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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八章 玉、方、蹇

荨岩 曲十三朽 8632 2022-11-09 15:52

  他们认出了我,然后问我为什么不逃走。

  我说,生时逢不识,死后不可知,逝者长已矣,哀声唯长留。

  他们让我留了下来,因为我算是半个医师,能够为其他剩下的人清理伤口做简单的处理,在那剩下的几十人中间,我便算是一个能够侍女般的存在,只有那两人不这样看待,反而对我以礼相待。

  有一日我在为一名身型壮硕的九段武者包扎的时候,不小心将他的伤口又划出一道口子,那名武者大怒,一巴掌将我拍在了地上,我当时都以为我会就此入了地狱,因为那人脾气暴躁,更被困在那祠堂之中,朝着我怒吼道:“娘皮真是粗苯,要你什么用!”

  就在那个时候,有一道人影挡在了我面前,我透过那缝隙看到那名惹事的武者的头颅掉落了下来,原来是先前救了我的两名地位散修出手,在那一瞬间将那武者击杀。

  众人凛然,皆是恐惧地望着那两人,他们都被围困在这里,起初他们都是有着相同的目的,此刻他们的身份也是一样的,他们肆意杀死同伴,定然会惹起其他人的不满,更何况在这支队伍之中不止他们两个地位修者。

  随后便有三人站了出来,指着那具尸体问道,我想要站出去解释,却被那人拦住了,另一人则道:“这种渣滓,该死,原因就这样简单,我知道他是你们的人,你们若是想要听原因,我可以说给你们听,不够我想你们不会愿意听的。”

  那三名地位修者中为首的一人道:“玉兄,方兄,你们都是散修之中极有天赋的存在,能够走到现在这一步不容易,若不是出了六道者这件事,你们或许都能够得到修行盟的赏识,甚至进入高层参议。只是如今被困在这里,你们什么也做不了,这般行径,是想要打我们的脸了吧?”

  这时我才知道,救我的那两人一人姓玉,一人姓方,至于名字从始至终我都不知。

  两人站做并齐,目光冷厉望着对面三人,玉姓者道:“你们都是仙门中人,自已培养有自己的羽翼,而我们两人是散修,所能依仗的只有自己,你们想要做什么我们很清楚,用不着掩饰什么。”

  方姓者道:“只是,生灵之所以为生灵,是因为在任何时候都有着自己的灵智,若是因为自己的身份就可以随意欺压,就可以决定其他人的生死,这样的生灵配不上这个名字。”

  我对他们的对话听得不是很清楚,但他们的矛盾我却看得十分清晰,他们不是为了我而争吵,我只不过是一个导火索,刚好被那三人当做了掀起冲突的理由。

  随后我跟随玉、方二人出去了,那三名地位修者跟在后面,我见证了人生第一场地位强者间的战斗,绚丽的颜色让我心惊肉跳,我的脸色煞白,目光呆滞。所幸,事情并没有那么糟。

  当我跟随玉、方二人回答休息的地方,他们将那三颗人头扔到了地上,剩下的所有武者都投来畏惧的目光,两人强势将那三名地位修者杀死,在他们眼中已然没有任何提出质疑的机会。

  剩下的武者自发地来到他们两人身前,向他们颔首拜礼,表示自己的立场。在那之后,那祠堂之中便只剩下他们两名地位修者,但是外面的围困情况依旧严峻。

  只有我知道,玉、方在那场战斗中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他们问我的名字,我说我姓蹇。

  玉笑着道:“女子无名在这一带可没有实行过,我们想要知道你的名字。”

  我说,我不需要名字,也能让人看得起,女子并非都是战火的牺牲品,我也有资格让天下人为我颔首。

  他们沉默。

  方打破沉寂,道:“我觉得你是一个奇女子,比我见过的任何女子都要奇。”

  我习惯性地沉默,对于别人的评价,那都是虚假的,只有自己能够掌握的,才是真实的。

  玉倒是显得温柔许多,他对我说,等这件事结束之后,便去拜访一个朋友,他是朱天野有名的医圣,说不定能够收我为徒。

  我拒绝了,没有理由的拒绝,当我说出我想要通过自己的研究,让自己为世人所承认的时候,他们多少显得有些震惊。

  但起码他们是尊重我的。

  玉道:“在这片地域中,女子的地位不高,若是在三垣之地,你定然能够获得自己想要的权力。”

  我问他,三垣之地是什么样的?

  他说,那是大陆的中心,天地灵气最为浓郁的地方,所有盖世强者都在那里,他们守护着三垣九野大陆,免遭异族侵犯。

  方笑玉胡说,他道:“你都没有去过三垣之地,这些都不够是你道听途说来的,以我看来,只有实力真正强大了,才能在任何地方都拥有话语权。”

  是的,我认同这句话。

  我也开始了解他们两人,玉是一个言语温柔、性情淑均的人,跟他说话时常能够让人感到如沐春风;而方是一个思想跳跃、自由不羁的人,他说话很是自我,喜欢追求实力。

  当然,他们的感情很好,而且对我也很好。

  玉说,他不想继续在修行的世界里生活了,做凡武的游侠就挺好,或者往后找一个世外桃源,安安乐乐地去体会生活,什么鸢飞戾天对他来讲都是虚假的,还不如耕田谋生有趣。

  方对他这样的想法提出了严肃的批判,说什么在这三垣九野,从来就没有那样的世外桃源,有的只是强者对于弱者的欺压,若他真的放弃现在的所有去隐居,说不定才要经受更多的麻烦。

  我不解,便问他,他的愿望是什么。

  方说,他想要在武道之中闯出名声,让天下人都知道他的名字,甚至让修行盟的元老都来点头哈腰地拜访自己,那才是真正的强者所为。

  我从那些话便能知道,方并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说不定能够在不久之后,见证他成为真正的强者。

  六道者进行了许多次围杀,所有被困在其中的人都陆续战死,但是我在玉和方的保护下活到了最后。

  地位强者服气辟谷,几乎不需要通过摄食来维持身体机能,但是我不能。方便硬闯出去,拼得遍体鳞伤地为我找了一些谷物,我哭得泪流成河,一边为他包扎伤口,一边无声地哭,然后我哭着吃东西。

  在那种坚持之下,那祠堂中便知剩下了我们三人,玉和方的体力也已然剩下不多,我也因为长期缺少营养食物,再次瘦弱了许多。

  那天,方当着玉的面问我:“我们应该算是朋友了吧?”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玉也盯着我,让我感觉到脸皮火辣辣的。

  我原以为我会死在那里,甚至是玉和方都已经做好了死前的遗词,但是我们很幸运,我们获救了。

  在那之后,六道者被修行盟与第七幕镇压,我因为没有了亲人与熟人的缘故,便跟随着玉和方来到了他们先前所生活的地方,他们对我很好,没有因为我是女子而有半分怠慢,也没有因为我不是男人而越礼欺凌。

  他们每日在宅院之中练武、比试,偶尔还会邀请我去观战,然文吧

  玉喜欢煮茶,方喜欢酿酒,但是他们都喜欢让我品尝他们的成品。我则在他们给我的单独的房间里进行我的医药研究,他们会给给我送来我想要的医书,甚至会帮我去寻找一些难见的药材。当然,我们不会随意干扰。

  那段时间是我这半生中最为舒适的岁月,被六道者引起的恐慌也随之飘散,只剩下在这般悠然时间里的温柔言语。

  还记得有一个地位强者前来找玉、方似是有事,但是却遇到了我,他以为我是侍女,便说了一些隐晦侮辱的话,我都没有多少生气,但是玉、方知道之后,却直接将那人撵了出去,直言断绝所有关系。

  我知道之后,不由得感到好笑,但是在好笑之外,还有着一些的慌乱,我也终于开始感觉到,他们对我似乎不仅仅是朋友。

  事情还要从那白狐之事说起,玉在恶龙爪下救了一名白狐少女,但是因为大多数人对于妖族的歧视,其实不管白狐怎样都无法存活下去,这个为人类视作敌人的种族,在三垣之地则与人类并肩作战对战着荒族入侵。

  玉在听了白狐少女的悲惨故事之后,便决定暂时将她留在山庄之中,可方却绝对反对这样的决定,两人愤怒地吵了一架,即便有我劝说,但是他们还是爆发了剧烈的矛盾。

  矛盾的结果便是白狐少女住进玉的偏院,而方封锁之间的道路,表示自己的立场,在他认为即便没有人承认妖是异类,但是妖与人不相同,他尽管不需要一定要白狐死,但也绝对不允许白狐出现在自己的视线里。

  随着道路的封锁,我也被圈在了方的圈子里,在某些方面,我其实也是支持方的做法的,妖类狡猾,时常便会出现残害人类的情景,这是我深恶之的原因。

  但是数十日过去,两人的关系仍然没有缓和,在我陪方在城中闲逛的时候,赫然看到了玉的身影,一旁的白狐少女容貌昳丽,纤手挽着玉的手臂,一路上有说有笑,看上去极为亲昵。

  我心中也颇觉得不舒服,但是因为是玉的主观选择,所以并没有做出什么,反而是方开始暴走,竟然运转元结想要将那白狐杀死,我自然做不了什么,但玉却出手与方大战,他们实力相近,若是没有数个时辰,是不可能分出胜负的。

  可就在这个过程中,那白狐却攻击了我,她的利爪刺入了我的胸膛,我在一瞬间便失去了知觉,我只记得那是见到白狐以来,她第一次展露出杀意,我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是我中招。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方满身血迹地趴在我的床前,我的胸膛处虽然已然没有了那个破洞,但是仍旧在传来剧烈的痛苦。

  那之后方告诉我,他用换血之法救了我,但是到了我伤好的那一天我才知道,这其中发生的事情远比我想象地要复杂。

  那日我被白狐刺杀之后,方与玉都停下了打斗来救我,但那时我已然气息奄奄,而且体内有着许多白狐留下来的元结,按照道理说我已然没救了,但是他们却用禁法,以玉的分魂情绪为引导,以方的一身血液为补充,强行逆天改命。

  但是在这个过程中,本以为逃走的白狐再次出现,但是玉并没有及时出手将之制服,而是妄图用言语感化,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白狐突然出手重伤施法中的方,我也再次遭受了牵连,为了挽救我最后的生机,方不惜用自己的性命为屏障,替我抵挡白狐大半的攻击。

  结果便是,白狐趁机吸取了方的魂力,并且种下了恶毒的妖狐封印,致使方跌落境界,并且这一生都无法再破境地位。

  随后玉抛弃所有的善意千里追杀白狐,我与方则在庄园之中养伤,虽然我很清楚,往日那般融洽的关系再也不可能继续了。

  方告诉我,在我受伤之后,玉已然自主割断了善良情绪,他今生都不可能有笑容了。

  没有笑容的玉应该是一个冷酷的剑者吧!

  我很难过。

  方又道,他已经与玉恩断义绝了。

  我哭了起来。

  就像是经历了一场灾难,我自始至终都不知道那白狐为何要杀我,也从来都看不清楚,玉和方多年的身后感情,竟然会在这样一件事中分崩离析。

  方跌境成为凡武武者,从此之后再也没有可能重新踏入地位,只要那个连五重地位强者都无法破解的妖狐封印没有解除,他只可能是凡武武者。昔日的骄傲全都被粉碎,他似有不甘,但他说,他从未后悔。

  白狐的招数他接住成为了这样,但若是我接下来,将必死无疑。他是为了救我,才变得这样,我心中愧疚,但是却没有办法帮他疏解情绪,就像是玉远走一样,那些东西再也无法弥补。

  他说,人有七情六欲,若是有人抛弃了其中一种,便会使得自身天赋上升到一种难以揣测的程度,但这毕竟是禁术,不可能大范围扩散开来,也因此玉将走上与以往截然不同的路,甚至是成为这三垣九野的强者。

  然后,他也走了。

  他暗中将那庄园交托给了我,而后次日便消失不见了,我不知道原因,只看到他留给我的信。信里说,“他为了一个人愿意放弃很多东西,我也会为了一个人改变许多东西。”

  他说的是玉,那个让玉为之放弃的人,应该便是那白狐,而方口中的那个人,应该便是我,但是他没说。

  我不知道玉去了哪里,也不知道方去了哪里,但是我知道,那处庄园将不再是以往的庄园,我在大哭了一场之后,也便离开了。

  我留下了一封信,虽然我知道他们都不会再回去,但是我还是将信留下了。

  随后我便成为了晏蹇台,开始用医师的身份游历四海,改头换面,伪装男子,开始了漫无目的的求医。我求的医是我的医术,不是别人,求的是我的解脱,而不是任何情况下的痛苦。

  ……

  姜鸣与林寒听完这个故事,皆是露出了悲怜之色,因为晏蹇台从始至终都是背对着他们,她有着怎样的神情无人可知,只是从其愈发悲伤的情绪中可以看出,即便这么多年过去,她依旧没有缓解对那件事的痛苦。

  晏蹇台道:“我现在叫晏蹇台,不再有别的身份,之所以选择将这些说出来,其实不仅仅是因为你们,而是上次与你一起来到见鹤堂的申羽姑娘。”

  “夷忧?”姜鸣面带疑问。

  “这是她的真实名字?”晏蹇台顿了顿,道:“她也是一个悲苦的女子,与我同为沦落人,若是她此次前来,我倒是愿意将这些故事讲给她听。”

  姜鸣沉默无声,申夷忧的事情一直是一道解不开的心结,晏蹇台虽然与申夷忧只有一面之缘,便识破了她的伪装,所谓的同时天涯沦落人,也只是一种用来抒发情绪的理由而已。

  姜鸣问道:“那晏大夫,你是如何知道第七幕的杀生丹的计划,这件事应该算是隐秘之事吧?”

  晏蹇台道:“的确算是隐秘之事,但是对于那些有着广泛交集网络的地位强者,第七幕的行径早已昭然若揭,但是因为第七幕的势力强大,没有人胆敢招惹而已,毕竟他们只是对待凡武武者下手,与他们并没有关系。”

  “那时我在庄园的时候,便有着许多地位强者前来拜访玉和方,他们两个也是允许我坐在他们身边,听这其中故事,我向来是没有多少兴趣的,但是那次对于第七幕的闲话,我倒是竖起了耳朵听了。”

  “有一个地位强者与第七幕有着商业上的交易,便没有意外地得到了那种杀生丹,因为留着无用,便送来庄园给玉和方把玩,我便间接地接触到了那种丹药,并且有幸将之分解研究了一遭,可谓是对于杀生丹有着一定的研究。”

  姜鸣与林寒听此大喜过望,若是晏蹇台接触过这种丹药,便是有着极大的概率能够恢复罗湖,晏蹇台的医术姜鸣很相信,想来希望也是巨大的。

  只是看着晏蹇台那般神色,总有些动容。

  她所遇所感,全都消散如烟,这般故事,此中悲戚,再无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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