过得很开心。毕竟,你在阳世欠下这么多的债,不是一死就能了之的。”
乔一剑话音刚落,蜷缩在地上的白毛狐狸迷离的眼镜忽然变得绿幽幽一片,它“唰”一下从地上弹起来,漂浮在半空中,眼睛死死的盯着乔一剑,哪里还有半分将死之相。
“果然没完!”
乔一剑一直没有过去就是防了白毛狐狸这一手,狡猾的狐狸果然不能轻信。
“看来那根筷子刺得不够深啊!”
乔一剑体内内力流转,随时准备再次给它致命一击。
“嘭!”
就在这时,悬挂在凉亭四角的油灯灯罩猛然爆开,四盏油灯青光大盛。
“吱——吱——”
亭子的四面八方,无数盏油灯飞了过来,刺耳的叫声搅得乔一剑心烦意乱。不一会,整个亭子都被油灯包围,青色的灯光把漆黑的天空染得像幽冥地狱。
“什么情况?”
看见这阵势,乔一剑生出一股无力感,对付一个白毛狐狸都让他感觉到吃力,现在,对面整个胡宅数不清的冤魂,只消一秒钟便能把自己烧得渣都不剩,看来自己断无活命的可能了。
“来啊,战个痛快!”
乔一剑在心里发出一声呐喊,握紧手中的筷子,心里生出无穷无尽的战意。即便身临绝境,坐着等死绝不是他乔一剑的性格。即便是死,也要死得轰轰烈烈!
“吱——吱——”
所有的油灯仿佛得到了什么指令,尖叫着向凉亭之内扑了进来。
16、结局
所有油灯向乔一剑扑了下去。
“吱!”
一声巨大的叫声从亭中传来,乔一剑抬眼看去,发现亭中飘在空中的狐狸早已经青光大盛,它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乔一剑。
“公子,本想和你玩玩的,可是,你如此的不知道好歹,那么,咱们两个感情,就到此为止了吧!只是可惜了你这么好的一副皮囊了!”
胡小莲将手一挥,所有的油灯都向乔一剑扑去。
果然是狡猾的狐狸!
乔一剑听着胡小莲的声音,哪里还能从胡小莲的声音中听出她有半分受伤的模样。
来吧,就是死,也要战个痛快!
面对满天扑来的油灯,乔一剑无所畏惧。
油灯扑到近前。
乔一剑打飞了一盏油灯,更多的油灯扑到近前。
很快,他便应付不过来了。
“噗!”
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乔一剑向后倒飞而去,落到地上。
那些油灯并没有打算放过他。
油灯撞在身上,乔一剑觉得自己正在被一万个人殴打,一万个拳头打在身上,纵使自己是铜筋铁骨,那也吃不消扛不住。迷迷糊糊之际,他看见一直白毛狐狸来到面前,将身一变,变成了一个窈窕少女。此刻这个女人的身上,没有一点伤口。
血消失了。
原来刚才的一切,都是胡小莲在演戏,什么意识模糊,什么被刺中胸口,甚至胡小莲的告白,凄凄惨惨的自述,都是假的!
乔一剑发出一声惨笑。
“把灯笼拿来。”
胡小莲吩咐道。
一个油灯幻化成人的样子,去拿了一盏没有灯芯的油灯过来。
胡小莲接过油灯,用手抵住乔一剑的天灵盖,只见她手上的光芒一闪,乔一剑的灵魂便被她吸了出来。她把灵魂投放进灯笼之中,灯笼便亮了起来。
乔一剑的灵魂化作了灯笼,在灯笼里面开始燃烧。
“把他的尸体抛进荷塘。”
胡小莲把乔一剑的灵魂抽离出来了之后,拍了拍手,吩咐那些油灯道。
“噗通!”
乔一剑的身体被抛进了荷塘。
胡小莲提着灯笼装着乔一剑的灯笼离开了荷塘,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公子,人家这么想把你留下来,你却不愿意,现在只有用强了。这下好了,生生世世,乔公子都会留下来陪我了。”
乔一剑的灵魂在灯笼里闪了一下,然后,乔一剑的眼泪就流了下来。他原以为自己穿越了之后,这个天下就是他的了,他的时代来临了,他就要君临天下了,最后的结果竟然是这样,自己也成了这胡宅里面数不清的亡魂之中的一员。
“唉……”
乔一剑发出了一声叹息。
自己应该是历史上最悲催的穿越者了吧!
胡小莲回到了房间,大门被关上了。
油灯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胡宅恢复了平静。
这座古宅,静静的等待着下一个受害者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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