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景物在飞速倒退,分区的船型建筑已经彻底消失在了视野里,虽然仪表盘里的时速保持在140码,但在这条的绕城公路上却不显得有多快。
他总觉的自己已经适应了这样的速度。
[那像是走马灯般的过往,在我心上点燃了火。
想也没想搭上飞驰电车,向着你的东京出发。]
电台播放着柴田淳的老作品,迷离慵懒的女声在车里弥漫,让人有些昏昏欲睡。
“我也觉得挺搞笑,我还没见过吞个棒球都费劲的黑洞。地母其实说的很对,每次我都是让你们保护着,我自己本身什么也做不到。”
“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我也就客气下,作为上司你就不能安慰我一下么?”
“其实你也不用过于着急,能力的掌控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曾经我也跟你一样,什么都不会,在别人的保护下活着。”
说到这里她的眼神有些晃动,像是经历过的事重新在脑海中活了过来,她本身并不是个喜欢沉浸在回忆里的人,这样的话题还是让她想到了些什么。
“真的假的?你的剑看上去就要比我的能力强的多好么。”
“我刚觉醒能力的时候,甚至连这把剑都握不稳,如果不是因为那个人,我可能在刚觉醒的时候就死了。”
“那么严重?觉醒能力还会死人的?”他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他对能力的世界只有些初步的认识,但怎么也想不到还有这样的风险。
“能力本身没有这样的危险,那时候有些意外罢了。”林小迦云淡风轻地理了理额前垂下的发丝,继续专注地驾驶着跑车在公路上疾驰。
“那个救了你的人,是你师父之类的人么。”
“准确来说,算是我的父亲。”
“怪不得,有个能力者的父亲,这起步就比我高了不少嘛。”
“他不是我的生父,我的亲生父母在那场意外中死了,是他救了我。”她依然是那波澜不惊的语气,像一滩深沉的死水。
听到这番话的安以然却是被噎了一下,心里蛮是滋味。
就算林小迦表现地再怎么平淡,但这样的经历放在谁身上应该都是一座无比沉重的负担才对。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问这些的。”他的语气显得有些局促,这样沉重的话题有没有给林小迦带来伤害呢?
“我没你想象的那么不堪一击,如果我真的走不出来,那现在也不会跟你聊这些有的没的。”
就像她说的一样,林小迦自始至终情绪一直很平和,就像是在叙说无关于自己的轶事。
这个与安以然年纪相仿的女孩熟练地操控着跑车,穿梭在公路上,风从车窗半开的缝隙中灌进来,扎起来的马尾随风左右摇摆。
她的眼睛微微眯着,防止强风吹进眼中阻碍视线,零散的发丝垂在脸庞两侧,划出一丝丝柔和弧度。
她平静状态下的侧颜真是好看。
安以然在心里想着,如果说进入战斗状态中的林小迦是炽烈如火般绚烂的话,那此刻的她就如同风信子般恬淡,像邻家不谙世事的小妹妹。
但她所经历的种种,却又是现在的自己没法想象的,林小迦就是这种绝对矛盾下真实的存在吧。
“信任是一个团队的根本,也是生存下去的基准,一名能力者再强,也没有办法单枪匹马去面对骸的大军,那是自杀行为。我们是一个团队,我也有充分的理由信任你,所以知道我的一些往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见他一直沉默着,林小迦率先开口打破了沉寂。
还沉浸在林小迦美好侧脸中的安以然回过神来,脸微微一红。
盯着一个女孩的脸看了这么久,如果有旁观者的话一定会觉得自己是个痴汉吧?
林小迦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对于别人内心的揣度比安以然要少的多。
“说起信任,我对你们也是一样吧。你也好,李若琳也好,老张和鹰隼也是,都冒着危险救过我,说实话,我这样的人就算被夜骸什么的绑架其实也无足轻重的,但就算是这样的我,你们还是尽全力想要保护呢。”
说出这番话的少年眼神微微有些暗淡,他从来对一切都抱着逃避的态度。
就算是那时林小迦救了自己而置身于危险中时,他脑中的第一想法也是放弃,面对地母时想要逃走的欲望也占据了大半,就是这样的自己,真的值得被保护么?
就连自己为何会拥有能力这一点,也让他匪夷所思,这些专属于小说中主角的设定明显跟自己的形象有本质上的出入。
“如果那天不是你最后一刻决定面对,你可能不会拥有能力,我们也不会活到现在。如果你没有选择全力抵抗地母,那不等李若琳赶到,那支血清就已经在你的身体里了。而如果你没有选择信任我们,也就没有D级干员黑洞的存在。”
她这番说不上是安慰还是激励的话语,简单而直接且稍显笨拙,但就算如此,还是让安以然心里微微一暖。
她踩下了刹车,Ftype在一阵滑行后缓慢地停在了街角,周围的景物也变得熟悉了起来。
“到了,下车。”
恢复往日不容置疑的语气,林小迦对着副驾驶的少年发出了指令。
安以然赶忙松开安全带,这样雷厉风行的林小迦才是他印象中的林小迦才对。
“对了,拿上这个。”
林小迦从手套箱中掏出一个蓝牙耳机模样的东西,丢给了还没走出几步远的安以然。
“区域对讲装置,范围覆盖整座城市,也是生物充电,语音控制,记得随身带着。”她说着掏出手机扬了扬。“免得我浪费时间给你打电话。”
又是一阵刺耳的橡胶摩擦地面的声音,红色跑车引擎再次轰鸣起来,原地一个180°转弯,朝着反方向飞驰而出。
“明天准时待命。”
这是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眨眼间眼前就只剩下了疾驶而去的朱红色背影,只留下一脸不知是苦涩还是无奈的少年愣在原地。
正如林小迦说的那样,接下来的几天,每天早上同一时间,对讲装置就会开始有节奏的强烈震动,而安以然连接通话的越晚,这种震动会越强烈。
他一度怀疑如果自己放着不管,这玩意会引发地震也说不定?
每次他拖着要命般沉重的身体接通对讲时,不用猜也知道是林小迦那不容置疑口气下的责怪。
“你要睡到几点,你是考拉么?”
“你知不知道在睡梦中被偷袭的几率会上涨百分之80?”
“下一次遭遇战时你是不是想躺在床上战斗?”。
这样不重样的催起床方式有种莫名洗脑的感觉,习惯了这种模式的安以然觉得自己就像是觉醒了M的神经一般,一天听不到林小迦这魔影穿脑般的督促,还有些不太适应。
林小迦这几天倒是没有贸然出现在自己家里,每当安以然整理好出门时,一定就有一辆朱红色的Ftype等在小区的街口。
驾车的少女或是在驾驶室里听着歌,或是倚在车门边小憩。
她的装束变换不像是为了迎合季节,更像是在迎合心情,例如三十五度的高温下她也会穿红色皮夹克或者军绿色的休闲长袖衫,甚至有时候会裹上黑色长款风衣。
反季节装束下的她也未曾流露出丝毫不适感,在安以然的印象中林小迦似乎很少会因为气温高穿得多而流汗的。
“深色调是最能让人快速进入状态的色调。”这是属于她的回应
“你是冷血动物吗?”按捺不住好奇的安以然这么问过,但回答他的只是一个白眼,他也没敢接着追问下去。
她每天就这么,穿着与周围人群格格不入风格的服饰,在每天早上固定的时间站在街口,望着街上路过的三两行人出神。
恬静的少女与旁人看来诡异的装束配着醒目金属漆的跑车,招致了不少好奇又讶异的目光,但她却并不以为意,她每天更关心的问题是安以然这个起床困难症患者要赖床到几时。
“下一次,再有一次,你哪怕迟到一分钟,我就把你家的外墙拆了。”林小迦食指敲击着中控盘上的时钟,淡淡地威胁。
安以然在一旁理着鸡窝一样的头发,边迷迷糊糊地回应着我下次注意、不会了不会了之类敷衍的话。
“说来也奇怪,从小我的花在床上的时间都要比别的小孩多得多,反正就是特能睡。”
这倒不是安以然想蒙混过关的借口,但这样的大实话听在林小迦耳中着实让她有些半信半疑。
这个星期他们几乎每天都要重复这样的对话。看着这样的安以然,林小迦都会叹一口气,忍住想一巴掌扇在他头上的冲动,平复心情踩下油门。
七月份已经走到了末尾,而针对安以然的训练也已经持续了一个多星期,他依然是那个说不上进展神速,但又挑不出什么毛病的状态。
从一开始堪堪能够制造小规模的裂隙吞噬棒球,到现在已经能够随意掌控能力触发的位置和大小。
而训练的器具也从娱乐性质的棒球机,换成了更专业的实战模拟器,随着能力的成长,精神类能力者五感强化的优势已经在他的身上显现。
在模拟装置中,他甚至可以完成对子弹速度目标的定位,只是准确性还不够高。
当然除了每天都要习惯性赖床让林小迦这样的半强迫症患者极度不爽外,这样的进度还是让她较为满意。
眼下的局势并不太平,安以然能够早一天成为战力对他们来说都是极好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