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宋将磁盘送去书房就退了出来,邵和光坐在电脑前,目光冷沉地盯着画面,摄像头拍不到床,只能拍到梳妆台到浴室那片空间,画面清晰地呈现岑子妤看到短信后的样子,她像受惊的小鹿,躲进厕所后,一直到早上才走出来。
那张憔悴雪白的面孔,邵和光胸口蓦地一疼,她在伤心?
除了愤怒,心中竟还有一丝丝卑微的期待,她的眼泪,是不是说明她已经开始在乎了?
可是,他又亲手将这来之不易的在乎摧毁得连渣都不剩,想必,现在她的心里,是恨极了他吧。
邵和光无力地靠回椅背,他们之间,总是这样被现实无情的错开。
岑子牧打来电话,追问岑子妤的下落,邵和光语气强硬:“我会处理好这件事。”
岑子牧严肃地说:“你的意思是要瞒着伯父他们?”
邵和光捏着眉心说:“给我一点时间。”
岑子牧却不赞同他的做法:“现在大家都为冬冬的事提心吊胆,绑匪出于什么心理我们谁也不清楚,万一是有目的而来,先绑架了冬冬,再绑架小五,那这就不是简单的绑票那么简单,你也知道,伯父快退了,眼下也处于关键时期。”
邵和光黑眸一定,说:“暂时瞒过今天,我会想办法。”
岑子牧说:“也只有今天,你别忘了,我爸也知道,想瞒住是不可能的。”
邵和光问:“你们那边有什么进展?”
岑子牧头疼地说:“已经彻查了乔小姐现在居住的小区和冬冬所在的学校,有人曾在小区内调查过乔小姐,学校的清洁工在出事那天,看到穿黑衣的陌生男人出现在男厕,但只有这些而已。鲎”
“我知道了。”邵和光挂了电话。
他十指交错,神情凝重,一种莫名的怪异感环绕心头,他猛然间想到,岑子妤的失踪不可能是必然,如果昨晚他不是因为疲倦而沉睡,岑子妤不可能单独外出,因为是坐老王的车,所以其他保镖才没有跟上去,她本来是要去岑家大宅的,但又临时决定去了别的地方。
她会去哪里?
邵和光沉心闭上眼,所有的讯息在脑子里翻来覆去,努力寻找一个缺口,灵光一闪,他起身往外走。
下了楼,等在客厅的罗宋跟上来,见他要出门,忙去准备车子。
“邵先生。”罗宋握着方向盘随时待命。
邵和光沉声说:“去夫人失踪的那条街。”
“是。”
市区繁华如锦,车一下高架桥就堵住了,罗宋小心翼翼地说:“邵先生,就是对面那条内街。”
邵和光拧着眉看了眼堵得死死的长龙,说:“查一下这附近的医院。”
几分钟后,罗宋说:“邵先生,内街就有一家。”
邵和光眸色加深,他猜得没错,岑子妤果然是来医院了,他推开门下车,留下一句话:“去医院门口等着。”
罗宋错愕地看着他轻易跳过一米多高的铁栏杆,旁若无人地横穿旁边的马路往对面走去,引来大量按喇叭的声音。
邵和光拿出手机,脑子立刻浮现出那串数字,尽管只是看了一眼,他依旧凭借印象打通了号码。
初夏提着一袋药刚走出医院,手机就响了,她惊了一惊,忙看来电显示,却是陌生的号码,心里略略的失望后,她打起精神接起。
“简小姐,我是邵和光。”
初夏茫然了片刻,说:“你好。”
“你在医院?”他问。
初夏困惑地眨眼:“没错,但你怎么知道……”
“我看到你了。”
初夏抬起头,一身贵气的男人迎面走来,拉住她的胳膊往电梯走,初夏定了定神,踉跄地跟上他的脚步,上了电梯,他按下楼层键后就松开手。
初夏捂着胳膊问:“邵先生,发生什么事了?”
邵和光看了她一眼,说:“小五不见了,我怀疑她来医院看过你。”
初夏震惊地瞪大眼睛:“可是我并没有看见她啊。”
邵和光冷声说:“所以才说她不见了。”
初夏噤言,手不由自主地捂着胸口,心中升起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
到了医院的监控室门口,两名保安拦着不让他们进去,初夏担心保安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邵和光,央求着说了许多好话,但保安的态度并不好,边说边推地让他们离开。
邵和光皱着眉头,问:“这条街叫什么?”
初夏忙说了名字。
邵和光转身去一边打电话,不一会儿,他走过来靠在墙边静待,初夏相信他绝对有办法,也安静地站在旁边,两名保安像看怪物一样看了他们一眼,就回办公室里面去了。
几分钟后,两名穿着白袍的中年男人匆匆赶来,其中一人站在他们面前,恭敬地问:“您是邵先生吧。”
邵和光站直身体,点了
点头。
男人忙说:“很抱歉,正巧祝院长在外面开会,便嘱托我接待邵先生。”
那两名保安探望着走出来,恭敬地叫了一声:“秦副院长好,卢主任好。”
秦副院长没空搭理他们,笑着问:“邵先生有什么吩咐?”
邵和光说:“我想看看贵医院今天早上六点半到八点之间的监控。”
秦副院长说:“邵先生不嫌弃,可以到我的办公室坐一坐,我叫人把监控资料调上去。”
邵和光脸上有丝不耐烦,说:“不用了,我进去看就可以。”
那秦副院长赶紧让保安打开监控室的门,里面有两名工作人员,邵和光和初夏走进去,其他人也想跟进去,邵和光回头看了一眼说:“请回吧,看完监控我就离开,打搅之处还请担待。”
秦副院长忙不迭地说:“不打搅,邵先生自便。”
他亲自带上监控室的门,狠狠瞪了两名不知所谓的保安一眼,在卢主任的陪同下,擦着额头的汗离开。
工作人员按照邵和光的要求,调出了监控,七点过五分左右,岑子妤的身影出现在医院门口,邵和光紧抿着薄唇,看着屏幕上的人在前台咨询过之后,就进了电梯,镜头切换到电梯里面,七层楼的键亮起,初夏惊呼:“她真去找我了!”
工作人员又将七楼的监控调出来,在走廊里,岑子妤有跟护士交谈,护士指了房间,她走了两步就停下了,镜头对着岑子妤的脸,在她对面有个男人的身影,没有拍到正脸,他们说了几句话,男人快步离开,岑子妤追了上去。
邵和光眉头拧紧,他肯定自己不认识录像里面的男人,他扭头看了初夏一眼,只见她面孔雪白,手里的药袋落到地上。
邵和光将她拉出监控室,厉声质问:“他是谁?”
初夏的表情惊慌起来,拼命摇头:“不可能,不可能是他,他怎么会绑架小五!”
“他是谁?”邵和光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初夏挣脱他的手,转身往电梯的方向跑,邵和光两三步就抓住她,隐忍着怒火地问:“告诉我,他是谁?”
初夏颤抖着说:“我去找他,我现在就去找他。”
邵和光只得松开手,追在她身后。
出了医院,初夏直奔停车位找到她的斯玛特,开了车锁正要上车,邵和光拦下她:“坐我的车。”
他语气非常坚硬,初夏只犹豫了一秒,便屈服。
上车后,她报了地址,手开始不停的发抖,她双手交错用力按住,一旁的男人仿佛按压着某种情绪,沉声说:“简小姐,小五是我太太,她不见了我很担心,还请你跟我说实话。”
初夏吸了一口气,说:“他是李晟成,我的……前男友,也跟小五做过同事,邵先生,你相信我,李晟成绝对不会做伤害小五的事。”
邵和光神色深沉,没有说话。
初夏则是胆战心惊。
车子到了李晟成所居住的小区门口,邵和光已经按捺不住,初夏忙叫住他:“邵先生,请允许我先跟他见一面,这是他父母的房子,小五不会在这里。”
邵和光眼神一黯。
初夏赶紧下了车,正要上楼,一对年轻男女有说有笑的从里面走出来,她本没在意,但那女孩却惊讶地叫出她的名字。
“简小姐!”
初夏茫然地看着她,这张脸……她努力想了想,脸色更加苍白。
女孩似乎有些手足无措,她此刻正抱着男人的腰,姿态要多亲密就多亲密,眼看是瞒不下去了,她索性说:“简小姐,对不起,我跟表哥骗了你,我其实是李晟成的表妹,他要我跟他演戏气走你,实际上是不想耽误你,他觉得自己配不上你。”
初夏站不稳,身体晃了晃。
女孩想扶她,她却猛地退开。
女孩不安地望着她说:“你来找表哥吗?他不住这里,现在他很少回家住,有时候姨妈跟姨父都找不到他的人,这两天连电话都关机了。”
初夏狠狠一怔,她回过头,见罗宋走下车,朝他们这边看来,初夏慌乱地说了声再见,就回到车上。
看到她的表情,邵和光沉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初夏痛苦地捂着头,因为太过震惊,她一时还消化不了眼前的事实,尽管早就知道真相,但她从不允许自己回头去看,这些日子以来也很少很少想起他。
一个恐怖的念头劈进脑海,她怔然地瞪大眼睛,难道是知道她要跟岑子千结婚,他才绑架岑子妤,想对岑家人出气!
初夏猛地扯着邵和光的衣袖:“李晟成不是坏人,他肯定不是存心绑架小五的,都是因为我,是我的错!”
邵和光眼皮跳了跳,他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带几分安抚意味地说:“简小姐,我只想找回我的太太,并看到她不受任何伤害。”
“可是……可是……”初夏的眼泪喷涌而出
,结结巴巴地说:“绑架是犯法的,他肯定会坐牢。”
邵和光神色一定,说:“只要你帮我找到岑子妤,在大错未酿成之前,我会帮他申请减轻刑责,毕竟,我还没有报警。”
初夏略略镇定下来。
邵和光沉声说:“既然简小姐跟他以前是恋人,请你务必好好想想,他会去哪里?”
初夏陷入沉思,许久之后,她莫名想到了一个地方,在她与李晟成恋情正甜蜜的时候,他们去五环明孝路的一个小区看过房子,尽管十分偏远,但小区的环境和楼层格局都非常好,当时他们看中了顶层,可以附赠一个一百多平方的露天阳台,当时她喜欢得不得了,李晟成一口保证,一定要买下那套房子,但他父母不同意他们住那么远,她想到上班确实不方便,就忍痛割爱了,后来为买房的事,她总不经意提起,他还笑着说,只要等有了闲钱,就去买下来,当作度假的地方。
“去明孝路!”她脸色惶然,颤抖着身子说。
邵和光松了口气,命令:“快!”
罗宋走外环,一路将油门踩到底,到小区之后,初夏内心十分挣扎,不肯下车,邵和光盯着她的脸,说:“小五一直当你是朋友,她从小到大,除了世交圈子里的人,你是她唯一的朋友。”
初夏被触动,这才恍惚地下了车。
电梯上升的过程中,初夏的情绪极度不安,邵和光看了罗宋一眼,示意他紧盯着初夏,罗宋点了点头,站在初夏身边。
顶层只有两家住户,一家的门还包着塑料,门口落满灰层,而另一家似乎有人入住,邵和光指着房门问:“是这间吗?”
初夏眼睫动了动。
罗宋突然抓住她的胳膊往后退,她尖叫一声,邵和光一脚将门踹出一个大洞,他迅速拧开门锁冲进去。
空旷的房子一目了然,连窗帘都没有安装,里面散发着油漆浓郁的气味,地板的角落堆着水泥渣,唯独客厅中央有张沙发,当看到昏睡在沙发上的人,邵和光整个人都惊呆了。
初夏挣脱禁锢冲进来,看到这一切,她捂着嘴大声尖叫,然后昏了过去。
罗宋也跟着跑进来,李晟成端着水果盘站在厨房门口,盘子哐当一声落在地上,他没有要跑的意思,罗宋敏捷地扑过去将他按倒在地。
“邵先生,报警吗?”
邵和光走到沙发边蹲下,摸了摸那张稚嫩苍白的小脸,声线冷冽如冰:“打电话通知岑家。”
岑子千火速赶到医院,长腿如风,刚好有人从病房出门,制止他往里面冲:“我看你还是别进去了。”
他俊脸一沉,恼火地说:“里面是我儿子,我为什么不能进去!”
岑子牧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老子也在里面,乔小姐也在,他们这会祖孙同乐,正其乐融融,你要是敢进去砸场子,老头子饶不了你。”
岑子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他下巴长出短短的胡渣子,一旁的长疤不仅没有损伤他的帅气,反而平添了几分成熟男人的沧桑,他咬牙切齿地说:“怎么说那也是我儿子,可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他硬冲进去。
岑子牧靠在一边摇了摇头:“这会知道是你儿子,早干嘛去了。”
岑子千突兀地出现在病房,众人只是瞟了他一眼,没有任何反应,小不点众星拱月地坐在病房上,手腕扎着针,文静心肝肉疼地拿苹果喂他,就连从不跟子女亲近的岑天泽,也一脸慈爱的嘘寒问暖,乔夕楚靠不过去,扶着腰站在一旁,目光温柔得快掐出水来,倒是元悠笑着说了声:“老四来了。”
头一回被无视得这么彻底,岑子千尴尬地嗯了一声,不过他还是死皮赖脸地凑上去,问:“孩子怎么样?做过全身检查吗?医生怎么说?”
岑天泽严厉地盯了他一眼:“你还有脸来!”
冬冬黑溜溜的眼睛好奇望着他们。
文静忙说:“好啦,在孩子面前呢。”
岑天泽哼了哼。
文静只得说:“孩子身上没什么伤,就是吸了不好的气体,肺部有点小问题,在医院住几天就没事了。”
岑子千挤到床边,好奇地打量着穿着病服的小不点,他第一次见到活的自己的小翻版,不得不承认,长得确实一模一样。
他伸手摸了摸小不点的脸,软软的,滑滑的,小不点黑不溜秋的眼睛瞅着他,猛然间,心像被什么狠狠击中,柔软得泛出一丝疼意。
文静轻叹了口气,起身让开。
看着孩子,岑子千眼眶有些难受,他不自然地笑了笑,问:“知道我是谁吗?”
冬冬淡定地眨了下眼:“爸爸?”
尽管是反问的语气,岑子千全身麻痹,显得有些慌乱。
文静喜不胜收地说:“看来果真是父子连心,我们哄了他这么久,都不肯叫爷爷奶奶,老四一来就叫爸爸。”
元悠也笑起
来,她回头看了眼,只见乔夕楚身形微晃,脸色苍白,她吓了一跳,忙问:“你怎么了?”
众人的目光都投来,岑子千大步跨过去,自然地扶住她的肩膀,柔声说:“是不是站累了?要不坐着吧。”
乔夕楚定了定神,推开他的胳膊,说:“谢谢岑先生,我没事。”
她话音一落,岑子千愣在那里。
其他人也很错愕。
乔夕楚目光淡然地看着岑天泽跟文静,由衷地说:“多亏有伯父和伯母,冬冬才能安然无恙,我很感激,等冬冬出院后,我会专门登门道谢。”
文静诧异过后,正色说:“夕楚,我知道你受了很大的委屈,不过冬冬是我们岑家的孩子,怎么能用谢呢。”
乔夕楚面色坦然,说:“耽误伯父和伯母这么长的时间,我心里不安,既然冬冬现在没什么事,请大家先回去吧。”
这意思再明显不过,文静脸色微变,刚刚相认的孙子,她自然是一刻都不愿意离开的,但于情于理,她都没脸开口说要孩子的话,岑天泽则理性多了,说:“夕楚,看在伯父的份上,有任何事情都要打电话跟我们说,冬冬就拜托你了。”
“是。”乔夕楚恭敬地应下。
岑子千僵硬着,这场谈话他置身事外。
岑天泽笑着摸了摸冬冬的头:“爷爷改天再来看你。”
文静则是心疼极了,还没开口说话,眼泪就流了出来,冬冬一脸不太想说话的样子,漂亮的脸蛋上有种与年龄不符的安静,乔夕楚搂着他的肩膀拍了拍,出声提醒:“冬冬,跟爷爷奶奶说再见。”
“爷爷,奶奶再见!”童音清脆。
文静心里更难受。
元悠柔声劝了几句,等他们相继走出病房,岑子千还是一动不动地站着,病房门突然被关上,乔夕楚愣了一下,淡然地坐在床边。
冬冬眨了眨眼,说:“妈妈,我想睡觉。”
乔夕楚摸了摸他柔软的头发,将吊瓶的输液管放长,才让儿子躺下去,替他整理好被角,确定他睡着以后,她扶着腰站起,突然皱起眉头轻哼。
岑子千一脸紧张,目光落在她凸起的肚子上,她穿着柔软贴身的针织衣,能明显看到胎儿的踢动,他震惊无比的问:“你……不疼吗?”
乔夕楚表情有些纠结,叹了口气说:“岑先生,您该走了。”
岑子千看着她的脸,忽然间反应过来:“我走?我为什么要走?”
乔夕楚认真地说:“您待在这儿,妨碍到我们了。”
岑子千沉下脸,怒气冲冲地说:“我妨碍你们?冬冬是我儿子,我是他爸爸,这种时候,他正需要我的关心和爱护,你这个狠心的女人,实在太可恶了。”
乔夕楚抚着肚子退开一步。
岑子千愣了愣,深吸了一口气,不由得柔软了表情,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低声说:“跟我出去,我有话问你。”
乔夕楚抬起清冷的黑眸,说:“有什么话,就在这里问吧,我不方便。”
岑子千拧眉看着她,这样近距离的打量,她除了肚子大了,胸大了,其他地方反而更加清瘦,脸只有巴掌大,不施脂粉,肌肤晶莹,他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声音,怀女儿的女人,皮肤会变好。
他心生悸动。
“岑先生?”乔夕楚狐疑地望着他。
岑子千挪开目光,极其严肃地说:“那次出差,我们都喝多了,但我很清楚地记得自己那天晚上做了什么。”
乔夕楚面不改色,说:“那是意外。”
岑子千的怒火轻易被挑起,只想掐死她算了,但他扭头看到病床上那张漂亮精致的面孔,愧疚感徒然而生,没错,冬冬是他们的孩子,尽管长得跟他一样,但那下巴分明就是遗传了她,这是绝对改变不了事实。
她想要的,不过是一个解释。
岑子千突然将她打横抱起,乔夕楚脸色大变,低呼:“你要干什么?”
岑子千一言不发地将她抱到沙发上,自己蹲跪在她面前,沉声说:“夕楚,我错了,我承认,在你眼里,我是一个大坏蛋,那年是我故意纵容那些人灌你酒,我去你房间找你,也是心存不轨,事后我也曾后悔,但你表现得太平静,反而令我下不来台,所以我才狠心把你流放在外。”
乔夕楚一怔,问:“你后悔过?”
岑子千深深凝视着她,说:“是我对不起你。”
乔夕楚抓紧衣角,淡淡地说:“这种事情,没有谁对谁错,其实我并未放在心上,生下冬冬是意外,你也知道,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有时候也会觉得寂寞,有孩子陪我,我才觉得自己活得像一个人。”
岑子千的心被刺痛,轻轻握住她的手,说:“从今以后,你都不是一个人。”
乔夕楚笑了,柔美异常,她说:“没错,我不会再孤单了,岑先生,我快结婚了。”说完,她温柔地抚摸着肚子,说
:“孩子五个月了,本来我跟孩子爸爸打算等她出生以后再举办婚礼,毕竟孕妇穿婚纱不好看,但经历了冬冬的事,我更觉得幸福安定的生活比什么都重要,不过你放心,就算我结婚,冬冬也可以经常见爷爷奶奶。”
五个月?
岑子千呆了几秒,艰涩地问:“你要跟谁结婚?”
乔夕楚一脸幸福地说:“是一个很好的人,对冬冬也很好,能够包容我的过去,有责任心,非常顾家。”
岑子千从未见她这样笑过,嫉妒令他差点发疯,但男人的自尊心不允许他表现出任何异常,他冷冷一嗤:“没结婚就让你怀孕,这也叫有责任心,你到底懂不懂男人?”
乔夕楚脸色一冷,向来淡然稳重的她,一旦露出这样的表情,那就说明生气了。
“岑先生,请你出去。”
岑子千愣了一秒,面目狰狞地大吼:“他是什么人?你认识他多久?现在的男人有几个是安好心的,不然为什么到现在他都没出现过!乔夕楚,你睁大眼睛看清楚,别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你不自重,没结婚跟人生什么孩子!”
乔夕楚眼眶莫名一酸,她强忍了忍,冷声说:“滚!”
“你……”岑子千简直气歪了嘴。
见他不走,乔夕楚左右看了看,拿起沙发上的枕头,用力打在他身上,边打边说:“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乔夕楚,住手!你在干什么?”枕头里面不知道塞的什么东西,打在身上极痛,他左躲右闪的大叫。
乔夕楚喘着气,人生第一次像个疯婆子一样,枕头打得虎虎生威,岑子千没料到她会这样生气,一想到是因为自己说了那个男人,她才发飙的,心里呕得要死,又担心她的大肚子,只好装作被轰出门。
啪,病房门被用力关上。
岑子牧两口子相拥在外面的长椅上,见他被打出来,双双瞪圆了眼睛,岑子千这辈子还没这么丢脸过,死要面子地冲门喊了一句:“乔夕楚,我是为你好,你不识好歹!”
门突然被打开,一个枕头丢出来正中他的脑门,啪,门又关上,枕头应声而落。
岑子千捂着发疼的鼻头,冲上去要踹门,岑子牧赶紧拦住他,呵斥:“老四,这是在医院,别丢人了!”
好不容易制服了他的暴脾气,元悠不可思议地感叹:“乔小姐,真是好体力啊!”
岑子千不踹门,用力踢了一脚墙壁,然后阴沉着一张脸走了。
元悠推了推丈夫的胳膊,说:“咱们也走吧,爸妈还等着呢。”
岑子牧望着妻子,问:“他们还有戏吗?”
元悠摇了摇头。
岑子牧吃惊地说:“一点都没有。”
元悠摊开手,说:“我不是否定,而是不知道,乔小姐可不是一般的女人,不然,生了孩子还能在老四身边待那么多年,眼瞅着他换女人跟换衣服一样,这事要落我头上,我可没这么好的忍性,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老四的结婚对象可是简初夏,爸亲口答应的婚事,到如今老四自己也没提个不字。”
岑子牧顿了一下,说:“看他办的糊涂事。”
元悠问:“听说是和光找到了绑匪窝,那小五和那位女模特呢?”
岑子牧说:“女模特是在酒店里面找到,被喂了安眠药一直在昏睡,我还没见到小五,肯定是受了惊吓,被和光带回家了。”
元悠压低声音说:“看来,这绑匪真是冲着老四来的,我猜是女人做的,那侦案组还往下查吗?”
岑子牧冷冷地哼一声:“自然是要查,这种人留在身边多危险,老四也做得太不像话了。”
出了医院,元悠跟着文静坐一辆车,岑子牧上了父亲的车。
文静忙问上面的情况,元悠大概描述了一下,文静失望地叹了口气,说:“既然夕楚态度这么坚决,看来让冬冬回岑家的希望不大了。”
元悠笑了笑,说:“妈,您真是多虑,冬冬回不回岑家,都是您的孙子,乔小姐可从未否认这一点,相反,您马上要娶儿媳妇了,初夏也会为岑家生孩子。”
文静噎了一下,半响才说:“如何能一样呢,岑家的孩子流落在外面,我于心何安。”
元悠柔声安抚一番。
另一辆车上的气氛则沉重不少,因为冬冬的事,岑天泽颇受触动,尽管心里生气,也不好在二儿子面子发出来,只问:“冬冬的事,告诉你大伯没?”
岑子牧说:“小悠已经打过电话,倒是没见到和光跟小五,我想我还是去他们家一趟,免得有什么事。”
岑天泽想了想说:“跟小五打个电话。”
岑子牧有些犹豫:“这种时候……”
岑天泽看了他一眼,他只好拿出手机,拨通之后,岑天泽接过去,等那边接通,他温和地说:“小五,我是叔叔。”
聊了几句之后,岑天泽这才放下心,吩咐说:“回
去以后让侦案组的人散了,但跟他们说必须抓到绑匪。”
“知道了。”岑子牧应下。
罗宋从一个女人手里接过电话,将钱递给她,女人离开房间,罗宋脸色凝重地走进内室,来到长桌前,他侍立一边俯身低语:“邵先生,已经跟老爷与夫人联系过,也跟岑老董事长通了电话。”
邵和光点点头。
凌厉的黑眸盯着对面的男人,问:“我太太呢?”
李晟成清瘦的面容平静至极,淡淡地说:“我不知道。”
邵和光紧抿着唇,沉沉的声音地从胸腔发出来:“绑架罪是重刑,以你的性质,至少要判十年。”
李晟成眸心闪过一抹轻微的震动。
邵和光看得一清二楚,漠然地勾起嘴角冷眼旁观,许久才说:“你的一句话,就可以改变你下半生的命运,李先生,我相信你是聪明人。”
“邵先生,很抱歉,我真的不知道令夫人在哪。”李晟成苦笑。
邵和光站起身,逆光中,他面目轮廓极深,眼神锐利无比,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瓦解对手的意志力,事实上,李晟成已经流露惶恐和怯弱的一面,只是他自己还不得而知。
“一个晚上,只有这一个晚上的时间,明天天亮的时候,我就要知道我太太的下落,李先生,莫非你认为我会在你身上浪费时间吗?”
李晟成呆住。
邵和光转身往外走,他刚走到门口,李晟成叫住他:“邵先生,我想见初夏。”
邵和光冷冷地说:“我没有权利决定简小姐的意愿,如果她想见你,你自然会见到。”
李晟成面如死灰。
罗宋将内室的门关上,这是酒店的总统套房,因为初夏一再哀求,邵和光考虑到她的身份,只要岑子千不反悔,半个月后,简初夏就是名正言顺的岑四太太,李晟成是她的前男友,这样的关系对岑家来说,是不光彩的,但邵和光觉得事情没有表面看到的这么简单,李晟成要是存心绑架威胁,起码也要开出条件,他就像是被人操控的人偶,那幕后的人到底是谁?
邵和光心烦意燥,伸手挥去,一个漂亮的花瓶应声而碎。
他的手鲜血直流。
罗宋一惊,赶紧用手帕包住他的手指,邵和光沉声问:“查出来没有?”
罗宋冒着冷汗说:“请您再等一等,那边正在查,一旦有消息,就会送到我手上。”
邵和光看了眼手表,晚上八点整,距离岑子妤失踪已经过去十三个小时,他揉了揉眉心,说:“找人看着简小姐,告诉她,我不想节外生枝,最好什么都不要说。”
“是。”罗宋应下。
邵和光眉心皱起,深深的一个川字,仿佛刀刻。
他冷笑,掷地有声的说:“我倒想看看,是谁在大费周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