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叶家堡便有了一家姓年的外来户。男的每天出城砍柴,女的终日足不出户,唯有一个小女儿,每天她买菜买粮,因为乖巧能言,很快就获得了周围邻居的好感。
“灵儿啊!你爹在家吗?”
门外传来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此人正是叶家堡的一个坐地户,叶方德的媳妇。
“叶婶娘,我爹爹砍柴还没回来呢。现在家里就是娘亲和灵儿在家。婶娘过来找爹爹有事吗?”
年起灵乖巧的迎到厅堂,见叶氏站在门外,不停探头进来。见到小丫头出来,叶氏欢喜的打量着眼前的可人儿。
进到房中,叶氏一边饮茶,一边同年起灵闲聊。因为年氏身体孱弱,所以并没有出来应承叶氏的意思。
等到年仲提着一包盐豆折返,抬眼见到房中的陌生妇人,登时有些感到诧异。经由年起灵介绍,他才满脸堆笑的与其打了招呼。
闲谈少顷,叶氏这才讲到正题。
“年当家的,妾身家中独子少陵眼下已经十二了。这叶家堡很是排外,所以想来年当家的在这里讨生活也是很是难过吧?我听闻在别的城镇砍樵贩卖,一个月怎么也能有七八个银币的收入,可是在叶家堡,年当家的一个月辛辛苦苦,到最后每月能不能收到五个银币啊?”
叶氏说的轻松,但是这在年仲心头也是一件难事。如果没有萧逸留下的几枚金币,年仲才不会在此度日养家呢。
可是他搞不懂,为什么对方会提起自己家的独子,这好像和柴草价格没有什么关系吧?
眼见年仲低头不语,叶氏趁热打铁的说道:“年当家的,你家灵儿乖巧可人,所以只要咱们两家能够结亲,那么作为叶家的外戚姻亲,此地的住户也就不好再刻意刁难了不是?”
叶氏说的轻松,可是嫁女之事却让年仲心下一惊。
年起灵虽然看上去只有七八岁,但是她其实寿元将近三千。如果能够在人界嫁人生子,忽然是年仲夫妇所想所愿。但是要不了三五年,灵儿无法发育的事情就会被叶家之人发现。这样一来,自己苦心掩藏的秘密就将大白于天下。所以尽管对方的提议可以说是善意,但是年仲是万万不敢答应的。
“嫂嫂见谅!小女当年已经指腹为婚了,所以嫂嫂的好意年仲也只好说抱歉了。年某在此过活还算勉强,要不了多久便会去往北济送小女过去完婚。所以年某在此给嫂嫂赔罪了。”
年仲起身施礼,虽然他看不清楚,但是年起灵却从叶氏面上看到了不悦的神情。
“年当家的!这指腹为婚多为戏言,更何况年当家的所谓指腹之人想来也超不过九岁吧?这么一个孩子,能帮年家些什么啊?我家少陵不论样貌还是出身,有哪一点不合年当家的心意?再说了,日后……”
叶氏神秘兮兮的看了看门外,轻声说道:“日后我家少陵还要跟随仙人修炼,嫁给犬子,那就能够成为神仙的家人。回头得到神仙的一点好处,灵儿娘的身体也能痊愈不是?神仙!那是何等存在?说实话,能有少陵这种夫婿,年当家也能光宗耀祖不是?”
叶氏说的口吐莲花,只是这在别人极具诱惑的言语在年仲听来却是最大的顾虑。叶少陵修为越高,对于年起灵就越是危险。
一番劝说,最终没有让年仲动摇,最后叶氏愤然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出门去。临了还丢下一句,说年仲早晚会跪地求他和亲!到时候只会让年起灵作为妾室进入叶家。
年仲陪家人吃过下午饭,随后便歇息了。
这段时间他放弃了自己的嗜好,把所有酒钱都给灵儿购买了各种衣衫,从七八岁到二十几岁,甚至还准备了未来外孙的一堆衣服。他同年氏可以肯定,自己没有机会等到孩子出生了。他们甚至担心年起灵会不会长大成人。
两日后,年仲在街上售卖干柴,可是一上午,根本没人过来问价。待到时近中午,终于有一个中年人走到他的身前。
“这柴草怎么卖的啊?”
对方一袭黑袍,头上戴着文生公子巾。具体容貌年仲也是看不出来,尽管如此,他还是轻声说道:“这位大爷,在下的一担柴二十铜币。这价钱是街面上最低的了。”
“二十?你确定这担柴不是湿的?别人可是要价三十铜币一担呢!你这么便宜,该不是有问题吧?”
男子疑惑的看向年仲,随即弯腰开始翻看柴草。最终他确认这一担柴没有什么毛病,而且年仲还免费帮他担回家去。
“快点儿啊!怎么走路这么慢?你该不是想磨磨蹭蹭的等到街上卖柴的都走光了,就地加价吧?告诉你,我叶天朗可是不会任由你加价的!在这叶家堡,你要是想在我这里……”
“大爷,小的生有眼疾,并非故意拖延送货。还望大爷能够体谅一二。”
年仲边走边出声解释。一担柴草平时担着就很重了,可是今天他水都没喝一口,眼下已然有些体力不支了。
好不容易走到一处巷弄里,叶天朗让年仲放下柴草在这里等待。
“我先回家打个招呼,看看等下柴草放到什么地方。这要是让客人看见你担着一担柴在院子里四下乱逛,那还不惹来别人的鄙夷?”
一担柴草,说会被人鄙夷,年仲打死也不会相信。但是对方既然说了,那么他也只能乖乖的等在墙角。
叶天朗进去庭院半个时辰都没有出来,此时的年仲又累又渴,可是对方是今天唯一的主顾他实在没办法离开。
头上阁楼窗户被人推开,一盆冷水被泼了下来。一担柴草连同年仲的身上全被淋湿,还不等他抬头找寻泼水之人,庭院的大门突然被人推开,叶天朗急匆匆的走了出来。
“行了,将柴草担到后面伙房去吧。走路日后别踩到夫人种的花草,你一定……”
话才说到一半,他便看到了浑身是水的年仲,疑惑的问道:“这天也不热了,你怎么出这么多汗啊?诶!你这柴草怎么湿的啊?我同老爷夫人说了,今天要买回来一担干柴,你这湿柴让我怎么解释啊?”
年仲知道对方是要故意刁难自己,他也不言语,将打湿的一担柴丢在一处小路旁,走到八味居买了半只鸭子,这才慢悠悠的走回家中。
才一进门,年起灵便雀跃着跑了出来。当她看到年仲浑身狼狈,虽然满身的冷水大部分已然蒸发,但是被水泼过的狼狈却一目了然。
“爹爹,怎么了这是?衣服脏了,头发怎么也湿了?”
年仲接过布帕一边擦脸,一边憨笑解释道:“爹没事!今天卖柴走的有点远。足足走了十几里地呢!可是人家给的价钱也好啊!一担柴,人家就给了五十个铜币。而且还约定好了,过几天还让爹爹给他们送去一担。回来路上,爹爹着急,于是出汗多了些,幸好有几位大姐在井边洗衣服,于是爹爹就讨水淋在身上,消消暑气。今天高兴,爹买回来半只鸭子,等下你和你娘亲一起吃了吧。”
年起灵将鸭子斩开,从房中搀出年氏,有招呼年仲过来吃饭。可是年仲推说自己刚刚吃过了,还喝酒有些上头,自顾自的进到里屋休息去了。
接连五日,年仲的柴草不是被小儿用鞭炮引燃,就是被人泼上脏水,再或是一整日无人问津。
尽管出去一天毫无所获,但是年仲每天都会提着熟菜回来,丝毫看不出在外边遭受到别人刁难。
傍晚时分,叶氏走到门外,看着独坐饮茶的年仲,阴阳怪气的说道:“年当家的,今日生意可好啊?前番我家少陵和灵儿的事情想的怎么样了?”
年仲若是能够离开,他会在第一时间带着妻女离开此地。可是眼下他不可以。前番萧逸离开的时候明言,尚存通道就此一处,所以为了将年起灵送回魔域,他必须留下来等待萧逸的归来。
“多谢叶大嫂美意,这几日年某生意还算不错。小弟身子乏了,若是大嫂没什么要紧的事,那么烦请早回吧!年某准备歇息了。”
叶氏眼见年仲不想搭理自己,于是挑衅的说道:“今天我怎么听街上的邻居说,你可是连续五六日都没有开张了?要不明天我照顾照顾你的生意?送一担柴过去我家?顺便带着起灵丫头过去认认门?”
年仲刚要拒绝,突然门帘被先开,年起灵乖巧的走了出来。
“多谢婶娘照顾爹爹生意,起灵明天一早就陪爹爹过去送柴。到时候起灵还要向婶娘讨教女红呢!”
叶氏闻言随即笑靥如花的回去了,只剩下年仲一脸愁苦的坐在堂屋之中。
“灵儿,你怎么可以答应她的要求啊?再怎么爹爹也不能让你委身嫁给一个宵小之辈!”
年起灵闻言却轻笑宽慰道:“爹爹想多了,灵儿想说让爹爹以女儿年幼,拖延她家一年半载。只待前辈归来,咱们返回魔域,哪里还要受他们的要挟?”
眼见年仲犹豫,年起灵赶忙再加一把劲说道:“爹爹近期肯定没少被这叶家刁难。咱们寄身此处,不好太过强硬。只需要假意应承,接下来咱们就可以平安生活在此地了。”
年仲虽说不舍,但是为了送女儿回去,他也只好含泪应下此事。
次日,年仲一早出城打来山柴,回到家便由灵儿陪同一起送到了叶家。
“年大当家的,这少陵同灵儿多般配啊?咱们要是和亲,也算是成就一段天缘不是?”
叶氏并未请年仲落座,而她自己则是大模大样的坐在绣墩上,慢悠悠吹着杯中的浮沫。
“嫂嫂说的正是。昨晚年某同灵儿娘亲谈论此事,她说灵儿年幼,现在和亲未免有些为时尚早。再怎么我家也不能送个不懂事的孩子过来照顾嫂子一家不是?您看这样,等过两年,起灵满十岁了,让她再嫁过来,这样既能进媳妇的孝道,有能让她多陪娘亲两年。不知……”
“哪用那么麻烦?我也喜欢灵儿这孩子,即便嫁过来,我家也会像对待自己女儿一般。又哪里会让她干什么粗重的活计?那些琐事自然由下人去料理。年当家的也知道,我叶家也是大门大户,家中有一个长工,一个使唤丫头,你们灵儿嫁过来就是享福做少奶奶的命。我看这个月的二十三就很吉利!隔壁五婶说了,那天成亲,利双亲,多子嗣,回头将亲家母也接过来同住,身体也会变好不是?”
尽管年仲百般推脱,但是叶氏似乎认准了当月就要迎娶年起灵,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
中午时分,年仲带着年起灵在街上吃了一顿好的,又买了一身新衣服,待到家中,年起灵轻声问道:“爹爹别再给灵儿买这些了。留着银钱同母亲好好度日吧。改天灵儿出嫁,应该可以……”
“别说了,这家中也没有什么好收拾的东西,等下爹爹就带着你和你娘亲离开这里。”
眼见年仲决意离开,年起灵不禁莞尔。一直以来她最担心的便是爹娘陪同自己重返魔域,眼下既然可以留在此界,即便吃糠咽菜,可是有爹娘在都是一种幸福。
“你这傻孩子,有什么高兴的?咱们离开,你就永远长不大了!这辈子算是爹娘亏欠你的,可是比较起让你违心嫁做人妇,灵儿便是一辈子长不大又有什么关系?”
“咱们不走!就在这里等魔域通道开启。她们家中要是一意孤行,那么我们便灭了他们!”
年氏摸索着走出内室,原本慈祥的妇人,此时居然散发出凛然的杀气。
“盈宁!不可以!此界并非魔域,我们不能妄动杀戮。等下带着灵儿离开也就是了,回头为夫护着你们母女平安离开。”
年氏无神的望向年仲,哀伤的说道:“仲郎!你现在也无法发挥当年的战力!此境虽然并非魔域,但是盈宁体内的魔气应该可以发挥部分能力。反正盈宁在在此界也是一个废人,还是由我来为你们争取一些时间吧!毕竟此处是叶家堡,即便发现魔族的踪迹也不会引起什么恐慌,今后你同灵儿好好生活,别再让她回到魔域了。”
年氏态度坚决,只是妻女不管谁有危险,都是年仲无法接受的事情。
“不行!你们都听我的!咱们马上就走,别再耽搁了。”
年仲只是略做收拾,便带着母女二人朝着叶家堡外走去。只是他们才到城门口,便被一名黑袍男子拦了下来。
“难怪二嫂说你们有问题,要是早些年像你们这种外姓人哪里能在我们叶家堡自由进出?但是门卫修士就能抹去你们的一段神智。现在叶家败落了,没想到你们一群区区凡人就敢挑衅叶家的存在。莫说叶某以大欺小,今天你们是乖乖回去等着嫁闺女,还是人头留下?自己掂量着办吧!”
黑袍人挥手间,四下地面的碎石缓缓升到身周。虽说这些碎石最大的也不过拳头大小,但是一个人凭空就能施展出这般神仙手段,管教任何凡人都会感到震撼。
眼见这年家三人并未显出诧异,黑袍人随即想到,应该是从叶氏那边听到过修真者的威名。只是自己不给对方一点厉害,终究是无法震慑到这些凡人。
黑袍人手指轻弹,数枚石块飞速激射向年家诸人。
“不过区区练气初期,就这么歹毒吗?”
年仲一把撤下脖子上的项链,袍袖一抖便挡在了妻女身前。
“噗噗噗……”
接连数声闷响,石块打在年仲的衣袍后背之上,虽然对方修为不足,但是这种飞石凭借的并非灵力攻击,而是石块实打实的速度与力量。
年仲发出一声闷哼,随即低头看向妻女,柔声问道:“你们没事吧?”
“你们到底什么人?怎么可能承受住叶某的打击?”
黑袍人后退一步,随即取出一只蓝色灵符,瞬间激发化作流光朝向堡内飞去。
“叶家堡叶天朗,敢问阁下如何称呼?”
黑袍人谨慎的看着三人,期盼着家族中的援兵能够尽快赶到。
“叶兄,年某还要赶路,希望叶兄能够行个方便。”
年仲幽幽转身,此时身上的魔气已然全部释放开来。身后一队叶家修士飞奔赶来,才见到双方对峙,便被年仲释放的精纯魔气所震慑。
“你们!你们不是凡人!”
一名灰袍老者感应着年仲释放的气息,面色不禁一变。
“阁下这气息与老宗主颇有几分相似。难道阁下也是沾染魔气的人族修士?”
眼见被对方识破,年仲也不觉得诧异。可是他的不应答,却让灰袍老者再也无法淡定了。
“叶家堡现任族长,叶宗林拜见前辈!期盼前辈能够帮助叶家堡恢复昔日荣光!”
一时之间,叶家的态度让年仲有些摸不到头脑。可是对方显然将年家诸人当成了唯一的希望,先前的杀伐之意此时荡然无存。
叶家堡内城中……
“年前辈!虽说叶家被诸多修士打压,目前已然大不如从前了。但是只要能启用家族密地,那么便可以恢复昔日的荣光。宗林不才,愿为前辈披肝沥胆,万死不辞。这个……”
叶宗林双手捧上一张誓言卷,颤声说道:“这是叶家藏匿的部分圣族丹药和圣器。只要前辈立下誓言,帮助叶家重整旗鼓,这些便尽数交由前辈使用。”
叶宗林将誓言卷举过头顶,半天没见对方动作,于是赶忙补充道:“前辈勿怪!本来这些东西宗林都应当无条件交与前辈的。可是当年宗林签下誓言卷,所以宝物藏匿之地只有前辈签下誓言卷方可知晓。不然……不然无论如何也无法知晓那些圣族宝物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