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和光突然将旅行袋里面的东西全抖了出来,落得到处都是。
“你干什么?”岑子妤上前阻止。
邵和光一把将她扯进怀里,咬牙切齿的问:“你要干什么?”
岑子妤怔愕的瞪大眼睛。
邵和光抚了抚额,缓和声气说:“对不起。”
岑子妤推开他,往后退了一步,说:“我不想跟你吵架,太累了。鲫”
邵和光盯着她,神色伤缅,累吗?他又何曾不累,可是,他的累都是自找的,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而她,却是因为不得不粉饰的太平,而疲惫不堪。
她眼中的隐忍,仿佛是在一夜之间残忍的成长,她不再是她,但这种改变从何而来,邵和光不敢确认,而胆颤心惊。
岑子妤默默的把东西捡起来,连同他微皱的西装,叠放整齐后装进旅行袋,邵和光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眼眶酸涩,接过袋子拉起她的手下楼。
岑子妤没有任何挣扎。
佣人准备了一桌子的菜,还炖了一盅百合雪鸽汤,邵和光盛了一碗放在她面前,汤冒着袅袅的热气,她低着头一动不动,直到汤冷了,他叫佣人重新去热,然后再给她盛,一直这样僵持了好几回,岑子妤坐得手脚酸麻,才端起碗,一口气喝完了汤。
邵和光也喝了自己面前的那碗,给她盛米饭,菜早就凉透了,佣人正要去热,岑子妤拿起筷子大口吃着,佣人为难的看着邵和光,他脸色深沉,眼底透着绝望的荒凉,这才知道,她并非不会反抗,只是以前有太多的顾虑,现在岑天华过逝了,蒋温茂见到张家的人,所有的隐秘和忌讳都不再是不能见光的秘密,她无心再做戏,倘若还有放不下的,就只有蒋温茂了,这似乎成了唯一还能维持他们婚姻的理由。
邵和光不由得害怕,如果连蒋温茂都认为岑子妤嫁给他是个错误的时候,她还会留在他身边吗?
不,不会的,岑家从祖上遗传下来的规矩,只要是岑家的子女,都不准离婚,岑子妤心里很清楚,所以才会这样痛苦。
她的痛苦……邵和光凝视着苍白的面容,她麻木艰难的咀嚼着,突然被呛到,捂着嘴咳嗽了两声,还努力扒着米饭,看她折磨自己,邵和光的心被划开一道深深的伤口,血流不止。
他夺走她手里的筷子,她头也不抬,抓过汤勺继续大口吃着,邵和光目露血光,伸手狠狠挥去,桌子上一半的盘子都被他挥到地上,听到巨大的动静,佣人从厨房探出身子,拿了抹布小心翼翼的走出来,悄无声息的收拾。
邵和光气得浑身发抖。
罗宋也跑过来,见眼前的情形,对佣人使了使眼色,两人退到客厅去了。
“想报复我,犯不着用这种法子。”他的声音却很平静。
岑子妤手上溅了汤汁,她用餐布擦掉,捂了捂眼睛。
邵和光一惊,拉住她的手,急促的问:“怎么了?”
岑子妤惶然的看着他,许久才发出飘渺的声音。
“和光哥。”
这个称呼令邵和光僵硬住。
岑子妤蹙了蹙眉,语气极其茫然:“倘若没有你,我或许就真的跟宋景文在一起了,他也是爸爸的孩子,我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这算什么,是,他要报复爸爸,他要毁掉我,因为我跟你结婚,他的阴谋没有得逞,所以报复在和韵身上,现在和韵怀了他的孩子,整件事,受牵连的都是邵家的人,和光哥,你为什么不恨我?”
“我不准你这么想!”邵和光瞪着眼,用力摇晃她的肩膀。
岑子妤哀莫大于心死,淡淡的说:“你要怎么对我,都是应该的,我没有权利指责你什么,就算你以后爱上别的女人,我也没有权利以妻子的身份过问,和光哥,我们就这样好不好,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统统都拿去,你想要多少女人都可以,她们可以帮你生孩子,让你过正常的生活,而我,只想平平静静的不被打搅,倘若连这个都不能,那我求你,放我走,我和妈妈离开a市,从今往后再也不回来。”
“你休想!”邵和光震怒的大吼,声音绝望的回荡在餐厅,他恨不得一掌拍碎面前的人,省得她再说出更残忍的话来。
岑子妤推开他,双手崩溃的捂着脸:“我不可能爱你,以前不可能,现在不可能,以后也不可能,你为什么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邵和光一步一步接近,嗖地扣住她纤细的手腕,气息冰冷的吐在她耳畔:“爸临终前跟我说……”
“他说了什么?”岑子妤睁大眼瞪向他。
邵和光低下头,将她整个人笼罩在阴影里,那双漆黑的眸子瞬间腾起薄薄的雾气,无助的面孔总是轻而易举击破他的心房。
“爸让我们好好的过日子,小五,这是他的遗言,你不可以违背,这一生,你都不能离开我身边!”
元悠和乔夕楚在客厅说话,只见邵和光领着岑子妤进来,万妈一看到他们就红了眼眶,接过行李之后,就拉
着岑子妤的手直哭。
元悠劝着说:“万妈,你别伤心了,你这样,岑子妤心里更不好受。”
万妈这才止了眼泪,忙说:“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岑子妤问:“我妈呢。”
万妈忍不住心疼的看着她,说:“在房里躺着,大少爷正陪着她。”
岑子妤说:“二嫂,夕楚姐,不早了,你们也回去休息吧。”
元悠上前抱了抱她,说:“别管我们,倒是你,还好吗?要不等过了这段时间,你陪伯母去美国吧,换个新环境,就当散散心。”
岑子妤说:“要是妈愿意,我们就过去。”
元悠看她这样,暗自叹了口气。
乔夕楚说:“小五,我带冬冬回去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和夫人,有需要的话,就给我打电话。”
岑子妤看着她的大肚子,问:“四哥呢?让他送你吧。”
乔夕楚愣了一下。
元悠说:“子牧和老四都忙去了,我送他们。”
岑子妤点点头。
正巧岑子琛从楼上下来,看到岑子妤他们,叮嘱:“伯母睡着了,暂时不要进去打搅她。”
元悠问:“大哥,我们要走了,你也一起吗?”
岑子琛说:“我去找老二和老四,有事情要商量。”
岑子妤问:“是不是爸爸的事情?”
岑子琛摸了摸她的头发,说:“你别操心了,子煊说要搬过来住几天,你让人给她安排房间吧。”
万妈一听忙说:“有现成的房间,我去整理整理,三小姐随时都可以过来住。”
“我们走了,和光,这里就交给你。”岑子琛目光深炯。
邵和光说:“我知道。”
目送他们出门后,岑子妤眉眼间透出疲倦来,她扶着楼梯上楼,一只胳膊扶在腰上,她顿了一下,说:“我想一个人睡一觉。”
邵和光收回胳膊,说:“喝点水再睡。”
岑子妤缓缓走到楼梯尽头,直到躲开他的目光,身体所有的力气顿时像被抽空了一样,不知道是怎么回到房间,她靠着墙滑坐在地毯上,将脸埋在膝盖间,低声呢喃,恍若呓语。
“爸爸,这真的是您所愿见的吗?”
一觉睡得天昏地暗,有人摇晃着她的胳膊,说了好些话,岑子妤才睁开眼睛,万妈松了口气,唬着说:“怎么睡得这么沉,吓死我了。”
岑子妤捂着头坐起身。
万妈柔声说:“洗个脸下去吃饭吧,夫人和姑爷都在等你。”
岑子妤一时恍惚:“爸爸不在家吗?”说完,她自己都怔住了。
万妈捂着嘴,哭着说:“小五,好孩子,坚强一些,岑先生虽然不在了,但你还有夫人啊,现在你可是夫人的命啊。”
岑子妤拉着她的手,笑着说:“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她的乖巧,只是让万妈更加难受。
岑子妤用冷水洗了脸,对着镜子弯起嘴角,却是比哭还难看,这张苍白阴郁的脸,任谁见了都开心不起来。
岑子妤很丧气。
她走下楼,母亲正跟邵和光说话,见到她,母亲柔声说:“饿了吧,快来吃饭。”
尽管有些憔悴,但雍容如初,岑子妤怔了怔,母亲比她想的,要坚强得多。
饭桌上,蒋温茂照常给岑子妤夹菜,见她低着头,筷子来回拨动着米粒,没有要吃的意思,蒋温茂叹了口气,说:“要是吃不下,就喝点汤,别难为自己,夜里饿了,就吃夜宵,你爸爸最不喜欢人浪费米饭。”
后面那句是为了缓和气氛,岑子妤却僵在那里。
猛地发觉,以前不曾在意的事,现在想挽回,已经太迟了,在这世上,没有什么比死亡更残酷,不留任何改过的机会。
岑子妤脸上的表情,比哭还要令人难受,邵和光握住她的手,轻声说:“妈看着你,别惹她伤心了。”
岑子妤仓促的低下头,没有眼泪,她迅速掩藏了所有情绪。
蒋温茂吃了半碗米饭,就放下筷子,她起身去客厅,岑子妤实在吃不下,也跟了过去,万妈送餐后水果,邵和光接在手里,亲自放在茶几上。
蒋温茂示意他们坐下,说:“你们今天在这儿住一晚,明天就回去吧。”
“妈,我想陪着您。”岑子妤急着说。
蒋温茂看着她,说:“听话,我想找人陪的时候,会给你打电话,又不是住得很远,你们随时也可以过来吃饭。”
岑子妤回头瞪着邵和光。
男人面容沉静,说:“这是妈的意思。”
蒋温茂语气严肃的说:“小五,你们是夫妻,要同心协力的过日子,和光虽然年长你,但经历这些事,你也是时候真正长大了,要学会经营自己的婚姻生活,而不是让和光一味的迁就你,妈到底是希望你们能早些磨
合彼此,少走弯路,人生没有你们以为的那么长,就像我和你爸爸,从认识到结婚,仿佛还是昨天,但一转眼,他就离开了。”
“我不走。”岑子妤倔强的低着头。
母亲明明见到张家母女和宋景文了,却还表现得若无其事,她不相信凭母亲的聪明,什么都不会怀疑,就算爸爸已经不在了,再计较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但母亲也是人啊,也会伤心难受,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一个人受苦,母亲已经失去了丈夫,如何再承受背叛所带来的打击。
蒋温茂也很坚决:“现在走也不晚,万妈,把他们的行礼拿下来。”
岑子妤猛地站起:“妈!”
蒋温茂揉了揉太阳,说:“我年纪大了,最近也总感觉力不从心,想一个人静静的待着,你爸爸走得突然,有时候我躺在床上,总觉得他会从某个地方走出来似的。”
“妈……”岑子妤惶然的睁着眸子。
蒋温茂站起身,说:“不管是今天,还是明天,搬回到自己的地方去。”
说完,她上楼回了房间。
岑子妤伤心的趴在沙发上,胸口酸痛得要命,眼睛却干干的,她用手拼命揉着,邵和光叹了口气,将她搂紧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