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怪人又重新摇起了扇子,他不知星垣在昏迷时被施予了对灵术,只道眼前这个叫勾陈一的家伙是前来听命助阵的。
“南斗星君,枉你费了这么大周折,解开了时间夹缝和我的艮蜃绝阵。还以为你利用你灵力强盛的第七颗星,能请来什么高明的仙家相助,没想到,却是个贪嘴的二等星。”
勾陈一闻言,凑到面具怪人的跟前,“你脸上的这块面具也太丑了吧,跟此处的碧海蓝天完全不搭。呐,换了吧......”
“哈?”
“嗯。”
面具怪人摇着正得意的玉髓白芒扇略有一顿,随即又笑笑:“身在此处,你我皆为突兀。”
“没有审美。”勾陈一无趣地摇摇头,“此处的时间夹缝已经停了。说说看,接下来你准备怎么跟我们打吧。”
北天的二等星开始撸起袖子。星垣也将轩宇法杖握在手中,不动声色地注视着面具怪人的一举一动。
“哈哈哈哈......”面具怪人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你们以为,歪打正着地解开了时间夹缝的吞噬,就能胜券在握了?”
勾陈一歪头,“要不你再设个迷幻阵,名字呢,就别起那么拗口了,什么艮蜃......念起来多难听。”
星垣在一旁不忍偷笑。
面具怪人的嘴角都拉到了下巴上,可惜他时红时白的脸色却被面具完全遮住。
“所以说,你这又黑又丑的面具实在太碍事了,”勾陈一满脸遗憾,“都看不到你生气的表情......”
“你这厮无理!”
“有理还打得起来?”
面具怪人举扇打来,带起一阵阴风,刮得海面又结成玄冰。
“小心!”
见他故技重施,星垣忙拉着勾陈一跃开海面,才免被玄冰封住。
“果然吃一堑长一智啊。”面具怪人玉扇轻摇。
南斗星君和北天二等星回落至冰面,分别在其身前身后,组成夹击之势。而这冰面平滑,反倒比踩在海水上更有利于进攻。
星垣抢先出手,向前滑出三步,手握法杖,发动咒术,“黜邪罢恶,禁!”
三道紫光迸出,化作三把利剑直直刺来!
面具怪人开扇格挡,那剑罡又是一虚,呈三条锁链禁住他的双肩和两臂。他倒也不惧,足踏六爻,玄冰又瞬时而化。
星垣再次飞身而起,勾陈一却早已跳到岸边的高山之处,作壁上观。
原本平静的海面又重新卷起漩涡!
“难道是时间夹缝又开始......”
星垣不敢多想,举起轩宇法杖便朝面具怪人劈去!
面具怪人则稳稳地立在漩涡中心,只待南斗星君近身......
蓦地,海中的漩涡窜出不计其数的怪虫——壳似乌金甲,八足生倒刺;须若长鞭,口如利钳;腹尾鼓胀,竟甩出团团毒丝要缠上星垣!
星垣遂转攻势,将手中法杖打横平扫,催动火诀,于杖冠上祭出熊熊烈焰,顺着毒丝把这些妖虫悉数烧尽。
“哼,竟然利用死灵的怨气,真不愧是邪魔歪道!”星垣冷声斥道。
“南斗星君称赞了。”面具怪人不怒反笑,“这些虫子名为蛛蜮,实为怨灵所化。怨灵嘛,横死之后对世间难免有些恨意,汇集在一起便成了这般丑陋的模样。它们原本也是可怜的,只躲在魔域瘴气厚重的沼渊深处,今日来到了人间,重见天日,也是多亏了南斗星君的照应......”
“我几时照应过此等邪祟?”
“你强行停止了时间夹缝的吞噬,时间轴无法自行修复,自然就发生了扭曲,因而引发了空间的混乱,这才使得这些可怜的虫子被传送过来。”
“传送过来不还是被人家一把火烧完了?”一直坐在山头看热闹的北天星官喊道:“喂,你该不会因为几只破虫子讹上人家吧,丑面具?”
面具怪人嘴角抽搐了一下,“我讹他?”
勾陈一不嫌事儿大地继续拱火,“对啊,丑面具......”
“两遍。”
“嗯?”
“我的面具丑,这话你说了两遍!”面具怪人濒临暴怒的边缘。
勾陈一:“你错了,算上咱们正式开打前,我一共说了四遍。”
“你这厮着实讨打!”面具怪人是真的动了肝火,张牙舞爪地冲到勾陈一面前,举扇就打。
勾陈一笑嘻嘻地左闪右避,也不出招,口中还不停地叨咕着,“你打不着~你打不着~”
面具怪人又气又急,只想将这欠揍的二等星抓住,好好教训一番,却没意识到,自己已完全被勾陈一牵制住。
再说星垣这边,虽然一把火烧了蛛蜮,却剩下团团黑雾,积聚成瘴——此乃怨灵之瘴,只可依靠咒术度化,若是未能及时化解,它们迟早还会汇聚成形,变成更多的邪祟。
“得我所愿,镇汝冥冥,赐归黄土,勿扰众生......”星垣持杖诵咒,好在此时面具怪人的注意力都在勾陈一那里,他这才得以将重重瘴层渐渐淡化。
“呵呵,原来这才是你们的目的啊......”面具怪人意识到两人的声东击西之时,星垣还差最后一层黑瘴未消。
面具怪人转身,朝着那层薄薄的黑瘴念了一句生僻的咒语,谁料那黑瘴竟陡然变盛,即刻生成千百只蛛蜮朝南斗星君扑来!
“邪祟!”勾陈一厉斥一声,自掌心祭出一束星芒,金光灼灼汇成三尺剑身,“胆敢动他半丝毫发!?管教汝等形神俱灭!!”
星垣意外地朝说话人的方向望去,遂将那个平素懒散怠惰的二等星官少见的盛怒杀伐之姿,牢牢地定在那双晶亮剔透的莹紫中。
一时心悸,手握法杖的南斗星君竟忘了抵御近身来袭的蛛蜮,只顾等着北天星官来救......
勾陈一暗红色的左瞳变得艳如饮血,他将双唇抿住五分怒意,而嘴角又扬起五分狂傲,那柄长剑挥在手中,光芒闪耀,犹如万千星斗交错辉映,璀璨浩荡!剑锋扫过之处,四方动摇,烈风骤起,寒刃狂舞,群魔尽碎!
“这把剑,莫不是......”面具怪人呆愣愣地望着那柄星芒长剑,和那个肆意砍杀的身影,甚至完全没有想过去阻止他。
四分五裂的蛛蜮怪鳞甲横飞,勾陈一举剑立在其中,却未有一点污秽敢沾染上那身布衣长衫。
“你还好吧......”收起手中的星芒宝剑,布衣青年径直走到星垣面前。
“嗯。”星垣点点头,入神地望着那个人。
“这些黑瘴不同凡常,应是以生魂淬炼的怨灵所化。”勾陈一一改平时的玩世不恭,一本正经地言道:“淬炼生魂,必是用了极毒极恶的咒术,凝炼出的瘴妖虫怪也自然加倍的凶险,所以切不可被它们伤到。否则,灵力尽失是小事,痛苦的是沦为恶咒的傀儡,时刻遭受怨诅的反噬,承受着生不如死的折磨......”
“嗯......嗯。”星垣仍是定定地望着眼前人,却对他的话毫未走心。
他正一幕幕地想着,适才勾陈一挥舞剑锋时的英姿,像极了梦中所见的那个温柔的男人。不同的是,男人温暖柔和的笑容却从不曾在勾陈一的脸上浮现过。刚才回救自己时,勾陈一那奋不顾身的样子,就好像生怕被夺走什么重要的东西。
哪怕这个二等星官使出的法力,比南天的那些一等星官还要强盛,而骁勇善战的他,在星垣看来,竟活像个患得患失的胆小鬼......
他何以对我这么紧张?
星垣无法理解自己的这个疑问,最终也只能将此判断为自己一厢情愿的臆想罢了......
“喂,你有在听我说吗?”得不到回应的北天星官,也保持不了多久的端庄稳重。
“费尽口舌让你小心保护好自己,你就把我的字字珠玑当耳旁风嘛?”任性的脾气,说闹就闹,“我这次真不管了,都是你的错,你得赔我,两根糖葫芦!还有绿豆酥、还有桂花糕、你都得赔!”
“好好好,我的错,我赔你,都赔你。”星垣唇边的浅笑,似是要化出水般的温柔。
趁两人说话间,躲在后面的面具怪人突然打出一支暗箭!
巧见得白森森的飞矢就要袭上勾陈一,星垣忙将他一把推开!
勾陈一耳听得破风之声时,还未及回身便被眼前人朝旁边推了个趔趄,待站定再看,一支尖锐的龙骨深深地刺在星垣的胸膛上,止不住的鲜红立时浸透仙逸的紫袍白衫!
“星垣!”勾陈一大吼一声,忙要上前搀他,却又有数百枚龙鳞袭来!
待他挥剑打落龙鳞,重伤的星垣早就一头栽进深暗的海里,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