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阵最为核心的法则便是分散站位,以人数与兵种的快速整合来实现围杀强悍的敌人,可以应对人数与作战能力强于自数倍的敌人,但明显的缺点在于对于少量人数的骑兵克制作用较差,而且地理限制较大。
庞路自然是知晓阵法的这些缺陷,对于布置这道偃月阵他花费了巨大的心思,希望能凭此阵将阵数万山匪一网打尽,然而战斗开始了大半个时辰之后他才发现敌人的异常,因为他对偃月阵的自信导致他没有率先观察,所以才产生了这样的疏漏。他注意到对方的队伍有规律地分开为几支,以较多数的人马在阵眼位置牵制自己的四员大将,而那支四处游走的轻骑兵将自己所在的方位变成了屠杀场,所到之处几乎所有长戟甲兵都被杀个干净,他顿时大叫不好。
“位于四大阵眼外整体阵型中的长戟甲兵用于围杀敌人的主力,若是这些兵种被扫除,便等于是猛虎失了獠牙;而阵眼位置的盾兵则是主要的合围防御兵力,他们出了问题,其他的兵种便等于丢下武器露在了敌人面前,变成了敌人骑兵的活靶子。”
庞路心悸不已,他惊叫道“究竟是何人想出这样的办法,竟然能最大程度限制我的阵法运转,这样一来只要盾兵与长戟甲兵被清除,我的偃月阵便失了大半威能,这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破阵,但却起到了破阵的作用,究竟是何人有此能耐?”
近在卧华山军营的慕涯此时则是听着斥候汇报这战场上的消息,一边露出欣然的笑容,自言道“看来这破阵之法可以成功了,我慕涯久遁山中,的确需要一场大胜来为我立名,庞路虽然是颇有盛名的将领,但常胜难免志骄,自己布置出来这惊艳绝世的偃月大阵,一定不会相信会有人能堪破阵法之精妙,他这一战不是败给了我,而是败给了自己三十多年的荣耀与盛名。”
庞路暗思这样下去不能必败无疑,便喝令兵士将罗曜华叫来前,虽然罗曜华之前右臂受了伤,武力起码减了三成,但仍不是一般七段人位的武者所能相提并论的,他需要罗曜华去做一些事去挽回战局。
“听我军令,罗曜华将军,你立即带领一千甲兵与三百骑兵入阵,从东北的休门进入,向着西南方向的林寒骑兵进攻,记着一定要极力诛杀林寒,以及他的骑兵,并借助人数优势向着各大阵眼的敌方甲兵发起围攻。”
罗曜华苦笑道“庞总督,我贸然领兵入阵极有可能打乱大阵的平衡,而且我现在右臂将废,面对林寒之辈极有可能会败下阵来,要我出征可能取不到总督期望的结果。”
庞路恶狠狠地瞪着罗曜华道“若是你不去,偃月阵就会被攻破,我军必然伤亡惨重,你去了或许还有几分胜算,可惜卞道成不在我边,不然让他去最为合适。”
听了这话,原本想要婉拒出战请求的罗曜华脸色变了,他最不愿听到自己不如别人的话,即便卞道成是卞家年轻一代最优秀的子弟也不能,他铿锵道“总督,我知道你是在使用激将之法让我出战,我虽然负伤在远远不如巅峰实力,但是这场战斗我还就一定要参加了。来人,牵我战马,拿我战甲来,我要让总督看看我罗家之人并非是靠着前朝功绩吃皇粮过活的庸人,我罗曜华将为我尚武罗家正名。”
罗曜华说完之后,便自点了步兵骑兵,拿着长枪入阵,这一入,便是大阵深,万人敌,但不悔。
庞路轻叹道“这罗曜华虽是莽,但却真是一条好汉,不知他们罗家选择了哪位皇子,若是可以却能推荐他暗地里投靠七皇子,我虽然现今算是大皇子的人,但看着局势七皇子的胜算更大一些,也算是给他一个好的下场。”
月凸阵眼处的李正兴对战的是七段人位的骆风至,一经交战骆风至便完全被压着打,李正兴枪法讲究迅猛疾烈,与林寒的招数其实是颇为相似的,每一招都用出杀人招式,骆风至被压得险象环生,上多处被刺伤,但他知道只有坚持下去才能有机会胜利。
慕涯的兵种克制理论十分有针对,因为李正兴被牵制,月凸阵眼处的盾兵与甲士失去了合阵的能力,犹如一团乱麻面对着来自骆风至所带的甲兵的屠杀,当然这种阻挡是并没有太大作用,甲兵的厮杀完全能以一杀十来概括,不到半个时辰盾兵便死伤了大半。
骆风至紧咬牙关,看着任务基本完成,,喝令道“所有人,随我撤退。”命令刚下,那些甲兵便如迁徙的鱼群向着骆风至聚集去,李正兴大惊失色急忙撤退,回头召集部下时才注意到自己部下的惨况,他难以置信地道“怎么可能?明明我军人数比他们多好几倍,怎么被杀成这样?”他却不知,没有主将指挥的盾兵完全是甲士的活靶子,失去了其他兵种的相互配合,盾兵的战斗力将变得十分脆弱。
在其他三个方位也出现了相同的状况,姜鸣与邓准的战斗正酣,梁津与赵最交手也互有往来,杜衡与对付吕刑阳虽然勉
强但还是拖延住了时间,三面敌方大将却没有料到,待甲兵将自己部下的盾兵击杀的七八成之后,敌人竟然便急速撤退,因为还要镇守阵眼,他们却不能轻易离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敌人逃走。
却见林寒在阵中杀得正欢,四方长戟甲士被他屠了个干净,因为没有其他八段人位武学大师相抗,他的任务显得极为轻松顺利,期间有两三个七段人位的武者前来阻挡,但林寒却不直接与他们纠缠,只顾让自己的骑兵屠杀长戟甲兵,杀完就撤,对手虽有心追赶,却追不上。
林寒又遇到了两位七段人位的武者,两人联手的确能跟他相抗一会儿,但他的目的只是清除地方的长戟甲士,即使自己不出手骑兵也可以轻松做到。正在得意之时,却看见一匹白马将领提枪冲来,暴吼着“敌将林寒,有我多宝将军罗曜华来取你首级。”
林寒暗叫不好,急忙摆脱两名七段人位武者的纠缠,带着骑兵向另一边撤退,但不料这罗曜华只为杀他,全不顾大阵完整,一路上带着骑兵疯狂追杀,林寒只能退到队伍最后,与罗曜华相抗,且走且战,又是一场武学大师的争斗。
交手约莫过百招,林寒抓住破绽,一枪刺到了罗曜华的膛上,但银白刹螭枪却没有深入半寸,回想起前时罗曜华与姜鸣的战斗,他立即反应过来急撤武器,而罗曜华也没有放过这个机会,从肩胛处再次取出微型弩机,飞快出数根毒针。林寒手疾,运转所学破坎诀驱动“一损漩”向前此处,左右横摆间,便将罗曜华的毒针击落。
知道罗曜华失了招数,林寒便出招将之重创,却听到一声闷喝,那是来自月凸阵眼的李正兴,正带着自己的亲卫骑兵围杀过来“贼子林寒,这里便是你的葬之处。”
林寒回声来挡,却不料李正兴枪法迅猛全不下于自己,但因为用力抵挡,后背的刀伤又裂开了,而且因为与罗曜华大战百招劲力疲乏,一时竟然落入下风,罗曜华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也迅速加入了战斗,两人联手之下,林寒渐渐力乏。
那偃月阵的指挥旗手见阵眼被攻打,急忙调转各方力量围合,但因为盾兵与长戟甲士的空缺,即便月型阵法的战斗力尚存,但面对敌军时却完全发不出应有的力量,这便是等于被人釜底抽薪,失去了进攻防御的主力,偃月阵已然不成阵,众兵将不战自乱。
“果然如慕涯先生所料,阵眼处的盾兵与外阵中的长戟甲兵一破,偃月阵便再无威胁,兄弟们,随我反向追杀。”梁津重拾捣马柝,带领着甲士向着大乱的敌军冲杀,其他三个方位亦是如此,一时间庞路的人马自相践踏,死伤惨重。
林寒撑过了二十多回合,终于因为旧伤发作疼痛难止而败下阵来,坐下战马被李正兴铁枪扫断马蹄,林寒狼狈落马,差些又被罗曜华一枪刺中,可谓是危险至极。
恰于此时,追杀乱军到月凸方位的姜鸣看到这一幕,心中大怒,急忙策马而来,大喝道“尔等接我一戟。”掷戟,十数米外戟飞如矢,李正兴以长枪拨之,堪堪躲开,姜鸣却乘此空挡,一把将林寒拉到自己的战马上,而后抽出佩剑向着罗曜华杀去。此时的罗曜华也力不足半,哪里能抵挡全力进攻的姜鸣,虽然被一剑刺中膛,借着珀蓝甲的恐怖防御未伤丝毫,但座下战马也因此受惊退了十多米。
“拦住他们!”李正兴喝令手下贪狼骑围攻将逃走的两人,但姜鸣又拾起方辕戟,蛮力横扫之下竟无人敢接近。
庞路走上高台,接替指挥旗手的位置,亲自变换大阵,各路兵马竟然改变原有的阵型,前变后,左变右,中部弯月倒转方向,虽然只是一些方位上的变化,但是足以改变原有的战术,对于整体布局产生无法估计的影响。
姜鸣与林寒相视而惊,前者道“庞路应该是察觉到了大阵被我们找到了针对之法,现在开始变阵了,我们必须在变阵结束之前退出大阵。”林寒亦是同时,便迅速整合队伍,向着预先准备计划好的地方撤退,在那里柳观能打开乱军的通道。
“贼子休走,贪狼骑将领李正兴在此!”
“多宝将军罗曜华在此。”
背后传来两人的叫嚣,他们带着骑兵紧追在姜鸣与林寒后,姜鸣不敢与之直接交战,恐怕耽误了撤退时间,却被以速度著称的贪狼骑斩杀了队伍末端十多名甲士,正当姜鸣绕到后面拦住骑兵时,梁津、骆风至、杜衡与从斜里杀出,上千人的队伍直接将罗曜华与李正兴退。
“快往柳观那里撤退。”梁津大喊这命令,显然也是发现了大阵的变化,此行他们斩敌近万,也算是一场大胜,此时撤退并不算是怯敌,于是一行两千多人浩浩地向着指定地点进发,所遇一般规模的敌军完全不敢与之对碰,甚至是八段人位的吕刑阳也只是带领着队伍与大军稍一交手撤向旁侧。
柳观隐藏一行十七人隐藏在大阵之中,因为
人数少所以几乎难以被人注意到,凭借他七段人位的实力无人能与之交锋,因此并没有什么危险。听到部下的汇报,大军正往这里开来,这意味着这场战斗即将获得完胜,眼下之事便是配合大军安全返回军营。
柳观挥手喊道“兄弟们,统领的大军来了,快快打开乱军阵型,清理出一条通道。”十六人在敌军数千人的队伍中微不足道,但有着本实力达到七段人位的柳观带领,所到之处敌军不敢与之交战纷纷撤退,自相践踏者无数,一条不大的通缺口迅速被打开。
姜鸣与林寒遥遥看见那条通道,面色惊喜,遂下令道“所有人迅速穿过通道,撤出大阵!”
胜利即在眼前,所有人都兴奋了许多,向着缺口蜂拥而出。
就在这时,那在缺口旁负责驱散敌军的柳观的弟弟柳望,本以长枪强力击杀几名乱军来造成震慑作用,却忽略了自武艺低疏,竟被一名颇为壮硕的敌人将枪器击飞,若是其他精锐甲士定是不会遇到这种况,但他只是一名混在军营中的半吊子,哪里敢直面这种况?
那名敌军壮汉见山匪如此力小,便大声喊道“兄弟们不用惧怕这些人,他们的武艺并不如我们。”一语掀起千层浪,因为混乱被卧华山军队打压的秦军顿时士气大增,拥挤着向着前来冲杀的反击,这由柳观亲自挑选的甲士都是精锐中的精锐,自然不会有任何惧怕绪,但无奈对方人数众多,往往十多个人合起来将一甲士围杀,那通道忽然就因为这场变故而重新聚拢起来。
柳望大惊失色,连忙弃了长钩,骑上了一匹无人的战马,一边大喊着“大军反击了,快逃”,一边驭马逃出阵去。柳观亦是看到了这一幕,心中大惊,柳望一人逃走倒是没什么,但这惑乱军心的喊话却令得自己的队伍防线完全崩塌,那条通道竟然又被乱军堵住。
柳观声嘶力竭地喊道“柳望回来!”但是柳望早已经驾马出阵了,又怎能听到他的呼唤,柳望这一逃是在军中是死罪,因为自己挑选军士而产生问题,导致原有的计划失败,导致大军被困阵中,自己也是死罪。他愤怒地低吼着向着敌军杀去,这一战,必是死战。
上千人的大军被困在阵中,因为缺口聚拢,乱军大批涌过来,林寒总能以一敌百也不能改变什么,他只能持枪杀敌,没有任何选择。梁津终于赶到,急问道“为何不出阵?这里预先留下的缺口呢?”
一名校尉道“骆将军的手下有一人临阵脱逃,并大喊惑乱军心之言,致使乱军反击,缺口崩塌,大军无法撤出。”梁津将拳头攥得咯咯响,因为这样的错误导致大军伤亡,这在他眼中是无法原谅的,他愤怒道“骆风至”
眼看着罗曜华与李正兴率领骑兵赶到,邓准、赵最、吕刑阳也带着甲士在大军尾部厮杀,原有的胜局一下子转变为弱势,此时的卧华山大军也开始成为乱军,即便梁津与几位将军急忙整合调整,仍无法改变这种乱局。
就在此时,那另一头突然响起震耳聋的叫喊声,无数甲士与骑兵冲向秦军,以一种摧枯拉朽的速度将罗曜华等人的队伍打散,梁津大惊,粗略估计这支军队起码有上万人。
却见那队伍之中有两道熟悉的影,一人型偏瘦憨厚模样,左手长矛右手藤弓,一人姿魁梧面容俊朗,肩上扛着一柄白虎铖牙长刀,赫然便是前来救援的楚泓、罗湖二人。
“老津,快快整合人马向着阵外突围,有我们守住后方。”罗湖喊道。
梁津也不迟疑,急忙喝令部下将军组织人马,趁着敌军攻势未起,打算再次打开一道缺口,众人合力,秦军虽然也是人数众多,但吃亏是大阵混乱无人指挥,不一会儿便一一败退。
庞路在高台上远远地看见这支援军,心中大惊,急忙调遣一名七段人位的将军领着上万人组织山匪突围,又自己挥动阵旗,以弥合大阵,重新组合偃月阵,对敌军造成合围之势。
林寒在阵中几番观察,终于可以确定那执旗者对大阵的影响,遂向楚泓大喊道“瞄准那高台上的阵旗,那是指挥大阵的核心。”
楚泓听此,急忙取出七空箭,猛拉藤弓,小心地瞄准那面阵旗。罗湖担忧地问道“那高台的距离超过了千米,有没有把握到那里?”
楚泓眯了眯眼,道“对于一个长弓手来说,距离不是问题,自信与否才是问题。”箭矢猛地出,似带着无穷的劲力,穿空破风,疾猛无匹。
“咻!”
阵旗跌落高台,没有一点误差。
庞路大惊失色,若是此箭瞄准的是他的头颅,相信他也会跌落高台吧!
没有了阵旗指挥,偃月阵顿时四分五裂,罗曜华等将更是没有了进攻方向,千万人马慌乱,梁津等人见状连忙挥兵交战,乘机斩杀无数敌军,待得众将都手臂有些酸痛才停下进击,又指挥人马,大胜归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