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无人烟的三十三天,一座百尺孤楼茕茕孑立,兜率宫中,一道苍凉却不失伟岸的人影背身而立。
“朕不明白,朕贵为天帝。她触犯天规,孤罚之,乃是天意,赦之,是为垂怜。他指天怒骂,大反天庭,孤伐之,乃是天罚,赦之,是为恻隐。”
“可是,为什么他能得玉虚庇佑?为什么他能承老祖福荫?而孤,贵为九五,乃三教共选,却要倍受指摘?”
“哎,这么多年了。朕早就习惯了老君的陪伴,如今,真的是不习惯!细想三教教主,也唯有老君将百忍视为贴己!”
“紫薇,孤倚之用之,临到头来,反戈一击,朕心痛之!”
“哎……”
忽光华一闪,兜率宫前来了一神,白袍白衫,白须白发。见其人轻车熟路,踏入宫中。
“万岁!”
“长庚,朝堂之外,不必拘礼!”
“是!”
“所为何事?”
“西方奥林匹斯神族遣来特使,见在通明殿候旨。”
“奥山来客?”玉帝一粥眉,转过头来,依旧是一张威严得令人起敬的脸,只不过双目之中,隐有流光。
“让他候着吧!”沉吟片刻,玉帝言道。
“是。”
”长庚,走,陪朕喝一杯去!”
“是!”
一个时辰之后,晃晃悠悠的君臣二人,连九龙沉香撵都没坐,便起云头,直奔凌霄宝殿。
大殿之上,文武百官早已分列两厢。随着太白金星在左班班首站定,玉皇大帝凌空落于龙椅,大殿上三呼万岁,早朝开始。
朝会过半,早有人将奥林匹斯圣山的神使带上金殿。却是一个女神使,但见她年轻貌美,体态丰盈,举止优雅,金发碧眸,果是异域风情。身披薄纱,背生双翼,闪着七彩霞光。
久闻西方神界男神俊朗,女神美艳,所言不虚,玉帝微微颔首。
“奥林匹斯神殿神王特使,伊里丝,见过玉皇大帝,万岁,万万岁!”彩虹女神伊里丝,似乎颇通东方的礼数。
礼毕,伊里丝拿出神王宙斯的书信,仙官呈于龙案前,玉帝展龙颜观看。
原来,书信中,宙斯说道,盖因东西方天庭以及各大千世界的神族,由于相隔太远,不启用空间传送,几乎不能相逢。此番因缘赴会,多界的神族聚到一起。宙斯便有个提议,各族派出若干神明,来一场切磋大赛。
虽然有够无聊,但是在天庭内忧外患之时,还来这么一出,莫非是有意为之吗?玉帝心中不喜,东方以道治世,如此争强好胜之行径,多是道心不稳,难登大雅。比如他,就知道打打杀杀,哼!
然则神使觐见,乃为此事,真的要拒绝,怕是落人口舌!看官,这玉帝心中思量,虽是大智慧,却也是起了争强好胜之心。当下也不答复,即摆手,屏退了神使伊里丝。
环顾左右,右班中,当先一神,金盔金甲,大红帅袍,头戴金翅乌宝冠,左手托如意黄金宝塔,右手持描金方天画戟,背背天罡刀,乃是托塔天王李靖。
再往后,空缺了好几十位,零零星星,直到班尾,是鱼肚药叉巨灵等神将。
暗自叹了口气,玉帝胸中唏嘘。紫薇勾陈带走斗部天罡地煞,太岁部恶神,青华长生调离水火瘟痘各部,九幽作乱,雷祖统帅雷部众神,又借走群星部诸神,如今天庭确无神可战!
遥想当日,封神大宴,三清四御五老六司七元八极九曜十都,各路神仙人才济济。蟠桃盛会,普天星相,河汉群神,齐聚一堂……”
“万岁,依臣愚见,此乃好事,当显我天庭人才辈出,冠绝诸界!”李靖自信满满,目下天庭几乎就只剩下自己的嫡系了,若能一展神威,何乐不为?
玉帝沉吟,似有深意般看着李天王,李靖保持着鞠躬上本的姿势,一时尬在当场。
“玉帝,臣以为不妥!”张天师奏道。“目下刀兵四起,天庭内忧外患,诚宜谨小而慎微,挨雷祖凯旋,东南二帝班师,再行定夺。”
“然奥山已经将挑战书拜上门来,此事天师能忍,我不能忍!”李天王略略偏头,眼角余光扫了扫侧后方的张天师。
“天王所言,贫道不以为然。万岁,奥山神使所言,乃是借我天庭宝地,行切磋盛会。不妨便借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于他,至于切磋,就免了。”
天师的语调有些上扬,这让玉帝也有些意外:”因何要免?”
张天师很反常地直起上半身,扫了扫周围的同僚,娓娓道:“战神已逝,何谈强盛?切磋之举,徒取其辱!”
太白金星正闭目装睡,听得此言,惊得抖衣而站,暗叫糟糕!有道是,一句话激起千层浪。玉帝本就带着三分酒意,闻听“战神”二字,龙颜大怒:“大胆张道陵,欺君罔上,胡言乱语……”
话未说完,文班中再次闪出三人,道人打扮,正是三大天师。三天师齐声求请:“玉帝开恩!”
太白金星偷偷瞄了瞄玉帝,那位似亘古以来便在那高位的治世之尊,此时面沉似水,目光中带着些许狠厉。平日里拥有的那些睿智,大度,宽宥,在遭遇了难得的酒精作用,以及近期的压抑,还有就是某人的深深刺痛,谁都不知道到底在以什么样的事态在发酵。
这个时候,到底该由谁来站出来?
“大胆张道陵,惘顾玉帝之恩情,该罚!”顿得一顿,偷偷看了看宝座上的那位。待见他以袍掩口,似是打了一个美美的酒嗝,看向自己的目光也不似怀有狠意,心中终于有了那么一丝说下去的勇气。
“只是,万岁且息雷霆之怒,念其修行不易,这么多年除魔卫道有功……”再次顿了顿,金星心中无数次地给自己鼓气,却一直不能够说出那句求情的话来。
玉帝身在高位,本是绝顶聪明之人,哪有不知道的道理,见金星如此模样,知道是难为他了。至于张天师的那番言论,虽然可恶,但终归如金星所言,当年上青城,入幽冥,立下无数功劳。最最关键的,他毕竟还是老君亲手提携的!不看僧面看佛面,自己刚刚从太清天回来,总不能如此不念旧情!
玉帝脸色稍霁,在金星眼中,不啻是给了自己一个明显的信号。暗自抹了一把冷汗,老头小心措辞:“可否,可否将功抵过,免予追究?”
沉默,凌霄宝殿陷入可怕的沉默。半晌,玉帝幽幽一叹:“着四大天师退下凌霄殿,即日起闭门思过,不得传召,不得出府半步!”
“谢主隆恩!”三天师表情各异地谢恩,拉住张天师便走。
金星长出一口气,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下。
“玉帝圣明!”两班文武齐齐赞颂。
哼!既然如此……玉帝的眼中再次露出了光芒。李天王看见,暗自狠狠握紧了拳头,玉帝圣明啊!终于等到了这一天,让我有大展拳脚的机会!
路府,后花园边上,一座幽静的小院落,张灯结彩,颇是热闹。来来往往,丫鬟小厮的脸上,都有一些喜气。当然,这座院落的主人,便是路府路六爷的府邸。路六爷,原本是老爷最得意的子嗣,因为某些原因,有些淡出核心圈。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六爷的宝贝闺女的大喜事,毕竟也算是大事了。
姑且不论家族高层是何态度,也不管族长门口是否被踏破,屋里是否吵翻天,在六爷私人院落这里,一切都是美好的。
只不过,在小姐的闺房里面,却反而没有了外面的喜气,相反,气氛还有些紧张和沉闷。
“小兰,老爷回来了吗?”自己家里,早已经换回小姐装束的路无霜,更显清丽脱俗,比之先前的英姿飒爽,别有一番风味。只不过,娥眉微皱,却是一片愁容。
“应该还没有,小梅在那边看着,老爷一回来就会赶来送信的!”小兰是无霜小姐的贴身丫鬟。
“小姐,真的可以吗?族长可凶呢!老爷会说服他老人家吗?小兰有些担心!”
客厅里,主座无人,客座上,一男一女,正是二郎与安娜,几个丫鬟陪在边上端茶送水。两个人的脸上,有些无奈和尴尬。
这真叫不是事!
上了个擂台,管了趟闲事,结果莫名其妙成了姑爷。被带进府中也就算了,主事的还没招待自己,就被火急火燎传唤走了,只剩下几个丫鬟在那陪茶。问题是,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自己什么年纪,还没到成家的时候吧?再说,有这么草率的吗?你说发火也不是,走人也不是,干瞪眼等着主人回来,这也太坑了!
“出事了!”小梅慌里慌张地闯进闺房,唬得房中主仆两人一跳。
“老爷被关进先祖祠堂,族长说,这事没那么简单,咱们的比武招亲不做数了!屈家少爷过府,明确表态,小姐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这王八蛋凭什么说这样的话!姑奶奶嫁鸡嫁狗,都不会嫁给这人渣!”无霜恨得咬牙切齿。
小兰记得快哭了:“这可怎么办好?”
“哼,能怎么办!逼急了老娘就私奔,让他鸡飞蛋打!”
“可是老爷……”
“小姐,屈少爷今日过府已经送来了聘礼,怕是要,是要……”
“强娶是吧?他敢!他屈家号称望海城第一家族,我看他到底是有多不要脸!”看得出这路无霜也是个爽直的性子。
嗯,要脸是吧!这小妞也是急了,眼珠转了转,咬了咬牙:“比武招亲不算数?我给你们生米煮成熟饭,看你还要不要脸!”
“!”小姐啥意思?两丫头表示没懂!
“嘿嘿!”小妞高深莫测地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