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垣拉着勾陈一,在会辰客栈门口站定——客栈看似一如往常,只是大门紧闭。
“你能感受到魔的能量吗?”星垣转头低声问。
“如果有的话,我就可以感受到,除非里面的家伙刻意隐藏。”勾陈一同样小声回道,他的表情并不似往日那般轻松。
星垣握紧手中法杖,“如果里面的人已经如我这般,与魔瘴融为一体了呢?”
“不可能。”勾陈一断然否定,“不会再有星官抵得住魔瘴的侵蚀,若非身陨,则必化魔。”
星垣闻言,难以置信,“那我为何没有消亡,也不像要化魔的状态,毕竟我还能完全控制自己的灵神......”
“你跟他们不一样,”勾陈一对他笑了笑,唇角的温柔没有能好,“你是特别的存在。”
星垣无心在意北天星官的话中深意,。
在他被推出离开银河之底时,曾一度意识混沌,是参宿一族用灵引术发出的呼救,才将他拉回到现世人间。
常在人间的参宿一族只有参宿七,他若是以灵引术来求救,那么会辰客栈此时必已深陷危难。
勾陈一早将身边人的满脸凝重看在眼里,“与其站在门口担心,何不进去看看?”
星垣翻掌弄风,一击冲开客栈两扇单薄的木门。
里面背光,有些黑暗。
北天星官将手中长剑横挡在两人身前,“放心,我来守护你。”
星垣按下他执剑的手,“你留在此处,我前去打探。”
勾陈一反手扣住星垣的手腕,“你留在此处,探险的事儿我更喜欢。”
星垣瞪了他一眼,“你当这是儿戏?里面那家伙若能自由操纵魔能,太阳君主都有可能无法招架,凭你区区一个二等星能耐他何?速速退下,莫再添乱!”
南天同伴的安危已经令他心绪难安,星垣又怎舍得再搭上一个勾陈一?
而那北天的却笑笑,“算啦,一道进去、相互照应,总可以了吧?”
星垣知道眼下多说无用,只会继续浪费营救参宿七等星官的时间,他便与勾陈一同步跨进客栈大门。
谁知刚跨进一只脚,一阵蚀骨毒寒骤然袭来!勾陈一猛地转身,抬手一掌拍在星垣的肩头!星垣顺势飞了出来,会辰客栈再次关紧大门!
重重地跌在地上,星垣顾不得筋骨胀痛,只觉身上的毒寒没再继续加深,便赶忙翻身而起;周遭已有大批丧尸蜂拥而至。
紫袍星官挥杖平扫,如一阵狂风卷起成堆的破败木偶,丧尸们被轩宇法杖的仙罡斥退几丈远,有的身体四肢已被摔得七零八落,却还只知机械地向前挪动。
放下它们不理,星垣提杖,大吼着勾陈一的名字,继续冲回会辰客栈。
“勾陈一!勾陈一!!”
他企图直接撞开那两扇木门,岂料此时这门竟变得固若金汤!
“牛宿星君的玄屏术......”星垣立马就辨认出南天同伴的法术,然而这法术如今竟被用来对付自己......
“怎么会这样?”他兀自叨念着。
“南斗星,不,现在该称你为魔星更加恰当。”屋内传来河鼓二的声音,“玄屏术专门用来隔离星仙与邪魔,这一点,你应该再清楚不过......”
牛宿星君冰冷的言语,令星垣握住法杖的十指收得愈紧。他将眉头皱成一团,狠狠地咬住下唇,直到唇齿缝间隐隐地渗出血迹,他才从喉咙里生硬地挤出两个字——“没错。”
“星垣,念在同僚一场,你又曾经救过我,此一番我不会出手。”天狼的声音也紧跟着传来,“然而我等已是殊途,你若再向前一步,啸辰斩必教汝形神俱灭!”
星垣闻言,直觉得当头一棒!他愣愣地呆在原地,没敢往前挪动半步,却也没有退后。
“天狼......”星垣颤抖的声音,称极了他这身破损的紫袍,“虽然我的瑶光已与魔瘴相融,但是我并未化魔,也从未、绝未化魔!”
“我堂堂南天的一等战星,岂会信你这等邪魔的信口胡言?”
“天狼你听我解释,”星垣自知不可冒然上前,只得前倾身体,耐心言道:“我知道自己不可能再有资格作为南天的星官,我也没有奢望我们还能一起并肩战斗......可我正在努力练习控制自己体内魔能的方法,它已逐渐与我相融,假以时日,它定会为我所用。我想我可以用它来助你们一臂之力,帮你们平复人间的灾厄,消除威胁天界的隐患......”
“住口!”
是参宿七的声音!
星垣莫名一阵欣喜,“参宿七?是参宿七!我收到你的求救信号后便赶来这里,我是来帮你们的,你们都还好吧,这里魔的能量若隐若现,我现在也仅能感知到很小的一部分......勾陈一,刚才进去的那位北天的二等星官,他应该知道更多关于魔的信息;这里很可能潜伏着一个能量强大的魔头,强大到可以制衡太阳君主......”
“多么精彩的谎言,既曲折离奇,又引人入胜。”参宿七一边说着,一边从黑暗处显出身形,“若不是亲历过你这魔星犯下的罪行,我几乎都要相信你的鬼话了。”
星垣:“参宿七,为何你会说这些,你看到了什么,你确定你看到的是......我么?”
说到最后,星垣自己都有些心虚——因为他的确有两次失去意识的时候,一次是在去往银河之底的时候,另一次是在离开那里的时候。
这两次,都是勾陈一守在自己身边;而北极星大人,仿佛是特意在银河之底等待自己。
又是北天......魔的能量和北天到底有什么关系,这接连不断的灾兆又和北天有什么关系,而北天有为何要让魔与自己扯上关系?
星垣的头开始变得昏沉,周身的魔瘴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
“魔星,你终于原形毕露了!”天狼从暗处大喝一声,啸辰斩嗡鸣着削砍过来!
星垣恍然回神,下意识地举起手中法杖,格住来势汹汹的利剑!
“天狼,你不是说过,你的啸辰斩不会斩我这个身染魔瘴的朋友么?”
天狼的动作有一瞬停滞。
星垣周身魔瘴趁时而动,如一条猎杀经验丰富的巨蟒,不动声色地将战星全身牢牢缠缚!
“啊——啊!!”天狼星君还是第一次这么没出息地惨叫出声——这股灼噬心髓的痛楚就算神仙也难以承受,如同被万条毒虫啃食内脏,如同被熊熊烈火炙烤身骨,如同被饕虐阴寒封冻血肉!
“魔星、魔星!”河鼓二高声叫喊着飞身而出,手执一支莹亮剔透的长笛朝星垣打来,“你还要再伤我南天同袍吗?!”
“我几时伤过南天的同袍?”星垣转头,清澈的紫眸笼上一层冷彻的灰雾,“虽然我是个身染魔瘴的星官,但中了邪的都是你们!”
他左手变掌为爪,接续禁锢天狼战星的魔瘴蛇索;右手挥出轩宇法杖,打出一道炽烈的紫色光芒!
河鼓二赶忙变攻为守,长笛横空,双手结印,“玄屏术,守......噗!”
仙罡穿透还未及设好的玄屏障,直打河鼓二前心!
星垣:“玄屏术仅能隔离仙人魔,而我打出的是仙罡,你本该再清楚不过......”
牛宿星君喷出一口黑血,随即像坠落的风筝从半空坠落。
“阿郎......”一道七彩霞光闪过,织女张开华丽的羽翅,接住陷入昏迷的河鼓二。
星垣抬起黯淡的眼眸,望向织女。
织女将不省人事的河鼓二紧紧揽在怀中,她仰起花容对着星垣,良久不发一言。
星垣也同样什么都没说,只松开左手的爪形结印,将适才如囚锁一般的魔瘴重新化作一团灰暗的云彩,托着被痛到同样失去意识的天狼战星,缓缓落至地面。
“我确信没有伤到他们的要害,”星垣抓着轩宇法杖,双臂无力地垂在身两侧,“只是你们都中了邪,没有一个肯听我的解释。”
参宿七后退一步,快步挪到织女身前,“魔星......你真敢在此大开杀戒,太阳君主绝对不会放过你,你会遭受天罚的!”
眯起眼睛,星垣早将往日唇边的浅笑换作一脸冷然,“看来你还是信不过我说的话,我已能将瑶光里这股魔能控制得越发得心应手了,你真该试试。”
参宿七从袖中取出一只算盘,“放马过来,魔星,我不怕你!”
“即使受到蛊惑,你们仍旧是我曾经的同僚,”星垣叹道:“我不会主动出手,我知道以你们的能量对付不了我,所以无论以前还是现在,我都不想伤害你们。”
“收起你的虚伪,星垣。”参宿七一甩手中算盘,周遭场景立时扭曲成由巨型的算珠和算档架构的幻阵,“今日就让我替那些被你所害的南天同袍报仇!”
话音落处,幻阵中,算档带着算珠将星垣围在中间,组成一个闭塞的环形囚笼。
星垣把法杖格挡在身前,谨慎应战。
参宿七随即腾空而起,两手如抚琴一般凭空拨弄着——算珠沿着算档上下变幻,幻阵内忽而箭刀似雨,忽而火海冰雷;一时厉鬼桀桀、噪声裂耳,一时深渊谧谧、静音惑神......
星垣单手舞杖,只管将那些铁质的武器摒退近前,至于什么冰雷火海,噪声谧音,于他来讲与云烟清风无异。
然而他却丝毫不敢放松精神,因为参宿七的幻阵与他以往破过的所有幻阵、幻境均有不同;一般的幻阵既有布设,必有解门,而参宿七的幻阵皆随自己的心念而动,心念一动便是一路算法,重重算法叠加、序列颠倒,便能演化出无限阵法,被困者只能在解阵的无限循环中重复下去,直至心念崩溃,丧失灵神......
“参宿七,你在人间,素来与我交浅。”星垣立在幻阵中心,道:“不知你从你四哥那里对我有过多少了解,比这再厉害千万倍的幻阵、甚至幻境都被我毁了,不想受伤的话还是速速撤下吧。”
“你还有脸提我四哥!”谈及自己的兄长,参宿七越发愤怒,“你若是怕了我这幻阵,便速速跪下伏法,否则我定会毁灭你的灵神!”
星垣冷哼一声,“从前的你绝不会口出如此狂言。我知这算盘是你星格所化,算框算档皆是你的星骨凝炼,至于算珠更是与你的灵神紧紧相连。我无法预测你的心念,所以也解不开你的幻阵,从这里走出去的方法唯有......毁了它。”
紫袍魔星竖起左手食指,指尖上,一簇幽蓝的火苗妖异地扭动着微小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