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跟随齐林远来到山庄的地牢。负责把守的护院家丁赶忙给他们打开牢门。
才一进去,一股潮湿腥臭的霉味便扑面而来。听到进门处的响动,负责审讯犯人的几名打手齐齐回头,虽然看不清来人容貌,但是就是这打扮,这气势,任谁都知道是皎月山庄庄主,齐大老爷亲自到来了。
“郭继,谭耀庆见过齐大老爷!”
“见你奶奶个腿儿!人都送来五天了!怎么还没给大爷我问出个结果来?养你们是吃闲饭的吗?”齐林远也不理会二人,径自走到底层地牢,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边。身后的管家赶忙伺候着端上茶水。
“回大老爷,不是小的不问。关键是大夫人她总是……”
眼见郭继还要替自己辩解,齐林远一脚踹在他肚子上,踢的他接连后退四五步,险些撞翻搁置烙铁的火盆。
“什么夫人不夫人的?我让你审的是唐老头,那个贱人离开海上这么多年,她能知道个屁啊?去!把那个老东西给我拎出来!”
齐林远一挥手,马上就有两名家丁跑到牢房门口,三下五除二的卸下捆在牢门上的铁链。随着一阵女人的哭泣哀求,一名老者被拖了出来。
此人正是唐泽,是齐林远从未见过面的岳父,也是百里族的现任村长。
此时的唐泽浑身是伤,双手也是血肉模糊。本来送唐蓝燕到了岸边他就打算回去了,可是架不住外孙齐念里一再恳求,老人这才勉强答应送他们回到山庄。
只是万没料到,迎接爷孙三人的非但没有亲情美酒,反而一踏入皎月山庄唐泽和唐蓝燕就被绑了起来。他们也不管齐念里的哭喊吵闹,直接将孩子抱回了山庄内宅。
父女二人稀里糊涂的就被关押进了牢房,接连数日,唐泽被打的皮开肉绽,唐蓝燕虽然没被拷打,但是也是哭的死去活来。最后唐蓝燕悲愤过度昏死过去,一众人这才停手。
唐蓝燕不忍父亲受难,对方问什么她就回答什么。可是当初自己父亲只是村中的一名护卫,作为一名护卫的女儿她所知道的也只是渔村的事情。众打手见从她口中问不出什么,于是又开始对昏死过去的唐泽百般折磨。接连几日,地牢中唐蓝燕哭喊哀求,唐泽醒来受审痛觉昏死。两只手上被拔掉了七个指甲,可是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说。
齐林远看着浑身是伤的唐老头,鼻子抽动了一下,随即厌恶的招呼人道:“一个老家伙,你们下手那么重干嘛?给他喂点儿水,等下还要让他回答问题呢。把那个贱人给老爷提上来。”
齐林远挥了挥手,马上就有人将唐泽放在墙边靠着,又有人打来一碗水,掰开唐泽干涸的嘴唇灌了下去。这时一名家丁架着唐蓝燕来到跟前,才一松开手,她便扑到了一旁唐泽的身边。
“父亲大人,您醒醒,是女儿不孝,不该让您送我们娘俩回来。女儿罪该万死!”
闻听唐蓝燕的哭诉,唐泽虚弱的睁开眼睛,口中发出一丝慨叹。
“你不是我女儿……不是了。你……你也不是百里……百里族人了。老朽……老朽早就料到……到了今天……”
唐泽说完,脑袋一垂,再次昏死过去。
唐蓝燕见状拼命呼喊,随即跪爬到齐林远跟前,苦苦哀求道:“相公,这是蓝燕的亲生父亲,是念里的亲外公啊!求求相公看在夫妻的情分上,救救他老人家吧!蓝燕给您磕头,给您磕头……”
随着声音,唐蓝燕如同小鸡啄米般接连以头触地。也不知道她一共磕了多久,只知道她的额头早已经血肉模糊。
齐林远厌恶的看着唐蓝燕,最后柔声说道:“燕娘,当初你因为百里族同为夫闹矛盾,为夫不怪你。可是百里族已经彻底不认你了,你还要带着念里回去,你可别怪我出手打了你。当时你实在是触碰到为夫的逆鳞了!燕娘你知道,百里是我们夫妻最疼爱的独子,你怎么能将我齐家的独苗说带走就带走呢?害得为夫召集了近千人出海寻你,现如今他们迷失在了海面,除了百里族,你说还有谁能保他们平安啊?”
唐蓝燕颤声答道:“是蓝燕不好,今后蓝燕不敢再惹相公生气了。求相公看在蓝燕为齐家诞下念里,看在家父是念里亲外公的份儿上,别再对他用刑了。”
齐林远从旁接过绢帕,弯腰轻轻擦拭着唐蓝燕的面颊,最后又轻轻拭去额头上血污浸染的灰土,疼惜的说道:“凤华打你,是她不对。什么时候你都是这里的大夫人,为夫也只是与她逢场作戏而已。回头等她生下我齐家的骨肉,为夫岂会再与她有什么牵扯呢?为夫最疼的还是我家燕娘不是?你怪为夫对你父亲用刑,可是你看他是怎么对你的啊?张口闭口非说你不是他女儿,否认你是百里族人。为夫最见不得这种亲情寡淡之人。所以为夫这才出手教训他,为夫也是相逼其悔过,重新接纳我家燕娘不是?”
眼见蓝燕低头啜泣,齐林远扶着她做到椅子上继续柔声道:“为了你,为夫召集了近千人。这些人要么是武林高手,要么是山中的贼人。我这皎月山庄就是全搭进去也填不了这个亏空啊!为夫但是没什么,大不了陪着你归隐田园,你要是想享受锦衣玉食,那为夫就重头开始。有你在,为夫就是吃糠咽菜也是甘之如饴。可是念里是咱们的亲骨肉,你也不想他跟着咱们受苦吧?咱们能够忍受穷苦生活,可是念里怎么办?你用不忍心让这孩子也同咱们一起遭罪吧?”
听闻齐林远提及念里,唐蓝燕又忍不住落下泪滴。齐林远见状,知道她是担心孩子,于是继续说道:“燕娘,你看这百里族人不念旧情,早已将你当成了外人。所以他们的死活跟你早就没有了关系。而且百里族像你说的,只是打鱼为生,对于钱财根本就没有太多需求。那么何不将之取来,让里儿今后衣食无忧呢?况且他们拿出无用的财物,我也会担保那些贼人不会伤害他们性命。为夫的苦心还不都是为了你吗?”
唐蓝燕楚楚可怜的抬起头,怯生生的低声问道:“相公,百里族根本就没有什么宝贝。蓝燕不求富贵,更可以放弃夫人的名分。只求相公念在夫妻情分上放过爹爹吧。”
“贱人!给你脸了是不是!”
齐林远瞬间变脸,一巴掌重重的抽在唐蓝燕的面颊。仅仅就这一巴掌,险些将唐蓝燕抽得昏厥过去。
一旁的唐泽身体突然一阵抽搐,眼睛瞪开,随即又陷入了昏迷。
远处海岛上,百里族阵法内。
萧逸躺在地上,他刚刚经历了生死的一战,萧逸浑身淤伤,而且丢了护身箭匣,神识也消耗过度,几乎就要昏睡过去了。
“六弟,村长他……”
唐一山身体一震,紧跟着不敢相信的看向众人。百里族人也是同时身体一震,随即向着唐一山走来。
“百里族,唐六山,见过村长。”
唐六山郑重其事的跪在唐一山面前,随即所有村民也是纷纷跪拜。
“百里族,唐若云,见过村长。”
“百里族,唐雨策,见过村长。”
…………
萧逸虽说精力不济,但是闻听见过村长,心下也是好奇。难道村长回来了吗?那么说七灵不是也一起回来了吗?
他睁开眼睛,吃力的坐了起来。可是看到的和感知到的却让他更是莫名其妙了。
“和小哥,刚刚我大哥成为了百里族新任族长。老村长大伯放弃了族长的职务,所以大哥就作为继承者承袭了族长之位。”
唐六山一边扶住萧逸,一边出言解释道。
“村长没回来,你们怎么知道他退位的?”
萧逸疑惑的看向唐六山,颇为不解的问道。
“和小哥,这是我百里族的一种天赋。每一任族长预先都安排好了几位继承人。一旦族长无法继续履行自己的职责,那么他的继承者便会顺位接任。我们百里族人,天生神念惊人。每一任族长他们的神念更是拥有特殊的唯一性。所以即便相隔万里,只要放弃唯一的族长神念印记,那么继承者便会激发自己的特殊神念印记。我百里族人感知到这种印记,自然而然的便会认可新的族长。”
萧逸似懂非懂的看了看唐六山,又看了看被众人围拢的新任村长唐一山,这才疑惑的点了点头。
唐一山安抚了一下诸人,随后走到萧逸身旁。
“和小哥,一山刚刚接任族长,看来眼下的难关只能依靠我们自己来解决了。”
萧逸挣扎着想要起来,可是浑身无力,只能歉意的笑了笑,虚弱的问道:“唐大哥,你现在成了族长,身体有什么变换没有?和义不是百里族人,所以感受不到兄长身体的变化。”
唐一山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随即苦笑道:“应该是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神识增强了一点。但是对于现在的处境也是束手无策。”
萧逸闻听唐一山的解释,心下也是一凉。自己这是没办法了吗?身无长物,还要对抗一名修真者!
现在萧逸除了沉睡恢复身体,恢复精神,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情可以操作。
皎月山庄,地牢内。
“父亲,您醒了吗?”
唐蓝燕见到唐泽呼吸加快,眼球转动的速度减缓下来,于是关切的问道。
“丫头,你的脸没事吧?”唐泽微睁双眼,虚弱的问道。
“父亲,燕儿没事。燕儿伺候您喝点水。刚刚看守的齐航偷偷给女儿一只水罐,爹爹喝点,会舒服一些。”
说话间,唐蓝燕从一旁取过来一只水碗,缓缓给唐泽顺了下去。
“丫头,老朽现在已经不是百里族族长了。”
“父亲!你什么时候当的族长?怎么没告诉燕儿?”唐蓝燕惊愕的看着唐泽,一只手颤抖着拭去父亲脸上渗出的汗水。
“老朽没说,是因为当时背负着整个百里族的命运。现在既然卸任了,接下来就该为自己活一回了。丫头,扶爹起来。”
唐泽一边说,一边尝试挣扎起身,但是因为太过虚弱,他的挣扎没有起到作用。唐蓝燕赶忙扶着唐泽靠在墙上,看着自己父亲缓缓合上双眼。
唐泽极力调整自己的呼吸,开始还痛苦万分,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唐泽的气息渐渐恢复了平稳顺畅。别人也许不清楚,但是唐蓝燕心里知道。作为曾经的百里族人,唐蓝燕懂得自己父亲身体极其虚弱。现在他是凭借强大的精神力压制住自己所受的伤势,之所以给人感觉状态恢复,完全依赖于他的信念。
过来一个时辰,牢房中传来唐蓝燕撕心裂肺的哭喊。负责值守的一名家丁闻讯赶了过来,隔着牢笼看到唐泽直挺挺的躺在稻草上,一旁的唐蓝燕正扑在上边拼命的哭嚎。
“这老头身子也太单薄了!这才几轮啊?就断气了?”一边摇头慨叹晦气,他一边打开牢门来到唐蓝燕身后。
“夫人,给小的看看什么情况。您节哀……”
家丁伸手探了探唐泽的鼻息,停了一会无奈的摇了摇头。弯腰正准备将唐泽抱出去,后脑猛的被人重击了一下。这一击虽说没让他昏厥,但是也使他膝盖一软倒在唐泽身上。
“你居然偷袭我!是不是……”
他扭头刚要冲着唐蓝燕发脾气,突然脖子被人死死箍住。原本僵直躺在地上的唐泽突然发难,双臂交叉牢牢锁住他的颈部。唐蓝燕回身从牢门上解下铁链,劈头盖脸的砸向家丁头颅。一直等到唐泽呼喊停止,唐蓝燕才收手瘫软的堆在地上。
“丫头,扶爹起来。”唐泽松开家丁的尸体,精疲力尽的靠在墙边。刚刚闭气装死,虽然合眼,但是对方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神识洞察于胸。
来到外边,此时另一名家丁出去打饭还没回来。唐泽指挥唐蓝燕将一柄短剑绑在自己的右臂上,又让她寻来一柄锋利的双齿铁钩牢牢的绑在自己的左臂。
“父亲,这样行吗?还是燕儿出去吧!毕竟燕儿还是这里的夫人,他们不敢将我怎样的。”
唐泽惨然的看了一眼女儿,随即摇头叹道:“傻孩子,你见过哪个夫人被关在牢房里的?你没事,应该是因为我还活着。一旦为父死了,那我估计他们也就饶不了你了。”
唐泽缓慢的站起身来,左右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臂,随即又是苦笑了一下。
“勉强还能用,这把老骨头,但愿能坚持到最后把!等下你找个地方躲好,剩下的事有爹爹在呢。什么都别怕,等一切都过去了,爹爹唤你出来。”
“爹爹,他们人多,咱们还是偷偷跑出去吧,别和他们硬来!”
唐泽眼见女儿担心自己,随即用手臂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宽慰道:“傻丫头,有件事情爹爹隐瞒了你多年。自从成为族长继承人,爹爹便再也没有出海捕鱼过。那些年你总以为爹爹出海,没在家陪你。其实爹爹一直在密地,当时爹爹便已经成为看守法阵的十个武士了。”
不理睬唐蓝燕的一脸难以置信,唐泽一步步走到地牢门口,抬起左手用钩子拉开铁栓,轻轻的打开了铁门。
夜,笼罩着大地。
半空中的阴云遮挡了满天的星光,除了几只气死风灯,整个皎月山庄几乎一片黑暗。
一道诡异的身影摸进了家丁的住所,片刻之后这身影又悄悄从门中走了出来。
伸手不见五指,这种无法视物的环境简直就是百里族最熟悉的战场。唐泽需要在天亮前解决掉尽可能多的敌人。他从一处消失,又在另一处现身。每次他都躲过隐藏的暗哨,神不知鬼不觉的解决掉那些对手。两个时辰后,整个山庄几乎没有什么活人了。此时唐蓝燕同唐泽已然站在了内宅齐林远的卧室门外。
二人进门后唐泽便指挥唐蓝燕将一名通房丫鬟绑了起来。外边的响动惊醒了里边房中的齐林远,他极其不满被人搅扰了好梦,推开身旁的佳人,起身对着外间喊道:“春桃,是不是被梦掩着了?鬼喊鬼叫的!掌灯,给老爷倒杯茶水进来。”
平常春桃都会第一时间进到房中,可是今天齐林远等了片刻,却没见到人影。于是他掀开被子,探腿在床边找到自己的鞋子。身旁佳人也被吵醒了,轻声呢喃道:“老爷,天还没亮呢,再歇会子吧。”
齐林远披上衣服,回身道:“外边有点动静,我出去看看。你先睡你的!”
说罢,齐林远绕过桌子走到门前,才将房门拉开,眼前便有一道亮光闪现。随即他的右肩膀便只剩下一丝皮肉与身体相连了。
“啊!”
齐林远一声惨叫,后退两步撞到桌子边。左手摸到右肩的伤处,他的脸上顿时疼的满脸虚汗。
“老爷!怎么了?”身后女子也被惊醒,虽说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但是听闻齐林远发出的惨嚎,她也明白大概发生了什么事。
“来人呐!快保护老爷!”
这是女人在恐惧中最直接的反应,而且在皎月山庄她这一声惊呼足以惊醒所有的人。可是今天当她高呼求救之后,除了后宅零星点亮了几处灯火,其余房间居然依旧死寂一片。
“你贪图百里族宝贝,老朽不会怪你。因为根本没有这种东西。”黑影再一挥手,齐林远的左腿膝盖被一刀劈开。
“你想要杀了老朽,这也无所谓。因为生死对于老朽来说早已无足轻重。”黑影又一挥手,卸掉了齐林远的左臂。
“但是,你打我女儿,那就要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