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阴阳师（上）】
“雪松！”在听到艾莉西亚变了调的尖叫时，孙凛完全清醒了过来。
怎么会这样……犹豫不决想要继续摇摆在多方势力之中，但他只能明知药师寺对朋友有杀意而无能为力啊！
“阿带？”震惊中肩膀被抓住摇晃，孙凛的眼前终于出现了韩峰的脸，“你怎么了？雪松又怎么了？”
“到雪松那里，药师寺在那里！”已经顾不上害怕，孙凛大喊着转换了通讯符，“大家都听见了吗？要回雪松那里！哈登，听见了吗？”
“听见了！”哈登急促地回应，而通讯符中也传来了空间跳跃的杂音，“（艾莉西亚！）联络不要断！我回去，你们不要停！幻术必须破不是吗！”
“雪松怎么样了！”道理都懂，但孙凛还是一边问着一边试着驱动空间法阵，因为紧张反而测算失败不得跳跃，“可恶！”
“不要慌，”同样听见通讯的阿贝尔焦急地安抚他，“雪松没事的！”
我也希望他没事啊……孙凛无言地听着通讯符里的动静，哈登正在问目击了现场的艾莉西亚——
“你们散开了？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回过头来时那个女生抱着雪松……”艾莉西亚的声音颤抖着，“雪松就那样倒在她肩头，他的皮肤——”
“冷静点，周周他怎么了？”哪怕经历过无数次无情劫难，哈登的声音也透出了浓烈的不安。
“被带走了，他变成了干……”艾莉西亚艰难地改变了描述，“他像是被吸干了！”
“水蛭之术！”在听到描述时植葶影便骇然地脱口而出，孙凛可以想象她那陡然灰白的脸色，“那是狂骨的杀人之术，他总是能那样把人——”
“水蛭一样……”哈登猛然反应过来，“吸血？”
“将军……太晚了啊，如今——”植葶影没说下去，“是我们不好……将军他还是太善良啊……”
“他杀了雪松？”口快的伊凡试图确认。
“你说什么？不可能的！”昭华当即变了音调，“那个人把他带走了不是吗？雪松还……”
“还不一定的！”阿贝尔大声说道，“对方带走了雪松……也因为这样我能找到他了，在电视塔那里！”
“电视塔吗？”孙凛不禁抬头，高度仅次于皇宫的便是650m的蓝世第一高塔奥术电视塔，敢于入侵那里的药师寺显然要做惊世骇俗之事。
“追！”哈登断然命令，“赛莉，你们组加上泰雅、韩峰跟阿带继续消灭凭物，波波加入我们两组去把人带回来，行动吧！”
“等等，”孙凛马上开口，“药师寺很强，我也一起去！”
“……哥哥？”通讯符里传来赛莉迟疑的声音——应该说大家都明白吧，哈登就算再焦灼也顾及到了自己尴尬的身份，不让自己到药师寺那里是为了让自己有机会避免进一步跟星将势力冲撞，而且在外围的话自己还有办法对玛瑞娜——
但正因为这样才不行！孙凛咬着牙坚持：“雪松出事时我还跟他通话，他安慰我说我没事的，而我也希望他没事。“
“阿带，之前因为信你所以也没怎么过问——或者说是想回避这问题吧，但那个药师寺是星将一方的人吧？”哈登顿了一瞬，语气也沉了一分，“他单独找你肯定也有什么图谋，所以你要怎么办？两边都站的下场可能是被两边放弃，你要选我们这边吗？”
终于也被正面问到了……孙凛咬咬唇，然后仰视高塔：“我跟你们一起攻进去。”
“电视塔前汇合。”既然如此就无需多言，哈登简洁地指示，“分头行动！”
“走吧！”阿贝尔对孙凛点点头，向着河畔的高塔飞奔而去。
“如果结界以商场为中心的话，那影响的范围几乎有一半城区，总部不可能还没察觉吧？”他一边跑一边问。
“我猜总部已经知道了，增援应该很快就来的……”孙凛也相信总部会有动作，“我们还通知了克里欧不是吗？”
但愿增援马上能到吧，孙凛直觉地认为药师寺不是他们能应对的存在。在河畔的大道上他们跟哈登他们相遇，每个人的脸色都糟糕极了。
“亲水的妖怪，”哈登冷笑着审视笼罩在阴云里的高塔，“所以选了河边的制高点吗？”
此刻的电视塔还有着相当多的观光客，最近几层的玻璃幕墙上密密麻麻都趴满了呼喊求助的人，这骇人的场面就像地狱群鬼呼号着救赎。
“这……”阿贝尔低低惊呼，神情变得更焦灼无措。
“我们的目标是救人和杀敌，没有疑问吧？”哈登无所动摇地问，“而确认周周的安全是首位的，他是不可以被利用的能力者。“
“明白，我们需要找到他的确切位置，”阿贝尔往高塔释放出无数淡金色的触觉柔丝，“我不能完全确认，小二在吗？“
“他不在，从刚才起他就不见了！他不理我时我也不知道他在哪！”万俟一着急地回答，“他可能也看见雪松被带走的场面了，他的能力不容易受攻击，可能跟着过去了呢？”
“现在就只能靠你了波波，我就强攻吧——”哈登说着又扭头望向孙凛，冷峻的脸庞露出微微的笑意来，“阿带，一起攻进去？”
从塔底仰望暗云中的尖顶更有一种被藐视的重压感，孙凛狠狠呼了一口气：“嗯。”
“那我——”艾莉看起来相当自责。
“群众交给你疏散，接着随时准备十万伏特，我们会给你留暴击的机会的，”哈登对她点点头，“你也很不爽吧？”
他们才准备行动，背后向着河对岸播放影像的巨大屏幕却突然转播了音量巨大的欢快音乐，使得他们不由转头望向那里——
“欢迎观看今天的特别节目！”一身粉嫩洋装坐在主持座位上的赫然是——
“……巫安雅！”艾莉愤怒得微微发抖，这时屏幕中却给了他们几个特写的采访框。
“今天这场真人僵尸大逃杀很精彩吧？”一手抚摸着髑髅的巫安雅更放肆地甜美微笑起来，“但这类节目果然还是需要一些特写的主角吧？那大家看清楚咯，这几位就是被选中的英雄——”
镜头突然拉近，哈登凶暴而忍抑的冷笑面孔被放大——
“看来这位就是英雄们的领袖噢，有什么话想说吗？”巫安雅歪着头笑问，金色眼瞳闪着兴奋的光。
换作平时大概会嘲讽几句吧，但哈登只是冷笑着逼视屏幕，那是猛禽一般的眼神：“你这个被利用还沾沾自喜的小丑，让你主子等着。”
他扭头就望向阿贝尔，看到阿贝尔点头时便一边甩掉外套一边望向高塔上千万触觉丝收拢指向的楼层——
屏幕中高级西餐厅的画面骤然被千万金色丝缕占据，这时哈登已经振翅冲天而起，再看时他已经带着孙凛破窗进入录像现场，被触觉丝缠住的巫安雅只是堪堪避过他的斩击！
“你——”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哈登冷冷地开口，凌厉的斩击让巫安雅毫无还手之力！但巫安雅狼狈地闪避几步后便突然消失在一片烟雾中！
屏幕中的画面又切换到另一处奢华餐厅，孙凛皱着眉望向墙上的电视屏幕，从青烟中现出身来的巫安雅一边惋惜地拍拍自己破损的裙子一边重新向镜头甜美地打招呼：“真是惊险啊，不过我们的英雄错过了机会诶……那么准备好接受我的报复了吗？“
她充满快意地直视屏幕，接着清脆地发问：“大家恐怕不知道新一届天惩者训练生里最高位的治疗术者是怎样细皮嫩肉的一个孩子吧？由于特殊的回生能力，他的皮肉总能保持令人羡慕的光洁无瑕……我的上司药师寺君建议我们将放干血的他烹制食用，正好这里原本就在进行美食节目的摄制，那么我们开始吧，药师寺君？”
什么？原本抱着侥幸而来，听到这里后无论艾莉还是孙凛他们，心头都猛然一颤——
“雪松……死了？”孙凛低声自语，但随后便坚决地摇头，“不会的，他可是——”
但镜头微微一转后，巫安雅对面坐着的……低着头的干尸，从发型跟衣着来看都毫无疑问是雪松啊！
这时给出艾莉西亚脸色铁青的特写无疑更为讽刺，不过巫安雅接着又大笑起来：“开玩笑的，都这样了就不好吃啦，而且他对药师寺君来说还有用对吧？”
……在哪一层？比起思考别的，如今大家唯一的想法就是这个了吧？孙凛不愿意相信那就是事实，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啊！
“我们都知道魔法师就算是变成了僵尸也会残留使用部分魔法的能力，那么排位三的天惩者训练生死后能用怎样程度的魔法，”巫安雅夸张地提高了音调，“大家期待吗？”
“来，乖孩子，展现一下你作为植物操纵者的实力，”她像哄小孩一样温柔说着，把阴毒的笑意留给屏幕前的所有人，眼里暗金色的寒光闪闪地亮，“让你的朋友们看看你的恐怖吧——“
不……不会吧？采访框里排列出孙凛他们如出一辙的僵硬表情，粉碎所有侥幸的是震动城市、裂地而出的无数巨藤，那似曾相识却狂暴无比的力量毫无疑问就是雪松的啊！
“不不不……他想用雪松的身体做什么！不要让他侮辱雪松的天赋！”早就经历过僵尸围城的恐怖与无力，阿贝尔恐怕比谁都要恐惧这种事情。他颤抖变调的声音被录下、被广播，取悦了巫安雅。
地基被撼动的高塔在摇晃着，哈登不由分说就带着孙凛俯冲下去：“艾莉西亚！还在干什么，救人！”
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艾莉终于发动能力破坏掉塔底安全门的错误封闭指令，悲号着蜂拥而出的游客们就像争相逃离地狱一般，瞬间就将她跟阿贝尔、植葶影母女淹没其中！
“哦呀，这还真是令人绝望的壮观场景，要是雷魔法帝国赫赫有名的雷电公主死于人群踩踏，那可真是轰动而且无聊的新闻啊。”巫安雅嘲笑着评论，但这时被哈登抓住的孙凛急忙用他的黑雾爪牙精准地捞出阿贝尔，植葶影母女也护着艾莉西亚狼狈地落到不远处。
“这是雪松的——”艾莉西亚动摇地低声开口，而哈登随即粗暴地打断了她的话——
“我知道！”愤怒审视着冥府之塔的他重复了一遍，“我知道！”
“……疏散的工作交给我们吧。”植葶影开口，她自带的阴寒妖气多少能让狂乱状态的群众冷静些许。
“现在得镇住雪松的力量……如果还能使用力量的话，雪松应该还有希望吧？”孙凛用爪牙强硬地扯住疯狂蔓延的藤蔓，回头问时却见哈登沉着脸不发一言，“哈登？”
哈登一反常态地没有应声，只是保持思索的压抑神情。
怎么回事……孙凛继续拍断藤蔓，顺手也把跑出来后跌倒了的一个老先生扶起来。但老先生又一把抓住他的手，大声喊了起来：“你们不是天惩者吗！”
换做平时倒也无所谓，但此刻的孙凛立马燥了起来：“我们都知道！”
被他一凶也多少清醒了些，老先生又擦擦脸上的血，声音颤抖：“我需要治疗！”
“你就请歇口气吧！不是我冷血，但我们能治疗你的伙伴还在那里面、被敌人戏弄着啊！”在开口时也觉得这不像自己，但孙凛还是恼怒地吼了出来。“雪松已经……都搞砸了，我们又——”
“不……更让人痛苦的还在后头，我们要把雪松的尸首夺回来！”虽然震惊但也无可奈何，阿贝尔攥紧了拳头。
“果然还是经验不足啊，看起来都乱套了喔？”巨大屏幕上巫安雅还在嘲笑着，还开始用粉笔围绕着雪松画出未知的法阵纹路来，“然后就让事情变得更可怕如何！勇者们，你们真的以为小松的净化可以解除尸毒吗？”
难道——眼看着浊紫色的魔法火屑从每一个角落飞散开来，孙凛能感受到本来被驱散的邪气重新爆发而出，而眼前奔逃人群的神色也瞬间变得麻木、变得扭曲——
“这次可不是僵尸啦，不懂魔法的僵尸跟不上我们的等级——”在同时涌起的狂呼中，巫安雅轻快地转了一圈，“这是附身妖怪——百鬼夜行哦！”
相当不妙！震耳的咆哮哭笑与之前在“神社”里听到的一模一样，药师寺是已经打开了阴界之门啊！
“哈登，你看见了吗？”预感到事情还会变得更可怕，孙凛气得发抖，“畜生，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
浓郁邪恶的妖气被红梅色的火霞震退，一片鬼哭狼嚎也被迪蒙一声包含龙威的吼号压下去，这让孙凛下意识地望向自己最强的伙伴，对上火霞中冷静燃烧着的眼神。
“仔细一想，”哈登开口说道，“我们被带节奏了。”
“什么？”这样的哈登分明比平时的自己还镇定，意识到这点的孙凛一愣，好像也猛然冷静了许多。
“虽然还让赛莉她们继续破坏幻境，但我们还是没有从根源上改变现状……”对着向这边覆压过来的邪火回以炽烈火霞，哈登近乎冷淡地继续说道，“真正的对手不是巫安雅，而是刻意没有露面的‘药师寺’吧？我们本来可以大杀四方，我们可以毁灭这座塔，我们习惯于简单迅速解决问题，但是从偷袭泰雅到制造僵尸骚动、从恐吓你到带走周雪松，然后是我们一窍不通的附身妖魔大潮，对方做的麻烦事似乎为的就是拖延时间。”
总感觉这像是平时的自己会说的话，没想到反而是哈登这样做了，孙凛自嘲地笑笑：“……我以为你是个战时跟龙一样暴躁的人。”
“以前大概是，但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发火之后好像就会突然冷下来，”哈登的眼神依然暴怒，但表情却仍冷冷的，“大概不想再跟以前一样受到利用吧。”
“但是……”狠狠卷起旋风拍开几个面容都扭曲了的游人，植葶影并不苟同，“狂骨是真的很有本事的怪物，他是不怕跟任何人正面对决的——”
“有可能的，”植云翳突然开口，“有可能的，他需要鲜血——将军充满生机的鲜血！”
植葶影愣了一瞬，接着也沉下眼神：“是啊……吸收血气并转化成法力需要时间，那他还没有完成从枯骨到大妖的转变，这是他无法回避的弱点！”
“很好，早该问你们的，”哈登露出精悍的笑容来，“最熟悉他的是你们啊！”
“可是——”植云翳不确定地仰起脸，那不是能战胜劲敌之人的姿态。
“看得出来，你们对他有心理阴影吧，但只有你们才更了解该怎么做！”哈登继续强硬地震慑逼近的附身妖魔，但由于无法狠下手伤害游客，灼眼的火霞终究不能解放原本的实力，“你们说了他是‘狂骨’吧？而小植你是阴阳师，比起周雪松来你才是更专业的净灵者！这里所有被附身的人都只有你能解救！”
“我……”犹豫时植云翳也挥起阳伞震开一道青蓝色的鬼火，她被摇曳业火映照的面孔悲苦地动摇着。
“没有时间害怕，动手吧！”植葶影说着又抓住云翳的肩膀，“云翳，既然是宿怨的对手，那就用你的决心粉碎他的计划吧！比起其他法术来也许会更有效，他曾经是你父亲的式神啊！”
“告诉我们该怎么做，”哈登也强硬地说道，“我们都会配合你的，来吧，祓除不净，用阴阳师的身份！”
“……我知道了！”植云翳仰视高塔，终于深吸了一口气，“虽然我从未真正成为阴阳师，但你们一定能弥补我的疏漏！那么让张昭华先生过来可以吗？”
“昭昭，来电视塔这边。”哈登当即通讯，“还要谁过来？”
“够了，四周的行动不要停止，然后我需要你为我做出法器来！“审视燃烧鬼影的植云翳，尽管依然痛苦，眼神却是清明的。
这有点出乎意料，哈登挑了挑眉：“但愿你有图纸。”
“神社里有的东西的话，我可以做！“孙凛用雾爪拍飞一个膨大成常人十多倍的巨大人形，”我在幻境里见过，别忘了我的能力是‘意念化形’！“
植云翳闻言一愣，然后用力点头：“拜托了！被附身越久就越难对付，我们来试试吧——狂骨，他是恶魔！不能再输了，不能让他留在世上！”
他们已经耽误太多时间，与其沉湎在悲伤愤怒之中，倒不如将满腔愤怒伴随神乐铃的清音发散而出，深深地打入百鬼的乱魂中！以神风与天雷为号令，将魔窟焚尽、将恶鬼镇压吧——
—
预告：“不必感谢我，总有人必须死的呀。”
“要死的是你！”
“还要硬撑吗？幼稚的理想跟信念已经行不通了！就连你们号称回生的这孩子——”
”这孩子怎么了？“
“不重要了，药师寺在哪里，这次——我就让所有人都回生，唯独把你们踢下地狱去！”
“不可能，你们是办不到的——”
“现在是谁混不下去了？搞出这样恶趣味的大阵势也就有死在这里的觉悟了吧，鬼女！以全知全能四海之大神之力驱除百鬼、化解凶灾，占星观月视日辰而祝，吾等，阴阳师是也！“
撕裂云层与幻象，在这最后的鸣雷中除去魔魅的印记，将这一切送回红莲之火的地狱，绝不姑息也不被侵蚀，稚子们，在鬼哭之中携着熏香归来吧——
下篇，鬼哭转生·阴阳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