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杫醒來的时候,天色依旧泛白,这让她有些弄不清楚自己是刚倒下就醒过來了,还是已经睡了一天一夜!
但这房间,却明显不是客栈她所居住的房间,帐幔幽香,带着淡淡的脂粉味,并且房门与床用一处优雅山水画的屏风隔开,布置也是十分雅致,分明是女子闺房。
“娘亲,娘亲,你终于醒了!”小阿斐方一绕过屏风,看着坐在床上,正瞪着双水眸四处瞧的白杫,立即将手中的药碗搁在床前一旁的矮几上,一双眼睛红得跟小兔子似的,拔腿冲进白杫怀中。
“咳咳……肺都快被你撞出來了!”白杫双手接住他,搂在怀中,轻抚着他的头,感觉到他极力压抑的颤抖,白杫觉得那颤抖就像一只无形的手,将她的五脏六腑都搅在了一起,难受得紧。
孩子到底还是孩子,只怕自己的晕倒,吓坏了他。
“娘亲……我以为……我以为你又要丢下我,永永远远的丢下我!”小阿斐伸出手,贴心的轻抚她的胸口:“娘亲,是不是撞疼你了?”
抬起的小脸精致无双,可偏偏那双漂亮的眼眸却像是在水里泡过似的,带着通红的浮肿,楚楚可怜的看着她:“娘亲,阿斐好怕!好不容易才找到娘亲,阿斐不想再失去娘亲!”小阿斐将脸埋在她的怀中,死死咬住舌头,不让自己哭出來。
“你……你之前不是说我挺不好的嘛!”看他倔强的样子,白杫心疼不已,试图转移话題,借此來消除他的恐惧。
“再不好你也是我娘亲,我一辈子就只有一个娘亲,怎么可以失去!凡人总是说,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穷,阿斐自打记事开始,就梦想着有一天见到娘亲,然后与爹爹,三个人一起开心的过一辈子!”小阿斐再也忍不住,极其压抑的低泣。
“这……这都是谁教你的啊!”小阿斐的形容词,让她颇为汗颜,虽然现在的她比起以前來,丑是丑了些,可也不至于丑到让他嫌的地步啊!
这小兔崽子还是一样欠揍啊!
“青鸾姐姐教我的!”小阿斐不知不觉的就把身在蜀山看守玉衡宫的青鸾给出卖了。
白杫了然的点点,好个青鸾,对她时态度傲娇不说,还教坏她儿子,看她回了蜀山,怎么收拾她,非把她毛拔下來踢毽子不可!
“好了,不哭了,你再哭下去,我的药就凉透了,热过的药我不喜欢,除非你想喝!”白杫将他拉开一些,动作轻柔的拭掉他脸上的泪痕,抬眸往门口方向望去。
“洛辰逸呢,他怎么不在!”她临际昏倒之时,那一声极为压抑痛苦的低吼,却是听进耳中,那中间的惊恐是怎么也掩饰不住的,如今自己醒过來,怎么反倒是不见他!
“爹爹刚才还在的,不过高夫人突然病情恶化,脸色青白,似油尽灯枯前兆,爹爹吩咐我将药端进來喂娘亲,自己就先过去高夫人的院子了!”小阿斐双手捧着药碗,小心翼翼的走到白杫面前:“依我看來,那高夫人定是沒救了,鬼婴已足月,发现得太晚,高夫人的精气基本上都被那鬼婴给吸光了。”
“小小年纪,你怎么懂那么多?”白杫接过药碗,那略显冰凉的触感让她心中也是一凉,俗话说良药苦口,可冷掉的良药堪比一把黄莲还苦。
可看着小阿斐的样子,她又不忍让他去重新煎一碗來,只得捏着鼻子,贝齿一咬,把心一横,端着碗直接灌下去。
“哪是我懂得多,是这段日子娘亲你昏迷以來,爹爹时不时会來说高夫人的情况,我听得多了,自然就记得了!”小阿斐一本正经的看着苦着脸的她:“我知道,爹爹已经不知道什么事情,才能刺激你,让你醒过來,所以才会拿高夫人的事情一直说!”
白杫一把将碗搁下,脸色不怎么好看!
任谁喝完一大碗苦药下來,脸色都好看不起來:“难道这样我就能醒过來?等等……我睡了多久!?”
小阿斐比出一只手:“五天了!爹爹不眠不休,一直守在娘亲的床前,连东西也不肯吃,可也不愿意说娘亲到底是怎么了!”
“……不过如果是高老爷或者是二夫人动的手脚,只怕现在他们已经身首异处了吧!好在他们还沒那个胆子!”小阿斐轻轻皱眉:“爹爹一定知道娘亲怎么了,可恨阿斐无能,帮不上娘亲什么忙。”
白杫微微皱眉,轻抚他的发,不过是十來岁的孩子,却说这样少年老成的话,这得是多少磨历才能练成的!
可恨她身为娘亲,却不能护他童年之欢,又可知她有又难过。
“我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阿斐……你要是与我斗嘴的时候有这么乖,就好了!”白杫皱了皱鼻子,对他的乖巧十分满意。
小阿斐先是一怔,继而端端正正的坐着,一脸严肃的盯着她,果然青瑶姑姑说得沒错,娘亲是给了三分颜色就可以开染房的!
“娘亲,爹爹吩咐了,吃了药之后,要好好休息!”小阿斐冷脸一张脸,让白杫有些愕然,刚才还哭哭啼啼的说要保护她等等,现在说翻脸就翻脸!
“可我得去看看高夫人的情况!”白杫张了张嘴,突然发现这小阿斐脸虽然长得似自己,可那脾气却像极了洛辰逸。
小阿斐顿时破功,气呼呼的看着她:“娘亲,你的身体才刚好……”
“让开一点,我穿鞋……”白杫掀开被子,不顾小阿斐的反对,趿了绣花鞋,随手将那倾泄而下的青丝拢了拢,直接将他抛在了身后。
“娘亲!!!”小阿斐气急败坏的跟在她身后。
“令夫人精气过弱,需静心休养……”
推门声令那屋内的声音戛然而止,屋内的人都不约而同向门口望去。
白杫举着右脚,尴尬的看了看高老爷,又看了看洛辰逸,干笑着说道:“继续,你们继续,就当我不存在好了!”说着,白杫试图往屋内走。
“娘亲!”小阿斐沒料到白杫会突然停下來,整个人直挺挺的向白杫冲过去。
劲风从耳后袭來,白杫本能的侧过闪过,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小阿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向正对面的洛辰逸冲去!
真是……不忍直视啊!
白杫很鸵鸟的用双手捂住双眼。
哪知,预料中的撞击沒有來临,只瞧得洛辰逸略抬右手,小阿斐那停不住脚步的身子立即停下來,站得稳稳的!
小阿斐那控诉的目光,直愣愣的落在白杫身上:“娘亲!!!”
“我……我不是故意的!”白杫连连摆手,以示清白,看着洛辰逸那冰冷如霜的目光,白杫知道,自己又很不幸的踩到她的底线了:“那个……我醒來的时候,见只有小阿斐,他说你來高夫人房间了,我就來看看!”
说着,白杫踮起脚尖,想越过洛辰逸的身体去看他身后高夫人的情况。
“如此胡闹,可想过我的感受!”洛辰逸极其反常的侧开身体,竟是让她能看到高夫人。
那突兀的话,让她愣了愣,心里有些不安:“我身体的状况,我也知道,有沒有事,我都很清楚,你就不用担心了!”白杫鼓着勇气,大着胆子往床边挪:“高夫人服了我的丹药,按理说……咦,她腹中的孩子呢?”
洛辰逸不语。
反而是高老爷见气氛有些僵,打算站出來和稀泥:“那阴气甚重的东西已经被洛公子拿出來了,幸得那东西未曾睁眼,否则我夫人的命恐怕就……就……”高老爷脸上一阵后怕,比起后嗣來,他还是更在意自己相濡以沫的夫人。
“哦,那就好!”白杫了然的点点头:“脸色苍白,是得好好养养,不然以这亏虚的身体,也撑不了几年……对了,你的二夫人呢,怎么沒有瞧见她!?按理说大夫人沒事了,她应该來看看才是!”
“如玉她身体抱恙,原本不好意思向洛公子提,如今……能不能请洛公子帮忙看看,如玉最近总是恶心,那是害喜的症状,可我也请过许多大夫,又都说沒有喜,着实奇怪得很!”高老爷一脸担忧,他总共就娶了这么两个老婆,怎么能不心疼。
“害喜的症状?”白杫将疑惑的视线投向洛辰逸,原本她还怀疑大夫人之事,会不会是二夫人所为,如今她却……
“要不……咱们去看看?”白杫试探性的说道。
小阿斐走到她面前,压低声音说道:“娘亲,你又想去凑热闹?”
白杫僵住,以洛辰逸的功力,又怎会沒有听到小阿斐的话,如今小阿斐这么一说,洛辰逸原本不喜多管闲事,如今怕是更不会去了!
拧着眉头,白杫努力的扬起一抹讨好的笑容:“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话还噎在喉咙里,白杫便眼睁睁的看着洛辰逸神色冰冷的从面前走过,衣袂带起一阵冷风,让白杫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