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是怕修仪受了委屈不好和蓝大人交代,这才打发了奴才过来瞧瞧,修仪莫要多想。”提到蓝家,德全有些唏嘘,陛下终究是对蓝家不放心啊。
“多谢公公的好意,靖安受教。”蓝珺瑶盈盈对这德全屈膝行一谢礼,当真是给足了他面子。皇上的意思她岂会不懂,皇帝是怕她和凌祈暄真的有什么猫腻,两两联手,那就真的是要造反的节奏了。
“修仪好生歇着吧,记得明早不要误了时辰。”德全殷殷叮嘱一番,这才起身离去,“修仪明早切不可这样出现在陛下面前,留下吧,不要送了。”
蓝珺瑶忽然有些感谢方才那杯热水了,若不是这样,她还真不好和德全交代。当然,冲突的过程她“详细”地向德全描述了一遍,其中不乏添油加醋,摸黑凌祈暄。
眼下皇帝不希望她和他的儿子们有什么牵扯,毕竟她的身后还站着一位蓝相爷,一举一动都要再三思虑,既然这是你希望看到的,那我就做给你看。
躺在床上,蓝珺瑶忽然有些怀念丞相府的那张大床,这床虽然也铺了新的被褥,可是论及舒服程度远远不及自己的那张,还有无忧哥哥和爹娘他们,一天不见,她对他们的思念就像海藻一样疯长。
还有今天的凌祈暄,明明是来关心自己,却被自己编成了冤大头,该说的她都说了,至于皇帝若是问起自己的儿子,相信他自有计量。
惦记着要早起服侍皇帝的事情,蓝珺瑶一夜睡不安稳,翻来覆去,夜里起身几次,生怕错过了时辰落人口舌。这样过了半宿,才有了些睡意。
听得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蓝珺瑶陡然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披衣坐起来,企图赶走挥之不去的睡意。
“郡主起了么?”透过光影映照的门户,人影撞撞在上面洒下一片阴影,层层掩映,却是服侍的婢女压低了声音在门口询问。
“你们且进来。”蓝珺瑶端坐在铜镜前,待婢女替她打扮一番,屏退左右,看她们都离开了,这才摘下面纱,绞了帕子轻轻擦拭脸颊。
出了漪澜殿,蓝珺瑶独自一人站在殿前,望着不远处的乾元殿,衣袍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心中升起万丈波澜,那里住着的,便是挥挥手便会血流成河的尊崇之人。
这四方的宫墙像一个密不透风的囚笼,蓝珺瑶唇角弯起,露出一抹自嘲的笑。事不关己,她以为可以力挽狂澜,等到入了局,那种无法言明的苦涩和挣扎只能自己体味。
“修仪今天来早了些。”德全面上不吝惜地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显然是认为自己的教导蓝珺瑶听了进去,这一点他心里着实高兴。
一旁随侍的小连子连忙替两人挑起帘子。走进屋里,皇帝背对着他们正由人服侍着穿衣服,室内火盆中烈火熊熊燃烧,德全上前一步,躬身对皇帝道:“陛下,靖安修仪来了。”
皇帝伸直了双臂,身侧的两个侍女替他整理好宽大的衣袖,“嗯。”皇帝出了声。
蓝珺瑶垂下窥视皇帝的目光,对着他缓缓屈膝行礼:“给皇上请安。”
“起来吧。”皇帝转身,目光灼灼盯着半跪在地上的女子。
蓝珺瑶慢慢直起身子,双手在小腹处交叉,立在一旁静候皇帝的吩咐。
“你跟朕来。”皇帝负手在身后,迈着平稳的步子走在前,蓝珺瑶亦步亦趋,跟在陛下身后朝帘后走过去。
金丝楠木造就的宽桌上摆放着一摞小山似的奏折,另有一本摊开的奏折平摊在桌子上,内容看不清楚,只依稀瞄到有朱砂圈子圈了去。
蓝珺瑶心中唏嘘不已,皇帝虽然是这天下最让人羡慕的职业,不仅有钱有权,而且还有后宫佳丽三千,简直是日日洞房花烛都可以啊,福利待遇不是其他的职业可以比的。
不过这职业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承受得住的,每天海量的工作和那些等着皇帝安慰空虚寂寞心灵的后妃也是一个大工程,所以即使倒找银子她都不稀罕坐上去。
“以后这里的折子你拟了再给朕过目。”皇帝语调平平,就好像在说今天早饭吃什么一样随意,长着薄茧的手指在桌沿漫不经心地敲了两下。
“是。”蓝珺瑶随口答道,话已脱口,这才反应过来皇帝交给她了一项如何艰巨的任务,每天埋在奏折山里是要了她的小命啊,平静的心湖立刻像投下了一颗炸弹般,“可是皇上……”
“怎么,你有意见?”皇帝的语气立刻转冷。
“靖安不敢。”蓝珺瑶到嘴边的话被她生生卡了回去,为了脖子上边的家伙着想,她还是不要去捋老虎须了,她有预感,只要她话出口,身子与脑袋便立刻面临着分家的架势。
出了大殿,蓝珺瑶和德全落后皇帝几步,一左一右如保镖般跟在他身后,只是这保镖怎么看都缺少了几分霸气。
德全偷偷扯了扯蓝珺瑶的衣衫,示意她侧耳过来,“方才的那种傻话修仪切不可再说。”
看蓝珺瑶一脸疑惑,这才又接着说“为陛下整理奏折,拟批意见本就是修仪的职责所在,修仪若是推脱了去就是失了修仪的本分。”
听了他的话,蓝珺瑶不禁一阵后怕,方才真的好闲,若皇上认定自己不想做这个修仪,恐怕自己连明天的太阳都见不到了。
昨日确有教习嬷嬷过来指导,开始时她还能耐着心思听几句,奈何教习嬷嬷开了口就变得滔滔不绝,讲得那叫一个昏天暗地,蓝珺瑶的心思不一会儿便飞到了九霄云外。
这次教习以蓝珺瑶的云里雾里结束,恰巧这教习嬷嬷教授的修仪指责便隐藏在她那长篇大论之中,蓝珺瑶想想,不禁有些后怕。“多谢德公公。”
蓝珺瑶甩了甩头,试图将自己的胆大妄为甩走一些,忽略了头上叮咚的环佩,摇摇头,清脆的声音传出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