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新生人格在无意识间虽然得到了时间异能的相助,见到过楚夏自相遇莉莱开始的一些片段,但是他毕竟只是一个楚夏分离出来的空壳,并不能真正地体会到主体的喜怒哀乐。
就好像一场电影的看客,再入神,也只是场外的观众,不是其中的主人公。
而现在,楚夏将自己的亲身体会,所思所想尽数灌入他的脑海,让他在瞬间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过去种种,迷雾云烟尽散,新生人格豁然开朗,一股通明洞彻的味道,逐渐从他身上焕发出来,楚夏走上前去,逸散着光芒的一只手掌,缓缓覆上他的额头。
“既生你,何生我……”
“我没有名字,也没有父母,没有心脏,只是一具行尸走肉,你们博弈的工具。”
“那我还有什么,生存的意义。”
新生人格的脸庞抬起,表情苍白,注视着光芒下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楚夏,心头火焰灼热的温度触及他的肌体,却诡异地没有任何蔓延的迹象。
两行看不见的眼泪,从新生人格的眼眶中落下,掉落到地面,一滴,一滴,溅出晶莹璀璨的水花,随即消逝。
无声,亦无息,就好像他空荡荡的胸口内,心灵从来没有存在过。
“你生存的意义,就是作为一种肉猪,当你提供的养料足够让我们复活,你眼前这个伪善的家伙就会把你重新收回,懂吗?”
黑暗人格走了上来,双眼血红,用蛊惑的言语不断地煽动道,三言两语之间,将楚夏塑造成了一个虚伪无恶不作的人物。
他想要激起新生人格更为愤怒或悲伤的情绪,这样他就会吸收更多的情绪力量,离完整复苏的时间就会越快。
再加上对于楚夏将他拉到一起承受心头火的伤害,他内心一直十分地点击,只要找准机会,一定要狠狠地捅上楚夏一刀,无所不用其极。
“如果在分解之后,你只剩下这点本事,我会对你很失望。”
听到黑暗人格的煽动性言语,楚夏不急不慢,声音沉稳而有力,淡淡地回过头,对他说道。
“你!”
黑暗人格表情一怒,眼神中掠过一丝怨毒,手中蓦然一股黑光闪过,然而他没有出手,灵魂积攒的能量有限,每一分每一秒都被心头火灼烧着,如果再动手,以后一辈子都不要想着再化形复苏了。
“呵呵呵……”
黑暗人格突然笑了起来,双眼逸散出血红的气体,笑容带着一股掩饰不住的暴戾和阴险,他后退一步,嘲讽地说道,“好好好,伪善的家伙,我就在这里看看,你会对一头肉猪,来说出什么欺骗的话语。”
“一个傀儡,他就永远都只是傀儡,用完之后就没有了任何价值,你还能对他做些什么,蝼蚁就是蝼蚁,与人无法相比。”
新生人格听到黑暗人格如神祗般高高在上的狂妄话语,嘴唇紧闭,双拳紧紧握起。
对于黑暗人格的叫嚣,楚夏毫不理会,他的手从新生人格的额前脱离,后退一步,眼神蕴味深长,突然在黑暗人格惊异的眼光下,对面前的新生人格深深地鞠了一躬。
“你——”
新生人格陡然间被楚夏这么一躬,有些猝不及防,“你是本尊人格,为什么要向卑微的我鞠躬?”
“这一躬,是感谢。”
“感谢你从诞生以来,为我提供的各类情绪,让我一直苟活到现在。”
楚夏静静地抬起头,看着新生人格的眼睛,此刻后者眼中的情绪充满着迷茫。
“无论是谁,生命的本质都是一样的,蝼蚁,人类,神灵,在死亡后,就永远不会醒来,所以在我的眼里,无论是你,还是刚才那条灵魂,甚至是黑暗人格,都是一条平等的生命,只不过表现的形式不同罢了,你为我做出了巨大的帮助,我自然要感谢你。”
楚夏耐心地解释道。
“伪善的家伙!愚蠢而拖拉。”
听到楚夏的言语,在旁边黑暗人格不屑一顾,对于一个脑海中只存在阴谋和杀戮的灵魂来说,这可笑的生命平等论的确滑稽而荒谬。
“可是,我还是一个傀儡而已,一个没有心的灵魂……甚至肉体,都是暂时使用你的,我不了解你的过往,对于你熟悉的人和事,我却一点也不了解,他们称呼的,是你的名字……而在我的使命完成以后,我甚至将泯灭于这个世界,被你们挥一挥手指,就将片缕不留,没有一点痕迹!是吗?”
“我没有名字,没有身世,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在你们的面前,我只是一个凡人罢了,存在的意义,仅仅是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给你们日夜不停地提供着养料!”
“你们苏醒之日,就是我灰飞烟灭之时!”
新生人格的语气有些激动,情绪里隐含着悲愤。
“你错了,我一直将你当作一个完整的人来看待。”
化形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心头火在持续灼烧着自己,楚夏踏前,眼神紧紧地看着新生人格,语气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魔力,“从现在开始,你将有名字,它叫作无心。”
光芒从楚夏的身上激发而出,显示出楚夏内心强大的心灵与意志,在这片意识空间内有一股言出法随的力量。
“无心……”
听到这个名字,新生人格刹那间愣住了。
流水下滩非有意,白云出岫本无心。
他从一场意外中诞生,没有属于自己的心灵,苍白的灵魂在世间游走,承受的是本尊的过往,执行的是工具的任务。
没有人爱过他,没有人在乎他。
无心。
“我承诺,只要你找到莉莱,用感动的力量将我从长眠中唤醒,那么,苏醒后的我将为你创建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肉体,去做你内心最渴望的事情。”
“没有身世,你就是第一代祖先,没有爱人,你可以寻找爱人,没有心灵,你可以创造自己的心——只要你能找到她。”
楚夏的声音越来越遥远,听起来有一股飘渺的味道。
在新生人格无心的瞳孔中,楚夏与黑暗人格的身影在意识空间内逐渐化作了一道道水面波纹般的虚影,恍如镜中花,水中月,只要手指一碰就会消失不见。
“没有用的,爱情这一种无聊的东西,永远不会带给你力量……”
黑暗人格阴恻恻的冷笑声也随之传来。
“记住,只要你能找到她,只要能带给我任何一种感动的力量,我就会……”
无心眼中的楚夏最后终于重新化成了一堆分子,散布于这片空间里,声音也随之消逝。
空荡荡的意识空间内,转瞬间又成了新生人格孤零零一个人存在的地方。
新生人格,无心。
无心呆呆地看着眼前空荡荡一片的黑暗,双拳不知不觉中握紧了。
他垂下头,自己的胸口依旧是空无一物,没有心灵的存在。
“找到她……找到她……”
无心的口中喃喃自语,对于楚夏的话语,他几乎毫不犹豫地就选择了相信。
最清楚自己的,就是自己,无心作为楚夏分裂出来的一个人格,他感受到了那一股无尽的真诚。
“原来是你……莉莱……”
陡然间,无心的眼神中散发出坚毅的光辉。
他,要去寻找莉莱。
他要承担楚夏的使命,去实现复活楚夏的任务。
他,要找回属于自己的心灵,属于自己的路途。
他要证明自己,并不是一个工具而已,而是一个有着自己的思想,有着自己人格的活生生的人!
突然间,他朝着面前无垠的黑暗虚空,面色恭诚,意志坚定,缓缓一拜:
吾辈无心,诞生于此,创者楚夏,待我如父,他日若有路人问吾之姓,冠以楚氏答之。
吾名,楚氏,楚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