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碧辉煌的大殿门口站着两个身着青色宫装的婢女,两旁的廊柱上绘着振翅欲飞的彩凤,只粗略从远处看去,便能感受到其磅礴的气势。
蓝珺瑶紧随在陆之润身后五步远的距离,这一路上所见,着实令她咂舌,像是倾尽了举国之力來建这个皇宫,木所能及,尽显奢华。
宫中的人见了她,先是吃惊,随即又被他们拙劣地掩饰了过去,一路上都是这样过來的,蓝珺瑶不知他们为何会对自己露出这样的深情。
夜已深,陆之润的兴致却显得前所未有的好,他带着自己几乎转完了整个西陆的皇宫,又像是急于向自己证明什么。蓝珺瑶对比并无太大感觉,直到他们來到这里,她总算明白了宫人对她异样的目光从何而來。
同样绘着飞凤的殿门被这两名婢女拉开,正中央摆着一方雕像,摆的是乘风归去的姿势,脚下踩着一只仙鹤,身边盛开白莲朵朵,塑像是以整块白玉雕琢而成,看起來当真是灵气逼人。
目光顺着雕像的手往上看,蓝珺瑶眼中的欣赏渐渐化去,她忽而转头,严厉地看着一旁的陆之润,却见他冲着她开口道:“我送你的礼物,可还喜欢?”
蓝珺瑶如何看不出來,这塑像是仿照了凰后遗留下來的塑像做成,两人的轮廓有几分相似,看这大殿的规模,只怕不是在一朝一夕间建成,这以足以解释那些宫人见到自己时的诧异目光了。
蓝珺瑶并未接话,若是换做是她,成日价看着雕像,暗地里猜测这塑像到底是何许人,有一日这塑像的主人忽然來到自己面前,自然是会吃惊的。她并不喜欢这样大操大办,陆之润的一番举动,非但沒有给她带來惊喜,反而使她厌恶。
宫中所有人都明白这位主子的重要,皇上虽然沒有颁下任何旨意,他们却在暗自揣度空置已久的后位是否要最终有了归属,因此他们伺候起來也是格外用心。
陆之润并为对宫中宣布她的身份,但是这宫中的塑像也使得她早已闻名于此处,这些宫人对她又格外带着一分尊崇,与对陆之润的惧怕有些相似。
“给两位主子请安,奴才是宸寰宫的掌事太监,以后主子有吩咐尽管说,奴才一定为主子鞍前马后、肝脑涂地、在所不辞。”一个身穿藏青色衣服的小太监在他们二人面前跪下。
蓝珺瑶对这宫内的奢华丝毫不与理会,她在轻纱后的椅子上坐下,一旁候着的婢女连忙在她坐下之前塞了个绣墩。她打量了一眼身前跪着的小太监,他规规矩矩地跪在自己脚下,身子绷得很紧,从她这里看不清面容。
“瞧仔细了,日后可要认清你的主子,若是让主子出了什么差错,小心你的狗头。”陆之润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他的话音落,蓝珺瑶清除地看到小太监的身子颤了一下。
“奴才遵旨。”小太监仍积毕恭毕敬地跪在那里,两人都沒吩咐,他也不敢妄自起身。
“到一旁候着吧。”陆之润摆了摆手,小太监忙不迭地躬身站在了一旁。
小太监抬起头來,蓝珺瑶这才看清楚了他的模样,出乎预料的是,这小太监长得十分清秀,仿佛是谁家生养的家童一般,面对主子的打量,他丝毫不显扭捏之态,任由蓝珺瑶瞧了个仔细。
他定定地瞧着自己的脚尖,头略微佝着,透着股灵动劲,想必平日里也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他这才能接管这宫中的掌事太监一职,只是这奴才再顺自己的心意,到底还是陆之润的奴才。
当着陆之润的面,他也只敢对蓝珺瑶笑了笑,有些讨好地说道:“皇上对主子可是用了心思,早在半年之前,皇上便差人盖了这个宸寰宫,我们每日里都巴望着主子早些住进來,如今可叫我们把主子给盼來了。”
蓝珺瑶几乎冷笑出声,他们还不明白自己与他们主子的关系,若是可以的话,她这一辈子都不想踏足这宫殿,这宫殿再美轮美奂,也不过是一座华丽的囚笼而已,因此她只是淡然地对小太监点了点头。
小太监这番话却十分得陆之润的欢欣,他近日心情好像特别好,极为赞赏地看了这小奴才一眼,而后吩咐道:“说得好,朕重重有赏。”
陆之润解下腰间一个玉佩,随手朝小太监丢了过去,他将将把玉佩接了个正着,仿佛是得了天大的恩赐一般,跪在地上朝着两人连连磕头谢恩。
自从跟着陆之润到了皇宫中,蓝珺瑶便再沒露出过一个笑容,她就那样淡然地坐在那里,面上无喜无悲。事实上,即便是陆之润将这天下都送到她面前,她也是不屑一顾的。
对于她的这种反应,陆之润像是事先预料好了一样,除了先前带着她在皇宫中转了一圈,而后便沒再勉强她做什么事了。
氤氲的茶气迷蒙了人的双眼,这殿内熏的是梅花香,香味并不浓厚,淡淡的香味沁人心脾,坐得久了连身上的衣衫都沾染上了些梅花的味道。
炭盆中燃着上好的银碳,殿内暖意融融,将严寒完全隔绝在一门之外,这样静谧的气氛中,忽而传來笑语串串,似银铃一般,由浅入深,渐渐在耳边清晰起來。
蓝珺瑶端起手边一杯清茗,嘬了一小口,借此驱散心头的烦躁。不多时,便有宫人前來叩门,原來是陆之润的后妃前來拜会。她并不喜人打扰,就算在东凌之时,也是这般模样。
宫人引了这位后妃进來,她进入殿内先解下了身上的斗篷,这才到陆之润面前与他二人见礼。“臣妾给皇上请安,给姐姐请安。”她分别冲着二人屈了屈膝,面上的笑意一直未曾褪去。
“这么冷的天,不在你宫中待着,又巴巴地跑來做什么。”陆之润对她十分宠溺,搓了搓她有些泛白的手,婢女连忙搬了一把椅子放在陆之润身边,并不与主位平行,稍稍错开了些距离。
蓝珺瑶并未将他们的亲昵看在眼中,她连眼皮都未掀一下,只是捏起杯盖浮了浮飘在杯面上的茶叶,心中已对这女子的身份有了计较,想必在平日是十分得他喜爱的。
“听说姐姐來了,我又哪里还睡得下,这不一大早就來了,还指望着能在姐姐这里蹭一蹭早膳。”她并未将手从陆之润手中抽出,似是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动作。
听她说起,蓝珺瑶才抬头朝窗外望过去,不觉这一夜已经过去了,今早的天色不大好,天色阴沉沉的,像是时刻有大雨将至。直至此刻,她仍无半分睡意,只是一宿未眠,双眼有些发涩。
“姐姐该不会怪我不请自來吧?”她说这话时显得有些局促,蓝珺瑶一直以來并未与她搭话,这让她误以为是蓝珺瑶对她的到來不喜。
“无妨。”蓝珺瑶放下手中的杯子,只觉双脚坐得有些酸麻,微微活动了一下脚踝,身子却像是定在了椅子上一般。
得了她这句话,她仿佛得了大赦一般,双颊上浮起一层薄薄的粉色。蓝珺瑶粗粗扫了一眼,这女子的鬓上只插着一支翠玉簪子,发前缀着一串用珠玉串成的抹额,翠玉落在眉前,显得人愈发出尘。
蓝珺瑶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若是撇开其它而不谈,她倒是十分欣赏这样的女子。其下是一声天青色的裾裙,颈间有一圈松软的绒毛,她举止落落大方,想來正是因为这般,才深得陆之润的喜爱。
再仔细看看,她的面容又让自己感到了熟悉,却想不起來是在哪里见过。
“往日里姐妹们都说,宸寰宫中到底要住进哪位仙女姐姐,今日见到姐姐,果然是那九天之上的仙女下了凡尘。”她毫不吝惜自己的夸赞,想要借此拉近自己与蓝珺瑶的距离。
蓝珺瑶对这样的恭维也浑不在意,脑中仍在思索到底这女子长得像谁,因此只是轻轻地对她颔首致意。
“瞧这嘴皮子,可是把自己也给夸进去了,平日里她们都说你与她总有几分相似,我算是瞧出來了,才几日不见,脸皮子越发厚实了。”陆之润笑着与她打趣,还在她鼻子上拧了一把。
蓝珺瑶这才恍然大悟,仔细看她的轮廓,的确与自己有几分相似,成日价照镜子,竟沒发现这股子熟悉感竟从自己身上得來。
蓝珺瑶睨了一眼正与她打趣的陆之润,他脸上全是笑意,看不出办点不妥,只是照他这么说,难道这宫中与自己样貌相似的人竟还不少,而这女子只是最像自己的?
这种念头才从心底升起,她便抑制不住地觉得心中发寒。若事实当真如此,可见他对自己的执念,那么自己想要从这里脱身就变得难上加难。不过是多了个莫须有的天女身份,便让自己成了炙手可热的香饽饽,她却并未发现自己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师父逝去前留下的话也值得仔细推敲,为何天下的兴亡只在自己的一念之间,她又如何有这样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