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青门中,静室内。
两名老者正在运功打坐。突然其中一名黑袍老者脸色陡变,从平静的内修之中惊立起身。
“韩长老,发生什么事了?”
韩离遥望远方,仿佛隔着层层墙壁可以看到数百里外一般。
“有人动用了潋光盘,早年韩某继任掌门曾经融入过些许神识,如今虽说抹去,但是残存的些许神识依旧被这冲击唤醒了感应!”
灰袍老者站起身,走到韩离身旁,陪他一同望向同一方向,不安的问道:“韩长老能否感受到具体是何等攻击?是否对你有何影响!”
黑袍韩离又望了望虚空,随即摇头苦笑?
“莫长老多虑了。韩某既然清除了神识,那便无法精密感应过多细节了。若不是潋光盘此次威能过剧,韩某恐怕也无法察觉。这应该是我那师侄继任以来最强的一次爆发。”
“是不是发生什么危险了?我们要不要赶过去看看?”莫长老紧张的问道。
“莫长老不必惊慌。这小子应该没有什么危险。”韩离取出一枚红色宝珠,心神沉浸其中,脸上浮现出一抹会心的微笑。
柳掌门缓缓落到地面,他用强大的神识遍布地表的残骸,静静地看着飞舟被火光焚烧殆尽。
“此贼到底什么时候逃走的?方圆数里怎么会没有半点他的气息?”
柳掌门又到近前仔细找寻了两个时辰,依旧没有发现萧逸的半点踪影,最后只能悻悻而归。
雨波城,何记后院中。
“那小子的感应突然失踪了!”
菁曦猛然从打坐中惊起,吓得身旁的剑心也是紧张起来。
“主人,公子会不会遭遇到了不测?咱们要不要火速赶过去看看?”
菁曦低头踱步,最后还是强忍下来准备出去寻找的冲动,狐疑的说道:“这小子先前也消失过一段时间。准确说是两次相隔很近的消失。先前他传音过来说要等些时日,现在过去未免有些太匆忙了。还是再等等吧,毕竟他的元魂灯还没有熄灭。”
菁曦从储物袋中取出一盏青铜灯,其上的火苗不停地跳跃着。
“这小子要是遭遇不测,这元魂灯的灯焰也会起伏不定。现在看起来,他应该还没什么事?”
菁曦看着灯上那一缕青色火苗,疑惑的自言自语道:“这么平静,怎么像是在修炼啊?奇怪!”
汗青门,一处密室中。
“掌门,负责暗中护送萧道友的人发回消息,归去途中萧道友招到了一名结丹修士暗算,但是未发现萧道友的踪迹。想来应该是萧道友借助某种神通脱离困境了。他们说会暗中观察偷袭者,回头向宗门通报。”
一名绿袍中年修士躬身说道。
“果然萧道友归途被人暗算。回头确定是哪个偷袭了萧道友,直接带刑堂的过去将其绞杀。不用回来通报,些事接触的人越少越隐秘。等处理完了再回来告诉我。哪怕是吕某得家眷牵扯进去,该灭杀也无需顾虑。”
“是!掌门!”
吕震桓深吸一口气,这次他不能再有闪失。如果说萧逸是自己门派沟通若冰仙子的唯一契机,那么他觉不允许再产生什么波折。
殿外风声呜咽,让人不由自主的产生一丝悲凉慨叹。汗青门数十万年终于能够在他这一代出人头地了。他觉得是一件莫大的心事终于放了下来。
光阴流转,五年过去。
南理国寿阴城北七十里处,寿临镇,姚府。
“夫人,大事不好了!老爷刚刚将少爷带到了河边捕鱼,结果少爷掉到水里被冲走了!”
姚夫人惊文独子溺水,登时惊得茶杯掉落,摔成一地碎片。
“赶紧带人速速前去救援!让商队的船只全都停止装货,全给我救儿子去!今天谁救了少爷,赏金百枚,如果少爷有何不测,那整个商队谁都别想再走我姚家商铺!”
下人赶忙出去安排救援,夫人毅萍顾不得收拾着装,撩着裙子冲出府门外。一众家人眼见夫人火急火燎的冲了出去,他们也赶忙放下手头的活计一股脑的跟了出去。还有两名轿夫想要回去招呼同伴抬着轿子去追赶夫人,结果也被奶妈唐氏训斥了几嘴。
“都什么时候了?哪个还有心坐轿子?你们两个带上绳索赶紧追过去!对了,我去镇上叫薛神医稍后就赶过去!还不快去!”
府中一阵慌乱自不必说,等到毅萍赶到岸边,只见两名家丁正在岸上焦急的望向寿河水面。
“老爷呢?你们看什么呢?少爷在哪里?老爷去哪儿了?”
二人见是夫人亲自,赶忙说道:“回夫人,刚刚少爷被一条大鱼拖进了水里,老爷担心少爷,所以跳下水救人去了。姚鑫姚远也跟着跳了下去,可是半天了……”
突然对面一个小小的身影被从水中托举起来,紧跟着便是一道青色身影从水中显露出半截。
“是老爷!夫人!老爷救到少爷了!”
距离极远,但是毅萍可以确认,那就是自己的丈夫姚泰安同爱子姚念邺。
爱子溺水太久,此时已然没有了呼吸。姚泰安上岸后迅速将姚念邺腹中河水按出,又参照渔民手法捶打他的心口。过了片刻,眼见爱子吐出一口河水,这才发出一声低吟。姚念邺方才醒来,一声惊呼便划破了天际。姚家诸人虽说隔着宽广的河面,依旧听的清清楚楚。
“邺儿没事!他们都没事!太好了!太好了!”毅萍喜极而泣,身子一软倒地昏死过去。
“赶紧叫人过去接老爷公子!来几个人,送夫人赶快回去!派人先把医匠请到府上快啊!”
姚家诸人这边忙着救治夫人,河对面姚泰安抱着爱子宽声抚慰。
入夜,姚念邺小手紧紧抓着母亲的食指,睡梦中还时不时的惊厥抽搐一下。毅萍怜惜的看着爱子,头也不回的嗔怪道:“相公,邺儿此番受惊恐怕要折腾一阵子。今晚亲身要留在这里照顾邺儿,您还是先回去歇息吧。明天一早还要去寿阴处理店铺,别在这耗着了。”
“夫人放心,我再陪你们娘俩一会,等你们睡了我就安排人趁夜驾车过去。回头我在车上睡一觉,让他们走慢点,不会耽误身体的。”
姚泰安将被子又掖了掖,确认孩子没有露出手脚,这才缓缓坐在床边。
“相公,虽说这寿阴的几个店铺都有七八年的光景了,但是比较起南理国的世家还欠缺很多。此番前去切莫与人一争长短,凡事多些少些都不足为虑。只要那几家店铺能够维继经营下去,那么就短不了咱们日后做大的时候。”
看着夫人凡事都要费神,姚泰安只能无奈苦笑。怎么每次夫人都要担心自己闯祸呢?自己哪次与人商谈不是和颜悦色的?
次日清晨,寿阴军丁才将城门打开,一队马车便缓缓行了进来。一行车马来到西市大街一处巷道中,这才缓缓停了下来。
“老爷,咱们到了。”
闻听车外家丁低呼,姚泰安这才缓缓从车厢中翻身坐起。他半夜上路,这一觉也是半天才迷迷糊糊睡下,昨日险些失去爱子,这让不谙水性的他也是心有余悸。说起来自己上树攀屋皆是身手了得,唯独这水中总是不得其法。冥冥中似乎总要花费极大气力才能游出水面。
进到后院,姚泰安先是检查了名下店铺半个月内的账目,随后又安排人将拉来的货物清点分派下去,足足忙了半日,他这才感到腹中有点饥饿。
“好像今天早上也没吃东西!”姚泰安摇头苦笑,自己没吃也就罢了,估计手底下带来的人也都没敢吃饭。于是他合上账册,信步走到厨房。
“跟大家说一声,半个时辰后开饭,今天因为姚某害得大家都误了早饭,那姚某就亲自给大家添几道菜。谁要是饿的急了就从铺面取些饴糖酥,回头挂姚某账上。”
“姚老爷亲自掌勺,谁还要吃点心啊?小的这就传话下去,对了老爷,今天别忘了粉蒸肉里加点辣!”
伙计姚远嬉笑着提着碗筷出门清洗,偌大的厨房中只剩下姚泰安同两名蒸饭炒菜的厨工。
过不多时,饭堂中一张长桌上摆满了菜肴酒水,众人也不客气,反正他们早就习惯了姚老爷同下人无拘无束的氛围。
吃喝临近尾声,门外走进一人,低声在姚泰安耳边低语了几句。
“什么?怎么会这样?”姚泰安一脸错愕,不敢置信的问道。
“老爷,确实是有怪物。这李家因为豢养此怪物,周围的村民都不敢与之反抗,所以没人卖给我们蚕丝。而且李家放出话来,今后那些村民的蚕丝只能从李家收购,价格还要再翻两倍。”
姚泰安放下碗筷,招呼诸人继续吃饭,自己同来人一同出了店铺。
两匹快马一路扬尘,一个时辰后赶到了城南李家坳。眼见自己负责收购的商队聚集在村口,姚泰安赶忙下马安抚众人。
“老爷,这李家不知道从哪弄来的一只奇兽,只要它经过的桑树林,其间的蚕虫便会爆体而死。现在四周的几个村庄所有养蚕户都不敢与之反抗,统一都将售卖权交给了李家打理。而且他们收购价格减半不说,还……”
眼见商队头人支支吾吾,姚泰安面色不悦的追问道:“快说,他们还敢怎样?”
“谁敢私下交易,他们还要毁屋抢人,放火焚林。”
姚泰安闻言气得牙咬,愤愤道:“如此这般,那岂不是同强盗土匪一般了?”
“老爷,他们还不如土匪山贼呢!人家抢劫都是夜袭,官府还会出面清剿。可是这帮人明火执仗,根本就是明抢!官府同他们就是一个鼻孔出气的,你这边报官,人还没回来呢,家里就让人家彻底铲平了。”
姚泰安拔出自己的长剑,正要发怒直捣李家,随即又缓缓插回了剑鞘。
“行了,此间的事就此作罢。回头店里等北济蚕丝到了再售卖。大家都回去吧,顺便将我的马匹也牵回去。”
众人见姚泰安要自己留下了,纷纷默不作声的调头返回寿阴城去。
归途中,众人虽说速度不慢,但是几名新来的还是对于留下东家的行为感到费解。
“姚三哥,老爷自己留在李家坳不会有事吧?万一因为他自己吃了亏,回头咱们怎么和夫人解释啊?”
“你新来的,不知道。虽说生意一直是夫人出面打理,但是咱们老爷只要出马那便是再难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回去安心等着吧!”
“三哥既然这么说,那小弟此番也跟着长长见识。”
入夜,乌云压顶,北风渐强。
姚泰安翻墙跃入李宅,悄悄摸到后院。
这李家后宅有着一间三丈宽的大屋,高矮足有两丈左右。从中不断传出的兽吼声让人脊背发寒,这是姚泰安从未见识过的凶物。
贴在门边听闻半晌,他确认里边没有旁人。有心窥探一下里边的动静,可是这大屋中没有灯火,姚泰安也是颇感棘手。
小指指甲在口中浸湿,轻轻在窗纸上扣开一个月牙,姚泰安将一颗火磷丸弹入其中。
这火磷丸虽说只能燃烧几吸,而且温度不足以引燃任何物品。但是它可以在黑暗中照亮四周,而且最后焚化便消散无形。除了短时间会有些许火磷气息,其余的根本不会留下任何线索。
磷火燃起,一片绿光中,姚泰安看到房中正有一只丈许凶兽被七条铁链绑缚着。它的面前堆着小山般的碎肉块。虽然磷火很快熄灭了,但是姚泰安还是看到了一截手臂。
“他们居然豢养凶兽食人?看来即便没有伤蚕的事由,这一家人也该去死!”
姚泰安绕到后墙,探剑插入窗缝,三两下便切断了木栓。轻推翻入,虽然惊动了被锁住的凶兽,但是因为其一直嘶吼,姚泰安也没有特别在意。
他才挥剑准备砍断其头颅,却不想凶兽突然发难,一只巨爪猛得兜头拍下。姚泰安赶忙抽身躲开,却不想这凶兽受锁链绑缚,爪子回到一半便拉扯不动了。
“原来你根本伤害不到姚某啊?那就对不起啦!”姚泰安抢步挥剑,随着一声闷响,巨兽重重拍在地上。
姚泰安见自己得手了,赶忙出去翻墙遁走。这怪兽虽说轻易被斩杀,但是它的吼声一断很容易就被李家的人发现。
姚泰安才走两步,身后院中便传来了一阵吵杂,随即整个李宅被照得灯火通明。
“不好啦!神兽被人杀了!快来人啊!”
“此贼肯定没跑远!快追!”
姚泰安脚踩剑身,在草丛中情理掉黏糊糊的兽血,这才插剑归鞘,急匆匆消失在夜色中。
“没想到,这东西的血液是绿色的!真是让人倒胃口!”
姚泰安没有走官道,只是在小路上急行。半路遇到一条小溪,他干脆在岸边清洗剑身,又将皮靴底部清理了干净。
“小贼,趁夜偷杀于某的神兽,你这胆量也是不小啊!”
背后传来一道声音,这令姚泰安急忙架剑回身,冷眼注视着来人。此人来去无声,依照姚泰安的敏锐直觉,能被人暗中接近实属不易。
姚泰安虽说运气不得要领,但是对于武技的掌握天赋惊人。这些年他也结交了不少武学高手,寻常交手,三五个人根本无法近身。眼见来人一领黑色道袍,手中抱着一支黄铜拂尘。他正怜悯的看着姚泰安,宛若正在看着一个死人。
“神兽?你说刚刚李家那只巨兽是你养的?凭借此收打压蚕农,毁人桑林,杀人强卖,最重要的是此兽居然以人肉为食!你口口声声说什么神兽!哪个神兽会如此横行于世?”
姚泰安虽然知道对方身手了得,但是如此纵兽逞凶,不论对方如何了得,他都不会坐视不理的。
“我这摄蛹兽可以对付一切化蛹虫类。别说什么蚕蜂之流,就是成灾的火蝶也能绝对碾压。道爷好不容易抓来一只,才养活了半月就让你给杀掉了。贫道此番是替神兽报仇的,要是你有什么不甘,那么便多问问自己生前做的错事吧。”
道士右手握住拂尘,他才要出手便见姚泰安挥剑抢身近前。身前一团剑光袭来,道士随手一挥,这剑光便被拂尘扫了开去。
姚泰安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尖峰割到了拂尘的白色马尾,但是直到长剑出手他才惊奇的发现拂尘刚刚连一根马尾都没有割断。
“很诧异是不是?你个区区凡人居然还想挑衅修真者,真是自不量力!”
没等姚泰安回过神,道士的拂尘迅速挥下。虽说距离自己尚有一段距离,但是他还是听到了尖锐的破空之声。
眼见对方拂尘古怪,姚泰安飞身闪避,只是肉身没有受伤,自己的袍袖却晚了分毫。一丝凌厉的气劲割破空气,割破袍袖,最终划破水面宛如利刃一般。
“跑得还挺快!你要是乖乖受死,那么道爷还能给你个痛快的。但是你若是死命抵抗,最终只能受到更多折磨。你确定还要挣扎吗?”
“百变穿林!”
姚泰安足下发力,这身法是一位樵夫传授予他的。此时施展出来凭借林木的丛生可以很好的躲避攻击,同时与道士拉开距离。
“想逃吗?”
道士眯起双眼,左手指尖升起一颗细小的光球。随着他将光球弹出,这一点点光球宛若实质一般,一路击断树枝杂草。姚泰安险险躲开一道攻击,随即又是七八道光球飞射过来。
“噗噗!”
数声轻响,一名灰色布袍的老者拦在姚泰安身前。那些光球击打在老者身上,随即烟消云散。
“姚泰安多谢前辈出手相救!”
老者见他拱手施礼,会心的点了点头,回身瞥了一眼呆立的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