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尘作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御风至巨石碑的一角,伸出右手来虚按在碑文上方丈许的高度,缓缓移动着手掌。
吴星知道出尘这应该是在对这一块巨石碑进行“盲读”。
所谓“盲读”,其实就是星君通过感应力对碑文进行解析的一种方法。“盲读”通常文曲星尊使用的方法;毕竟武曲星尊或许可以弄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碑文来,如同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却完全不能理解碑文更深层次的含义,只能当作是“赝品”。
“盲读”的关键之处便在于找准起始的第一个碑文,如同在棋盘上落子一般,又或者像是在久负盛名的画家在画纸上落下的第一笔,尤其需要谨慎、精准。起始的第一个碑文,就是星笔进行星附时招出来的第一段饰纹,碑文的最后一个,则是饰纹的最后一段。解决了这一头一尾之后,剩下的便是将其余碑文按先后顺序串联起来,进而还原成一个完整的饰纹。
有些饰纹,非文武兼修的星君是无法形成稳定结构的!饰纹与饰纹之间是环环相扣的,其中任何一环没有扣好,便连接不起来了,也就没有后面的一整段饰纹了。饰纹,由九色星点形成的各种稳定结构,其数量多如天上繁星,可以说是星君领悟天地之道过程之中得到的“象形文字”。文曲星君或者武曲星君都只能辨认其中一部分的“象形文字”。
如果将星君的感应力方圆比作是棋盘,只要其感应力、精神力足够强大,便可以同时分别在每一个棋格内完成一段饰纹,多段饰纹齐头并进,最终将这些饰纹拼接起来形成一个完整的饰纹。这样自然可以极大的缩减星附的时间,星尊通常都是采用这种方式星附出高品级的饰纹来进行攻防的,并且威力极大。前提是在任意一环之中都不能出一星半点的偏差,否则饰纹即便是拼接起来了,也是废的!徒劳的消耗自己的精神力和感应力,而且在完成整段饰纹之前是无法确定最终成功与否的。
基于这种“棋盘”的原理,问天曾经传授吴星一种围棋多路解析碑文之法,每一路对应着碑文的一种解析,并且只有文武兼修的星君才能使用,名为“弈谱”解析法。
围棋古称为“弈”,如果是“弈谱”,意思就是“棋谱”。每一块巨石碑,就相当于是一篇棋谱。
所谓棋谱,指的是用图和文字记述棋局的基本技术和开局、中局、残局着法的书册和图谱。按所记述的棋局排演,可参考吸收其着法,或探讨研究名手的棋艺风格。
如果将“盲读”解析法也视为是棋谱,其中记述的只是基本技术、开局、中局的着法;而“弈棋”解析法,因为那些文武兼修的星君才能操控并形成稳定结构的饰纹,而多出了许多“残局”的着法,自然是更加的全面!残局之所以成为残局,就是因为它着法深奥、变化繁复,文武兼修的星君对这些残局反而是印象深刻、过目不忘!
“......七星聚会,大九连环,将军挂印,三兵联营......你居然懂得‘弈谱’解析法?!”吴星等到出尘已经收了“盲读”的手势,解析碑文已经告一段落,这才问了出来。他目前已经能够辨识出来的“弈棋”解析残局路数就有四种之多,基本上已经完全可以确定出尘所使用的解析之法,正是挂着“盲读”卖着“弈谱”!
吴星师从问天,于须弥山初学“弈谱”解析法,只是刚刚到《象棋篇》,属于入门级别,距离《围棋篇》还有一段差距。
“有什么好奇怪的?你是‘魔王降世’,我是‘萨满妖女’,我们之间有一两个‘共同点’也是正常的吧?”出尘若无其事的说道:“这世上不是只有你吴星一人天赋异禀,能够文武兼修的。造成文武兼修星君如同凤毛麟角的一个重要原因,是旧历前朝那些兼修功法大量的佚失,传承上出现了断层。”
之前出尘曾经说过,如果她要是文武兼修,哪里还用得着找顺风猎团一行来演这一出“贼喊捉贼”,她一个人就可以挑翻了那个什么山门“七十二”。而现在出尘自承是文武兼修,则是将她的底牌亮给了吴星看,有间无意之间算是还了之前通过御风疾速“逃亡”而诈出吴星招出星笔,从而确定吴星是文武兼修的那一档子事,这便算是给找补回来了。当初问天寄居在吴星手掌星辰之间而外人不得而知,问天告诉吴星,说他们两“人”是同类,终于降低了吴星的戒心。出尘此时的做法,与问天的做法,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听你这话,话中有话.......难道说当年那一位千古一帝如果不是文武兼修的星尊,似乎就可以避免现在这种‘魔王’、‘妖女’的情况出现?”吴星无可无不可的说道:“你认为星神殿完全是为了抹黑千古一帝而将文武兼修归为‘魔王’,同时还可以全力打压文武兼修星君族群的崛起?或许在星神殿看来,过于强横的实力,唯我独尊的心态,可以一念为善,同样也可以一念为恶。千古一帝如果只是君王,而不是星尊,或许他便无法拉着整个帝国为他殉葬.......”
出尘哂笑一声,没有接过话茬,而是在那些小碑石当中挑选了一块无字碑,单手拿着那一块比桌面还要大几分的碑石,坐在鸟巢边沿上,招出星笔来,显然是准备在碑石上进行注解了。
所谓注解,简而言之就是将碑文“依次排序”。
注解对于文星君来说,解析过后的碑文就简单许多了,非常直观就是饰纹的连接顺序而已。当然了,这种顺序只是注解之人所领悟的顺序,未必是最符合天地之道。同一块巨石碑文,由不同的星君来注解,往往会得到不完全一样的注解,有时甚至还会是南辕北辙的两种注解。
而注解对于武星来说,大致上就是运转功法之时,体内点亮星辰的顺序,正如当年在天梯之上问天传授叠浪拳与吴星时在后者手掌上所“指点”的那样。这个过程,在高品级的时候,通常需要文星尊在一旁悉心指点,至少要将其中部分的碑文“转换”成武星体内对应的某些星辰,以此模拟出某种星宿运转之道。注解对于武星来说,其实就是体内星辰所形成的四象二十八宿的运转之道。
正是因为有了对巨石碑的注解之存在,才造成了星落大陆之上目前这种文尊武卑的尴尬局面。文星尊如果在注解碑文之时有意无意的出了一些纰漏,正如蛮族可汗当年对巴根所做的那样,星君修为停滞不前或许还算是小事,如果就此暗中埋下隐患,导致日后修炼过程当中走火入魔也不是什么没有可能的事情。
武星尊虽然也能自行解析一部分的碑文,但是终归是术业有专攻,精妙之处的解析自然还是不如文星尊的。到了星尊的品级,于碑文一道之上要求精益求精,自然是首选。武星尊为文星尊收集某种材料甚至接受一些委托,以换取后者提供碑文的注解,已经是常态。
果不其然,出尘所做的注解虽然只是白文,但是笔走龙蛇,显然已经是恣意洒脱的草书之境界。
出尘一边进行着注解,一边还与吴星侃侃而谈道:“虽然与我们人族甚至妖兽的形态大相径庭,但是......花草树木,光藓,海草,这些植物其实也都是一种生命形式。”
“比如说,植物也分雌雄:一树生雌花或一树生雄花,故名此等植物为雌雄异株;反之如松等,名曰雌雄同株。”
“双比如说,沙棘喜光,耐寒,耐酷热,耐风沙及干旱气候,对土壤适应性强。但是将沙棘移植于大裂谷之中却无法生长,须得是光藓这种‘土生土长’的植物才能存活于大裂谷之中。”
“再比如说这雷击木与极西天山瑶池雪莲,一个属火,另一个属水,水火交融,于器阵之中便是分别代表了阴阳。这一个器阵的精妙之处,便在于模拟出了太极阴阳鱼黑白边界当中的须弥山运转之道,创造出了完美的蕴育环境。”
“植物,也能组成器阵么?”吴星若有所思的喃喃道。
“植物当然可以组成器阵!古籍记载,植物之间也是有‘言语’的。”出尘仍然在碑石上进行着注解,继续说道:“我从极北之地一路南下,发现果然如此。近在眼前的,比如光藓,长时间处于黑暗之中,一旦受到火把的直接光照,会发出较高音调的声音,如同人受到惊吓一般;有些植物在遭遇强风或者缺水时,发出的声音是低音调的呻吟,如同人承受到很大的痛苦一般;有些植物,比如突然有舒适的阳光照射在上面,或者在缺水的状态下终于被浇灌,声音会从刺耳转而变得悦耳,这便是它们表达‘心情’愉悦的一种方式。这些声音无处不在,只是大多数星君只是用耳朵去听,而没有用心聆听,没有听到。此外,我还发现,物种间的声音也会有所差别。比如,很多豆类植物中有的声音类似口哨,有的声音犹如哭泣;而茄子却能发出响亮动听的声音。甚至你在植物旁边弹奏乐器,还能得到植物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