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来了,高空中不见星光,只有蒙蒙的乌光,遥远的天边,一轮皎洁圆月高悬天际,释放出柔软白光,有了这么一点白,好像整个夜晚的黑也不是那么黑了,总归是有了那么一点令人心安的东西。
龙家东边大院内,云晓静静仰躺在阁楼之顶,默默地看着黑色的天空和白色的月亮,不言不语,眼神深远。
阁楼一旁,掉光了叶子的黑色枝丫,不甘落寞的伸了出来,有好大一截枝干超过了阁楼的高度,黑色的枝干就那么孤愣愣地杵着,与阁楼之顶的云晓共享黑夜的寂静。
这个夜晚,虽然没有群星,可在云晓心中,那孤楞楞的枝干就是最好的相陪物,即便那只是一截木头,却胜过了这个世界上的太多人。
深夜的风依旧很凉,吹在云晓那年少却早熟的脸孔上,似乎带起了那么一丝稚气,这少年虽心性成熟,远超同龄人,可总归还是个少年嘛!
不知何时起,夜越来越深,而云晓的眼中却溢出了泪水,初始时还只是那么一点朦胧泪光,晶莹闪烁,到得后来,点点泪光连成了线,丝丝泪线合成了片,覆盖了少年清澈的眼。
他抹了抹眼中的泪,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兀自苦笑道:“这夜晚的风还真是烈,我才出来这么一会,竟被吹出了泪来。”
说完,云晓站起身来,不想在风中停留。
沉默的夜,落寞的人,萧瑟的风,苦涩的泪。
不管何时何地,何物何人,总有那么一些完美的,也总有那么一些不完美的。
就像风会停,人会走,天会亮,泪也总会干的。
“想家了。”一道空灵的声音在云晓脑海中响起,这如山间清泉般的悦耳声线,打破了云晓缥缈到远方的思绪。
“没有。”云晓有些固执地答道。
“你哭了。”月神淡淡说着。
“风吹的。”云晓沉声道
“风不是很大。”月神道。
“风虽然不是很大,但却很凉,我受不了凉风。”云晓道。
“是身体受不了,还是心受不了。”月神道。
“都受不了。”云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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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神沉默片刻,许久后,她轻声道:“实在受不了了,就大声地哭出来,就算世上没人愿意倾听你的哭声,可至少还有我在,我可以做那唯一的倾听者,不管你的哭声如何,我都愿意默默倾听。”
云晓顿住了下阁楼的脚步,瓦片翻动的声音戛然而止,气氛忽地静默下来。
此刻他的心中没有波涛,只有一片祥和,一片宁静,很静很静,没有任何声音。
呆呆地站立了好长时间后,云晓的口中才缓缓吐出三个字:“谢谢你!”
月神没有再出声回应。
云晓再次迈动脚步,他该下楼了,在跃下阁楼的最后那一刹那,他的视线落在了那黑色的枝丫上。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何种心态,总是固执的认为,在别离一幕场景时,自己应该记住点什么,那被记住的东西可以是一棵树,一个人,一朵花,一根草,总得带走点什么东西,就算带不走实物,也可以带走一些景象和一些记忆。
而那陪了他大半个晚上的黑色枯树,就是他应该记住和带走一些记忆的东西,虽然这只是一个死物,但在今晚,对他而言,这黑色的树就是一个活物,是沉默的木头人。
下了阁楼,云晓回到了龙斩空给他安排的厢房中,他一进入房间,便发现房内站立着一道熟悉的身影,这人正是冷血。
“云兄,终于舍得下来了,我已经在你房间等候多时。”冷血道。
“额,冷兄既然早已看见我在阁楼之顶,为何不出声唤我?”云晓问道。
“方才我见你在阁楼之顶静静躺着,默不作声,便不曾去打扰你,只好在此等候,云兄是不是有心事?”冷血道。
云晓心中确实压抑了许多心事,但所谓的心事,就是只能留存在个人心中的事,一旦跟第二个人讲了出来,那也就不叫心事了。
他虽然是真心把冷血当做兄弟,可再亲近的人之间,也得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也得留有个人空间。
“哦,冷兄不用担心,我没事的,方才就是想起了一些事,才到阁楼上去透了透气。”云晓道。
听得云晓所言,冷血也没有再继续追问,他也不是那种傻愣的人,相反还很是精明,不然在各大势力的围追截杀之下,他冷血也活不到现在,若他能够放下心中的刚直,狠辣一些,歹毒一些,兴许城主府异灵盟那边的人,早就死了大半。
面对冷血这半步天玄的实力,也只有江别离等人能够正面抵挡,那江别离,金唤空等人的手下呢?那些人中地玄境的还是少数,大多数都是丹玄境,甚至是灵玄境的,倘若冷血真的心肠歹毒,狠下心来报复,躲在暗中袭击,专挑弱者下手,那各大势力的联军中,恐怕起码得死个上万人。
到那时,江别离等人要么是跟冷血玩命,要么就是求着跟冷血讲和,这两点对冷血而言,没有丝毫影响。
“冷兄前来找我所为何事?”云晓接着问道。
“我前来找云兄,是想要与云兄商量一些事。”冷血道。
“商量何事?”云晓询问。
这时,冷血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他突然抬起手来,手中释放出玄气,对着四周一挥,便在这房间周围布下了一道玄气屏障。
有了这道玄气屏障,云晓和冷血就算是在房间里面大吵大闹,外面的龙家人也完全听不到,因为整个龙家中,还没有谁的实力能够超过冷血。
见冷血布下玄气屏障,云晓很是不解,他看着冷血,眼中满是疑惑。
冷血似乎也看出了云晓眼神中的不解,他面色凝重起来,沉声道:“云兄,你觉得龙家人能够相信吗?那龙斩空虽然表面上对我们友善,还刻意的表现出对你的欣赏,但我害怕的就是这所有的表面现象,全都是那龙斩空故意伪装出来的,因为我们也不太清楚他的为人,兴许他就是一只深藏不漏的老狐狸。”
听着冷血的这一番话,云晓的眼神由疑惑转为惊讶,他没想到,一直以来刚直不阿的冷血,也有着如此心思玲珑的一面,竟然还时刻的揣测人心。
云晓并没有立即说出自己的看法,而是追问道:“冷兄此时是何想法?”
冷血没有犹豫,斩钉截铁道:“我们应该现在就离开龙家,那龙斩空如此好心让我们留宿,我总感觉这不是什么好事,龙家跟我们毫无瓜葛,他凭什么好心的帮我们。”
“所以冷兄认为这是一个阴谋,而现在龙斩空兴许就已经去通知了江别离等人,让他们来龙家瓮中捉鳖?”云晓反问道。
“没错,这就是我此时的想法,我并不相信那龙斩空。”冷血直接说出了他心中所想。
这时,云晓忽然笑了,他笑道:“冷兄,你的这种谨慎的心态是好的,江湖险恶,我们行走江湖时,需要的就是这种时刻提防的心态,只有如此才不至于在阴沟中翻了船。可是对于龙家,对于龙斩空,我认为他们还是值得相信的。”
冷血没想到云晓只是说出了这么一个模棱两可的理由,值得相信,凭什么值得相信。
“云兄为何如此相信这龙家,他们有什么地方值得我们去相信?”冷血追问。
云晓只是不急不缓地道:“凭直觉,我感觉自己的直觉不会错,希望冷兄能相信我一次。”
直觉这两个字真的是许多事情的答案,也是很好的借口,似乎任何解释不通,没有准确答案的事,都可以用“直觉”这两个字来回答。
冷血也无可奈何了,既然云晓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那他也只有相信云晓,就算这一次真的步入了陷阱,那他就算拼着自己死,也会让自己的兄弟逃出去的。
“好吧,那我们就在这龙家安然留一晚上,明天一早看那龙斩空想要与我们说些什么,我也很想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冷血虽然答应不走了,但能够看出,他依然是不相信龙家中人的。
云晓无奈的点了点头,其实他相信龙家,并不是凭什么子虚乌有的直觉,而是曾经偶然听得云天成提起过龙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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