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陈沐在清晨第一缕微光中醒转,醒来时他咳嗽了好几声,勉强吐出了肺中的积水。
压抑着从嗓子眼里传出的阵痛,陈沐看了眼四周,才发现自己还身处在镔铁牢笼里。
“哈,哈哈!咳、咳!”
依然被关在牢笼里,陈沐不知自己为何还能笑出声,但他的心里就是快活,他就知道,哪有钓鱼佬葬身鱼腹的道理?
“你醒了。”
牢外,二当家正通过门窗看着陈沐,金色的眸子古井无波,看不出任何情绪。
陈沐艰难的爬起身,他踉跄着走到牢门边,用手抓住了门窗。
“怎么样,我活下来了,你该遵守承诺放了那些孩子。”
二当家没有说话,他打开门锁走了进去。眼前的,那个双手撑膝才能勉强不让自己摔倒的青年,尽管身体虚弱但与自己对视时的倔强眼神,让他想起了,曾经有那么个人,也是如此。但他,讨厌这个人。
转瞬,快到陈沐没有都没来得及反应,他已被斗笠男人掐着脖子提了起来,本就难受的喉咙因为二当家的此举愈发疼痛。
“即使你昨夜侥幸的活了下来,但你要明白,我想杀你是件很简单的事情。”
二当家说完这句,将陈沐往地上一扔,任由他痛苦的咳嗽去了。
良久,二当家开口道:“你的身上有许多秘密,我对这些秘密很感兴趣,所以不杀你。至于那些孩子,我昨夜就放了,你可以自己回阳吉看看,但我依然不认同你的观点。”
孩子放了?这个男人会守信用么?陈沐不知。
陈沐盯着对方,想从对方眼中看出说谎的痕迹:“我知道,想要改变你的想法很难,毕竟我们之前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二当家以为陈沐说的是二人身世不同,不置可否。
“现在说说你的秘密吧,你的那些溟兽骨从何得来的?”
“溟兽骨?”陈沐面色微变。
二当家挑眉:“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
陈沐在脑海中回忆一圈,最后皱眉道:“你是那个并蒂黑心莲的卖家?”
二当家点头:“没错,正是我。”
“那些溟兽骨都是我捡的。”
陈沐可不敢告诉别人自己会钓溟,尤其对方还与溟族有过交易。
“捡的?”
二当家瞟了陈沐一眼,后者将头撇向一边,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
“若是你以后还能捡到,可以卖给我。”
陈沐满脸狐疑:“卖给你?”
“你这个表情,是身上还有?”
“自然没有。”
二当家盯着陈沐,语气认真:“这东西对我很重要,如果你真有的话,卖给我,我不会让你吃亏。”
陈沐不说话。
“行吧,我们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等你什么时候有意,随时可以卖给我。”
陈沐心中腹诽:可没机会见了,下月我就要和天珍妹子去那青罗境混元学府,以后咋俩啊,拜拜!陈沐可不想今后还被一个怪人惦记着,那双金色瞳孔,每次看的他都瘆得慌。
捡回一条命,陈沐指了指门外:“我可以走了?”
二当家不怒反笑:“难不成你还想在这里再呆一夜?”
陈沐一回想起昨日身体被水溟浸透时的那种冰冷与恐惧,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可别!打死我也不想体验第二次!”
陈沐说完就向着牢外走去,经过斗笠男人身旁时,陈沐还防备着对方是否会下黑手,结果却是他多虑了。
出了水牢,陈沐觉得空气都清新了许多,至少不像牢里那么咸湿。
陈沐刚伸了个懒腰,就被一香软迎面抱了个满怀。
“陈哥哥!你没事吧?”
望着穆天珍泫然欲泣的面庞,陈沐有些心疼,想到自己的衣上还有着水汽,他怕弄脏了女生便将穆天珍轻轻推开。
陈沐露出了一个笑容:“没事呀,我这不好好的么。”
穆天珍继续道:“他们没有做对陈哥哥不利的事情吧?”
陈沐心想若是让天珍妹子知道自己曾在溟河中泡了一夜,岂不要担心死?于是他摇了摇头:“并没有,二当家只是问了我一些有关溟兽骨的问题。”
“他是那个拍卖场的卖家?难怪他会说认识你。”
聪颖如穆天珍一下就猜出了二当家的身份,她有些担忧道:“那陈哥哥与他说了你钓溟者的身份么?”
陈沐摇头:“自然没有,我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了。”
自从知道钓溟的严重性,陈沐哪里敢与外人说,到现在为止,他会钓溟的事也就穆天珍、穆玉书和李大锤这三个他信任的人知道。
“天珍妹子,我们一夜未归穆叔也该担心了,我还有一件事情需要向穆叔禀报,我们回阳吉吧。”
“嗯。”
虽然那斗笠人二当家说是放了甜儿,但陈沐依然要回去确认。况且,黑坝寨用孩童与溟族交易为真,仅是这点就罪不容诛,他想请穆叔发兵,讨伐这黑坝寨。
回阳吉的路上,陈沐与穆天珍说了黑坝寨所做的泯灭人性的事情,穆天珍听完也是贝齿紧咬,眼中透露着痛恨的光芒。二人一到阳吉就按照路上分配的任务散去:穆天珍去禀报穆玉书,陈沐去确认孩子们是否真被放了。
陈沐直奔苏姐家而去,却正巧碰到了在苏家门外蹭头蹭脑、鬼鬼祟祟的李大锤。
陈沐摸到他的身后。
“做什么呢?”
李大锤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瞧见来人是陈沐后,不满道:“嗐!我说你小子走路都没声的么?”
陈沐笑问:“李老头,既然担心的话为何不进去看看?”
李大锤露出踌躇的表情:“还是算了吧,既然已经知道甜儿安然回来,我也就没必要进去打扰了。”
李大锤说到此处,眼神怪异的看着陈沐:“说来也奇怪,我那些娘子家的孩子昨夜都回来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找到的?说,你小子来此作甚?”
陈沐听到所有孩子都回来了,松了口气,看来那二当家还算是个守信人,不过这并不代表陈沐原谅他了,他的价值观、他与溟族的交易,都是陈沐不能苟同的。
见陈沐不说话,李大锤更狐疑了,昨天陈沐没来他店铺里打工,去穆府找他时也不见踪影,莫不是这小子去寻的?想到前日二人酒后的醉话,这小子倒真是个有心人,李大锤看陈沐也是越来越顺眼。
陈沐说道:“李老头,穆叔找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李大锤爽朗一笑:“好,今晚到我这来,我请你喝酒。”
……
陈沐回到穆府时,被下人告知穆玉书正在大殿召集阳吉的大公们说事。
刚进大殿,陈沐便感觉殿中的氛围有些压抑:宝座上,穆玉书紧皱眉关,穆天珍站在他身侧;而那些到场的大公,各个低着头,神色紧张,深怕倒霉的会是自己。
穆玉书不怒自威:“朱大富,孙钱他还没到么?”
穆府晚宴上出现过的肥胖男人额头上直冒汗,他作揖道:“禀城主,孙大公称病在家,无法前来。”
“好个孙钱,我看他是心虚才不敢来见我的吧!”
穆玉书发怒,他审视众人:“你们知道我对溟族的态度,那孙钱勾结黑坝寨的恶徒,吃里爬外在先;与贼人合谋囚禁吾女,罪加一等;与溟族交易,危害阳吉孩童,罪当诛!”
肥胖男人额头上的汗更多了,他立马顺着穆玉书的话表态道:“我早就看出来孙钱那家伙不是个好人,如今出了这种事,城主定要严惩!”
殿上的其他大公也附和道:“请城主严惩孙钱!”
“孙钱这里事小,关键是黑坝寨的贼人们。他们危害阳吉周边治安多年,如今爪牙竟伸向了城里的儿童,这时根本不把我这个阳吉城主放在眼里啊!”
穆玉书一边说着,一边鹰目看向诸位大公。
肥胖男人见穆玉书看向自己,连忙表态道:“城主说的对!那黑坝寨实在太嚣张了,我们阳吉得拿出些颜色给他们看看!”
“我现在要的不是还以颜色,我要的是彻底铲除黑坝寨这个毒瘤!”
穆玉书此言一出,台下的大公们神色皆变,一位年老的大公进言道:“城主,那黑坝寨蜷踞在溟河畔多年,历任城主也有想剿灭他们的,可奈何贼人众多蒂固根深,最后往往都无疾而终。”
穆玉书挑眉看向老人:“李公是怀疑我的决心?”
“不敢,不敢。”老人连忙摇头,“我只是担心那黑坝寨势大,就算阳吉守城军真能剿灭黑坝寨成功,也会根基大损啊!”
“若是李公真的为此担忧……”
穆玉书话锋一转,看着大公们微笑道:“那不妨把诸位的府军借我一用,我定会将此恩情铭记于心!”
“这……”
不仅老人,在场的所有大公都傻了眼。
“就这么定了!”穆玉书拍板决定,“诸位回去把府军集结一下,明日一早,斩除黑坝寨!”
“唉……”
“惨了惨了……”
那些大公从陈沐身旁走过离开殿门时,各个垂头丧气,表情是有多拉跨就有多拉跨,不过陈沐对此毫不同情。有了孙金、孙天那一家子的前车之鉴,鬼知道这些大公里还有多少是阳吉的蛀虫!
待大公们走完,大殿里就只剩下穆玉书父女与陈沐这三人。
穆玉书对女儿说道:“珍儿,你先回去吧,我有些话对陈侄说。”
穆天珍穆天珍没有丝毫怀疑道:“好的,那爹爹你们聊吧。”
待穆天珍离开,穆玉书居高临下看着陈沐,他的双眸中有着厌恶以及其他情绪纠葛,最终还是恢复平常道:“我真不知道当初收留你的决定正确与否,你可知,珍儿为了你与黑坝寨的贼人交手,还暴露了自己御溟修士的身份?”
“天珍?”
“倘若那孙金于黑坝寨交易的溟族说了此事,你可知,珍儿会陷入何等的险境?”
陈沐哑口无言,他不知道穆天珍这个傻丫头竟会为了自己与通幽境的孙金动手,而他先前竟毫无所觉。
“天珍,她受伤了么?”
“所幸没有,若是珍儿受了伤,哼!你以为你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与我说话?”
陈沐悻悻的笑了下,心中却暗自责怪下次不能再让穆天珍为了自己趟险。