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状况有那么一点诡异,白晓不禁愣了愣。
周围都是一望无际的黄土,在远方,大地与天空的交界处,浓郁的深蓝色蔓延开来,覆盖了整片苍穹。
这是一种很纯净的蓝色,没有白昼蓝天的明朗,也不是一泓深潭的幽邃,显得很澄澈、很干净,不太过深沉也不过于明亮,疏朗的色彩均匀地泼洒开来,使得天空像是一条深蓝的绸子。
让白晓觉得古怪的是天空中的另一景象。
无数光点,或密集,或稀疏地分布在空中,有些暗淡得几乎只剩下一点点轮廓,有些散发着璀璨的白光,个体虽小却犹如钻石般耀眼。
星星。
这是星星。
白晓的心底有一个声音这样说道。
星河在深蓝的夜空中铺开,像是蓝色绸带上镶嵌的华丽钻石,又犹如一道璀璨的河流,从无垠的大地延伸过来,闪烁着粼粼白光,一直奔腾向不见尽头的远方。
似乎还有一些细碎的词语在思维中隐隐约约浮现,像是河流中漂浮的树叶,在暴雨的冲刷下打着旋儿,被密密麻麻的雨点与泥泞覆盖,让白晓只捕捉到了零星几个词语。
星……
银河……
恒星……
他微微皱着眉,这些讯息和眼前的场景给他带来的迷惘胜过了惊异。
偶尔他的确会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对于某些不可捉摸的事情有坚定的看法,或者会在某些情况下想到一些古怪的词汇。
仿佛他的思维中还有另一个意识,又或者他的记忆有一部分被封存,只有偶然情况下才会记起一些。
白晓觉得,这其中似乎牵扯到很庞大的东西……他无法形容那种感觉,只觉得这其中的秘密比现在他面对的一切需要探究的事情都更为深奥庞大,却无法解释地让他觉得安心。
……似乎这对自己并没有危害。
心中有疑惑和各种词汇一闪而过,但实际上只过去了短短一秒。白晓扫了一眼深蓝天空中的璀璨星河,随即收回了视线。
他运转了一下精神力,发现被压制了。
还压制得很彻底。
白晓的脸色还算镇定。根据之前那个女声的话,他对现在的状况已有心理准备。
无论是巫术、还是灵术,只要是和意识相关的,几乎都无法动用。
没有任何压迫感,仿佛有无形无状的力量剥夺了这一部分的能力,只消几秒钟的时间,白晓已经完全感觉不到关于意识及其衍生体的一切。
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
关于意识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即使在走在这方面最前沿的阿斯琉斯,也各有各的看法,对此总是争论不休,无法给出准确的答案。
但有一点倒是共识:意识,是驱动肉体的根本,它是生命之所以为生命的原因。
意识的存在,把生命与其他东西例如元素划分开来。
它与肉体是一体的存在,却又凌驾于另一个领域,有时候,白晓也搞不清意识与物质世界的身体到底是不是分割开来的。
无论如何,眼前这个古怪的空间做到了类似于“分割”或者“屏蔽”意识。
白晓一边思忖着可能的原因,一边握紧了自己的武器。
如果不能依靠神秘学的能力,那么就靠最为基础的力量吧。
况且,虽然巫术什么的都被禁止了,血脉中奔腾的力量却没有消散。
白晓原本的寒衣龙血脉,可以说是有一点稀薄的,但他也没有放弃这一方面,一直在开发着自己的血脉,加上战斗时的磨炼,虽然去掉了各种法术,战力还是有保证的。
就在他做好准备的同一时刻,天空猛地一暗。
白晓微微抬眼看去,只见原本明亮璀璨的星河,突然暗掉了十分之一左右。
星空中似乎有什么无影无形的东西在缓缓流淌着,带着极大的恶意缠绕上一颗颗星子,遮蔽了亮丽的星光。
白晓迅速联想到之前听到的歌谣。
在星子黯淡之后,大地也发生了变化。
荒凉无一物的黄土地上,慢慢地出现一个个色块,逐渐堆积,像是一幅画作在渐渐成型。
色块堆积成了一个个清晰的轮廓,随后在色彩的冲刷下显露出完整的模样来。
一大片不见尽头的建筑物出现了。
这些建筑都是由灰色的物质浇砌而成的,高高低低、参差不齐,有些高耸入天空之后,有些则比较低矮。共同点则是它们看起来都是废墟,窗上没有或者只有破碎的玻璃,一道道裂纹遍布表面,像是错综复杂的蛛网。
有些建筑物只剩下一个底部,一些则被斜着削去一半,各有各的残破之处。白晓仔细辨认,觉得这些废墟都是战斗造成的。
“呼呼——”
风声依旧慢慢地吟唱着,不冷不热的风在建筑物间盘旋回荡着,发出喃喃的低语。
一阵雾弥漫了开来,很薄,若有若无地笼罩在地面的上头,偶尔才缓缓地被搅动一下,无端得让人觉得有一些慢吞吞的悲伤。
一些或细长或厚重的身影在建筑物中忽的显眼起来,那是一把把武器,有些被丢在地上,有些则深深地嵌入建筑的墙内,在薄雾中像是一道道黑影,分布在各处,在清冷的星光下映出长长的孤单的影子。
一眨眼的时间,白晓已经陷入这片望不见尽头的废墟之中。
天空在这时又黯淡了一些,又有一些星子熄灭了。
白晓可以确定有某种黑暗的、深不可测的东西在星河间游动,长蛇般的躯体覆盖了一个个光点,全身上下散发出肆无忌惮的恶意,拧成一股子诡异的气息,直直地钻入他的大脑内。
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白晓试探着走了几步,来到一栋高楼旁边。墙壁上嵌着一把长剑,大半个剑身都陷入墙内,向四周延伸出蛛网般的裂痕。
他伸出手指摩挲了一下剑身。
金属的冰凉沿着神经传入大脑。上面没有灰尘,但这柄剑并不锋利明亮,色泽已经黯淡,像是一位老将军,曾经久经沙场,却敌不过时间的力量,垂垂老矣。
黑月就握在白晓的右手里,长刀传递过来同样的冰冷,灰黑色的刀身隐藏在阴影之中,只是偶尔反射几抹锋芒,彰显着藏在暗处的锋利刀刃。
白晓缓步走着,查看了另外几把武器。
它们都已老旧,不复昨日光辉,后半生的使命,大抵就是永远地矗立在这里,在这片突然出现的废墟上了。
白晓推测它们的主人在过去也被拉入这个奇异的空间,他们在这里丢了性命,只留下一柄柄武器,显示着他们曾经存在过的事实。
头顶的光亮又黯淡了一分。
白晓微微抬头,他感觉到有气流从脸颊边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