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妲己第一次见到子歌,是在生死谷。
当时,魅狐族苏墨和炎狐族苏燚的生死约战在狐族闹得沸沸扬扬,很多人都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但也有很多人对这事儿不屑一顾。
毕竟,在当时,化名苏墨的子歌只是初入狐族,说他是无名之辈并不为过。而苏燚少年成名,又是炎狐族族长的亲生儿子,不出意外的话,便是未来的炎狐族族长。
两相比较之下,恐怕傻子都不觉得两人的生死之战还会有另一个结局——也就是说,那些赶着去生死谷外观战的人,其实不是真的去观战,而是去看热闹。
看一个无名之辈如何被一个成名天才虐杀至死。
苏妲己也是这么认为的。
那天,苏妲己其实并不想浪费时间去看一场无意义的生死战。只是,就在某一个瞬间,苏妲己忽然【心血来潮】,莫名地很想去生死谷。
这不是普通人的心血来潮,而是一代尾狐传承者的冥冥之中的预感。仿佛有个名为“命运”的声音在告诉苏妲己,如果她不去,她将会后悔一辈子。
恰好,苏璟泫和苏狂结伴而来,苏妲己便拉上他们二人,一同去了生死谷。
生死谷外,苏妲己见到了白衣如雪的子歌。
他就站在生死谷中,银色的瀑布在他身边倾泻而下,轻风吹起了他白色的衣裳和墨色的长发。面对着成名已久的天才苏燚,他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云淡风轻,洒脱写意。
苏妲己看得出来,生死谷里的子歌并非强装镇定,也不是娇揉做作,而是真真正正的云淡风轻。似乎那个站在他的对面的人,不是炎狐族的天才,而是一个随手便可击败的普通人。
苏妲己是知道苏燚这个人的,狐族的年轻一辈很多人,可年轻一辈里的天才就那么些人,他们有属于自己的圈子。苏妲己知道,苏燚一直想方设法地融进她和苏璟泫还有苏狂的圈子,但苏妲己看不上他。
实际上,不仅仅是苏妲己,苏璟泫和苏狂也看不上他。
要知道,苏妲己三人,代表的是狐族年轻一辈,天才中的天才。寻常人不知道也就算了,苏燚必定是清楚“三皇星”的存在的。他若想上位,苏璟泫和苏狂必定有一人要下去。
然而,无论是实力、天赋和资质,或是心计、智慧和目光,苏燚永远都不可能成为三皇星。这是苏妲己在心里给苏燚下的死命。
因此,两相比较之下,生死谷的那一眼,子歌便在苏妲己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也正是因此,当时苏璟泫三人的那个赌局,苏妲己才会把赌注都压在了子歌身上。
但其实,苏妲己并非那么相信子歌的,或者说,她不相信奇迹的存在。
然而,奇迹出现了。不……应该说……
子歌创造了奇迹!
直到子歌走出生死谷的那一刹那,苏妲己才真正地对那个白衣染血的魅狐苏墨产生了兴趣,和好奇。
她决定亲自和子歌见上一面。
……
苏妲己第二次见到子歌,是在魅狐族。
当时是,残阳如血,日月当空。魅狐族一片欢声笑语,盛大的篝火掩盖住了残阳的余晖,苏妲己站在魅狐族前,远远地凝望着那个身影。
那个身影就坐在篝火旁,他的左边是大口大口喝着酒的苏启禛,苏启禛的旁边是一脸温柔的苏绫罗。
熊熊燃烧的篝火印照在他的脸上,明明周围全是欢声和笑语,是喜庆和欢呼,明明那个身影才是篝火盛宴的主角,可他却安安静静地坐在那儿。
那双深邃的眸子没有焦点,像是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迷雾,无言地凝视着跳动的火炎。风吹,云动,火跃,声沸,只有那个身影是静止的,像是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他与世界格格不入。”苏妲己轻声开口,自言自语。
这一刻,苏妲己的心中产生了莫名的悸动,那并非是男女之间的爱情悸动,而是同类找到同类的悸动。有那么一瞬间,苏妲己忽然升腾起很强烈,很强烈……
很强烈很强烈的念头:我要预知他!
可下一瞬间,苏妲己就把这个疯狂的念头压了下去。她已经不是那个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的小女孩儿了,她的身份,注定了她这一生肩负的使命。
预知,此生唯一,她不敢妄动。
于是,苏妲己走进了魅狐族。可惜,她还没能和子歌说上几句话,便看见他急匆匆地离开了。后来,苏妲己听说他那天离开是为了去救魅狐族的苏依依,并且为了那个苏依依,直面王境凶兽,差点儿把性命给丢了。
苏妲己身为尾狐一族的传承者,她有自己的情报来源。
她知道苏墨身边有个很美丽的女子,据说不比自己逊色几分,甚至犹有过之。苏妲己还知道,苏墨出现在狐族的第一天,就因为那个女子而当众杀人。
也就是说,苏墨深爱着那个女子。如此一来,他根本没必要为了一个苏依依,以身犯险,可他还是那样做了。这让苏妲己疑惑了,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而丢掉性命,值得吗?
苏妲己想不明白,也没有想明白。于是,那个疯狂的念头再一次涌了上来,但也再一次被她压了下去。
……
真正使苏妲己的那个疯狂念头变成现实的,是一件事——子歌入魔那晚,苏妲己看见了。
无需怀疑苏妲己是如何隐匿身形,没有让几乎入魔的子歌发现的。尾狐一族传承何止千万年,哪怕渐渐衰弱,身为尾狐一族的传承者,苏妲己的手段远非常人可以想象。
那晚,苏妲己将一切尽收眼底。她看见子歌入魔后,欲望被无限放大,猩红的双眼尽是暴虐与疯狂。对了,那晚面对入魔了的子歌的不是她,是另一个女人,苏盼柳。
若是仅仅只论容貌,苏妲己也会大方承认,苏盼柳确实是个美人儿。因而,在面对小白兔一样的、唾手可得的苏盼柳的时候,入魔的子歌是绝对不可能放过如此诱人的“美食”的。
然,这个“绝对不可能”破碎了。
苏妲己隐藏在暗处,眼看着苏盼柳就要失身于子歌的时候,子歌竟然“神奇”地压制住了自己的魔性。
没错,就是“神奇”。
苏妲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无论是从现实,还是从古籍中的记载,她都见过太多入魔后丧失自我的例子了。但,能从魔性的沼泽中抽离出来的……
只有子歌!
而当子歌压制住魔性后,面对敌人一样的苏盼柳,他没有赶尽杀绝,反而露出了歉疚的神情。这在苏妲己看来是不可思议的。
要知道,极武大陆对待入魔的武者,只有一种处理方式:杀!
无论对方是何等修为?皇境大能也好,大帝强者也罢!
无论对方是什么身份?圣人亲子也好,神之血脉也罢!
都只有一个字:杀!
极武大陆之所以如此痛恨入魔之人,甚至到了极端的地步,这是有史可查的。当然,这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暂且按下不表。
总而言之,苏妲己是无法理解子歌的做法的。被自己的敌人知道了自己入魔的事情,不但不赶尽杀绝,反而以礼待之,这人要么是傻子,要么就是大傻子。
没有对苏盼柳下杀手,苏妲己虽不能理解,却也不会深究下去,反正与她无关。但,苏妲己在意一件事:他是如何压制住魔性的?
当然,苏妲己并不知道小胖子的存在,否则她就不会那么惊讶了。毕竟小胖子来历神秘,甚至还能追着妖神狂揍的存在,就连子歌,也不知道小胖子真正的身份。
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过后,苏妲己那个疯狂的念头已经彻底的燃烧起来。
于是,她预知了子歌。
……
妖神临世的那个夜晚,苏妲己进入了尾狐一族的圣地,那是一处只有尾狐一族传承者才能够进入的地方。相传,十尾狐预知妖神,便是在此。
圣地之名:未来。
各色的狐火照亮了未来,这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水池子。与其说是水池子,不如说是一个小小的圆湖更为恰当。圆湖中央是一个石质的圆台,通往圆台的是一条整齐的石板。石板大小一致,间隔一致,若是有心测量,便知石板与石板的间隔距离,正好是十寸。
苏妲己换上了属于尾狐一族传承者的衣裙,明明没有风,苏妲己的长发却飘舞起来,三条尾巴使她充满了尊贵与神秘之感。
苏妲己莲步轻移,踏上石板,每走一步,后面的石板便沉入湖底。当她走到圆台中央的时候,石板全部沉入湖底,此时,便是大帝强者,也无法越过圆湖。
苏妲己盘膝坐下,各色的狐火暗淡下去,未来陷入一片黑暗之中。苏妲己闭上双眼,平心静气,武元力像是陷入了沉睡之中,此时的她,和凡人无异。
当苏妲己的呼吸与心跳,和未来彻底融为一体的时候。圆湖散发出柔和的光,光从圆湖边缘慢慢聚拢到圆台,再从圆台聚拢到了苏妲己身上。
苏妲己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