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
当千面笑终于把茶泡好的时候，时间已经指向了正午时分。子歌和苏盼柳挤在一张仅能容纳一个人的木质椅子上，子歌可怜巴巴地只有小半边屁股停留在椅子上。
苏盼柳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上心里乐开了花。任何能使得子歌吃瘪的事情，都是她拥有快乐的源泉。所以说，千万不能得罪女人，尤其是像苏盼柳那样漂亮的女人。
小心眼。
“请。”千面笑将其中一只茶杯用双手捧着，放在子歌面前，接着又捧起另外一只茶杯，递给了苏盼柳，道，“请。”
子歌默然不语，抬起右手，用大拇指和中指拿捏住杯口，稍稍转动几圈，直到茶杯的温度变得均匀，连同手指间微微感受到热度的时候，才将茶杯拿了起来。
那时候，子歌还不是子歌，而叫“小天歌”的时候，他的三叔也就是墨家智囊墨永宏，闲来无事就会拉着年幼的小天歌一齐喝茶。上面那些动作，其实是墨永宏的习惯性动作，每次喝茶前，墨永宏都会用大拇指和中指拿捏住杯口，转动几圈后才开始真正地喝茶。
这些习惯性的动作，烙印在子歌的记忆深处，而他自己，也“继承”了这些习惯性的动作或话语。他一直坚定不移地认为，这才是他人生之中最宝贵的财富。
从记忆中回过神来，子歌对着千面笑抱歉一笑，品茗的时候走神，这是对泡茶者的不礼貌。千面笑并没有说话，只是回应了子歌一个官方性质的笑容。
子歌将茶杯放在鼻子下，茶香扑鼻，提神醒脑。旋即，子歌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说实话，子歌并不懂得茶道，否则他不会像喝酒一样喝茶。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的，毕竟千面笑也是个茶道白痴，半斤笑不了八两。可，重要的是……
“好苦！”子歌差点儿没脱口而出。
然而现实是，子歌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甚至还砸了砸嘴，像是在回味那无穷的甘香之……呸，明=根本就没有甘香，特么的全是苦涩！
“好茶！”子歌装模作样地感叹一声，那样子就像是八辈子没喝过茶似的，旋即转过脸，笑眯眯地看着苏盼柳，道，“苏姑娘不妨试试这茶，前辈的茶，确实令人‘回味无穷’。”
子歌的笑极为真诚，他没有去做戏子真是可惜了。不用师傅教，妥妥的凭着天赋都是天下最好的戏子了啊！
果然，苏盼柳根本就没有怀疑子歌的话语。在她眼中，子歌是一个不苟言笑、一本正经的人，也许还得加上“恶魔”两个字。但无论如何，苏盼柳压根就没想过，子歌这样一个一本正经的人，竟然也会一本正经地去坑她。
于是，学着子歌的模样，苏盼柳拿起面前的茶杯，放在红艳的唇边。她没有像子歌那样一饮而尽，毕竟这两个大佬粗不懂茶道，不代表炎狐族的掌上明珠也不懂茶道。
苏盼柳轻啜一口。
子歌目不转睛地盯着苏盼柳，心里默数着“一，二，三”。苏盼柳淡然自若地放下手中的茶杯，脸上绽放出一个勾人心魄的笑容，面向子歌。
“果然是好茶。”苏盼柳如是说。
子歌整张脸忽然皱在一起，但这个过程连一刹那都没有，子歌的脸色又恢复正常。在千面笑看不见的地方，子歌腰间的软肉以三百六十度的逆时针方向旋转着，旋转它的手，娇小白皙。
呵呵。
两个戏精！
……
言归正传，茶已经喝过了，下面该进入正题了。只见千面笑拍了拍手，那坐在十一张长桌上的“人”，全都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之中。
其实不应该说是“消散”，一个“人”化作一缕青烟，一共二十二缕青烟顺着空气里的轨迹，钻入到了千面笑体内。顿时，千面笑的气息猛然一变。
如果说，千面笑之前是平和的春风，那他现在就是刺骨凛冽的寒风。这股寒风冲击在子歌身上，让子歌觉得遍体生寒，放入整个人都坠入了无底的冰窖里面。
可苏盼柳感受不到这一切，那寒风仅仅只是针对子歌一人。
千面笑不说话，实际上他也不想说话。刚刚在朦胧之中，他仿佛看到画面中的那双恐怖的眸子，这让他改变了之前的心意。苏妲己交给他的任务，是考验。
可是现在，他要的是“镇杀”。
那双异色之瞳留给他的恐惧太深了。只有千面笑知道，那只血色的眸子里面，隐藏了怎样的尸山血海，就是把整个狐族……不，不对！
就是把整个妖族给屠灭了，也比不上那尸山血海的冰山一角！
还有那只冰蓝色的眸子，在那只眸子里面，千面笑看到了“威严”“权柄”“至尊”“高高在上”“俯视众生”，还有“绝对的冰冷”。
该如何解释呢？千面笑想了很久，终于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比较接近“绝对的冷漠”的比喻，但那个比喻，让他遍体生寒。
众所周知，人族会圈养鸡鸭牛羊，这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食欲”。圈养鸡鸭牛羊的目的，是为了把它们送上餐桌，是为了把它们送进口中。
人族看鸡鸭牛羊的时候，便是那样的“冷漠”，也是习以为常的“冷漠”。而那只冰蓝色的眸子，便是这样的“冷漠”，而且是“绝对冷漠”。
何谓绝对冷漠？
万物众生，与鸡鸭牛羊，无异。
所以，当发现子歌的眼睛与那双异色之瞳有着九分的相似的时候，千面笑其实就已经动了杀心。泡茶是在拖延时间，同时也是在思考一个问题。
杀，与不杀。
现在，他选择了前者。
寒风就像是冬日里咆哮的死神，子歌只觉得在一瞬间后如坠冰窖，旋即整个身体都失去了知觉。寒风实则上是属于千面笑的武元力所化，这武元力正在侵袭着子歌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子歌并非没有想过反抗，但！
还是那句话，“王境之下，皆为蝼蚁”。王境之下和王境之上的差距，可远比王境和皇境之间的差距大得多得多。子歌的反抗如石沉大海，连一丁点儿的水花都溅不起来，就已经沉没在冰冷黑暗的海底深处。
子歌也曾在心里呼唤小胖子，可不知道小胖子墨灵是不是在睡觉，他第一次没有得到小胖子的回应。实际上，就算小胖子在睡觉，当子歌面临远超自身实力的生死危机的时候，小胖子也会苏醒过来的。
这一次，小胖子是靠不住了。
王境强者的施压，让子歌意识到了自己和真正的强者究竟还有多长的距离。这段时间，从墨渊出来以后，他太过于顺风顺水了。
战帝遗迹，坑大帝，灭天道，得无上机缘。
天隐村，不归海，孟娘相助，彼岸花开，更上一层楼。
妖兽山脉，硬抗天劫，生死谷内逆生死，苏墨之名杨四海。
尽管也曾有过许许多多的生死危机，譬如景文镇的屠夫，若非赖梦恬舍身相救，那将是子歌的第一次死亡；譬如战帝遗迹中面临的烨煜大帝，若非战帝布下的后手，那将是他的第二次死亡；又譬如天隐村的诡异夜晚，若非孟娘即使出现，那会是子歌的第三次死亡。
还有第四次死亡的威胁，是来自不归海的至尊体；第五次死亡，来自凶兽禁地的冥狼。而这些，都有人帮他一一化解。
赖梦恬，战帝，孟娘，摆渡人，苏咏璇。
而现在，是子歌面临的第六次生死危机。只是现在，没有人在他的身边，就连小胖子都消失了，他只能依靠自己！
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
十重天阙？否决！
凡武双修？否决！
永武圣体？否决！
入魔？否……
等等！
子歌双眼一亮，前三者尽管是逆天而行得来的能力，可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也于事无补。可是，入魔不一样！入魔，它在规则之内！
入魔的一瞬间，子歌的实力会得到爆发性的增长。当然，这并不足以抵抗一个王境强者的攻击，但在那一瞬间，就是那一瞬间……
子歌可以挣脱千面笑的禁锢！
只要能挣开禁锢，哪怕只是一刹那，子歌也能在那一刹那间施展出踏天极速，那是他的底牌之一。而那一刹那，足够他从廊桥上一跃而下！
到了那个时候，众目睽睽，就算是王境强者，若无生死之仇，怕是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对一个王境以下的武者出手。这是妖兽山脉，王境强者之间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否则，王境强者完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抹杀任意一个王境之下的武者。今天我去杀你家天才，明天我就报复屠你全家，那妖族还需要发展吗？
因此，子歌要的只是那一刹那。至于身边的苏盼柳，子歌自身都难保，哪儿还顾得上这个一直想要自己命的女人。当然，子歌也不是无情之人，对方只是针对自己，想来也不会愚蠢到对炎狐族的掌上明珠动手。
至于证据嘛……
没看到苏盼柳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想清楚了各种可能性后，为求自保，子歌已经做出了决定。
入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